快把老公赎走叭！ 第3章 雨夜

操，堵车了。

目光所极，全是一动不动的车屁股，各色各样的。

路翎歪着头坐在车内，百无聊赖地盯着出租车司机的后脑勺，数他有几根白头发，他低声骂了一句，觉得自己这个行径太傻逼。

此时他心里泛赌，一口气卡在心门没处发，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喊什么委屈？喊给谁看？

司机大叔挠挠后脑勺，瞥了眼后视镜，轻咳一声，心虚地急口辩解：“我们这地儿，圣灵宝地，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人才济济着呢。不是每天都这样的，今天堵车的盛况真是百年一遇呐！这不挺巧，百年一遇给您给赶上了，谁说不是缘呢。”

“渊城虽然小，但它旅游景点多，人均收入也......”

大叔把早已背好的虚假宣传词句慢慢放出来，路翎静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真跟信以为真似的。

百年一遇，还有缘呢，孽缘？

他的目光渐渐转移到外面，思绪也随之偏离。

无数生锈的电线在高空缠绕在一起、连红绿灯都没有的十字路口、满是垃圾无人清扫的街道，就连道路都起伏不平，有些甚至在中间突兀地炸裂凸起，一条完整的路都没有，全是残缺的，坑洼的。

啧，这里的基建差成这样？

奇了，改革的春天掠过全中国时是把这破地儿给忘了吗？这么大一个漏网之鱼啊。

也是，路翎想，他在隔壁的A城下的飞机，渊城没有飞机场，也没有高铁站，只有火车站，他坐几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这里，没想到一来就堵车，真够倒霉的。

手机忽闪一下，路翎漫不经心点开，耿狄高亢的声音破空而来。

“哥们，听我的，别去什么渊城，离咱们繁华的大江城十万八千里，你去那种破地儿受什么罪？”

路翎支着头，一声不吭，他也在想，当时是为什么选择了渊城来着？

“我说真的，你都即将大三了，跑那么远的地方读什么高三，还理转文，你有病吧。好好做你的路氏公子不行吗？作什么妖，作精啊你。”

好像是一种距离上的思忖和考量，渊城离江城最远，上千公里，倘若不是这层距离的关系，那他来的就未必是渊城了。

耿狄还在愤愤不平，苦口婆心劝说哥们：“你退什么学啊，要退也不是你退啊，没脸没皮的傻逼虞灿都没退，你退个蛋。再忍两年就毕业了，你搞这出纯属多此一举。”

“你到底听没听？吱个声啊。”没收到回应，耿狄急了，扯着声音怒吼。

路翎咂咂嘴，嫌烦，跟他老爸子似的，立即把免提给关了，低声嗯了一声，压着嗓音懒懒回了一句：“听着呢。”

“既然听了就回来。”

路翎没吭声。

街道好像有些疏通了，司机迫切地握紧方向盘往前移动一步，一个颠簸打过来，路翎歪着身子内心滚过一万句卧槽，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

咬着牙勉强支起身子后，他想，回个鸟，不回。

哥要回炉重造。回去看见那傻逼虞灿就得折寿。

耿狄半晌又急不可耐说道：“我靠，你去的那地儿不仅老破小，还危险着呢，都市报道上说那儿唯一一所高中有少年杀人犯，还是别去了，你别活着去了，死着回来，阴曹地府做鬼哭去吧。”

“你咒我呢？”路翎捏了捏疲惫的眉心，不大在意，疏懒着声音，无所谓道，“那赶紧的，你们给我收尸吧。”

“......傻逼。”

“我先在这儿适应适应，”路翎说，放缓了语气，又一个颠簸晃过来，手机不期然脱了手，掉在地上，他把它捞过来，握在手中，快速说道，“不行再回去，靠，这路真......不说了挂了。”

“别挂别挂......过两天我去看看你，给你把风。”

路翎心一横，果断按下挂断。

终于清净了。

司机笑了，看着前面很是自豪地说：“瞧这几位少年少女，真是年少有为、见义勇为的标准模范，给咱疏导道路……”

路翎眉目轻动，只听了前面，无声冷哼。

什么少年少女，青涩得要死。

他今年二十岁，对未成年小朋友没兴趣，他熟男一枚，稳如老狗，定力超强，一心一意来学习的，既不会被女色迷晕，也不会被男色绊倒，什么美色绝色在他心里都是浮云。

他自己就是美色本色，绝色本绝。

颠簸得厉害，路翎胃里翻江倒海，就快吐了，他忍了忍，还有五分钟就到他提前买的那套房，距离渊城一中不远。

即将闭目养神时，他的头靠在车窗，那处的边沿硌他的后脑勺，不舒服，他又换了个姿势，轮换间余光无限度地往一侧延申，隔着昏黑的玻璃窗，他的余光捕捉到深黑色的衣服下摆和一排铁栅栏。

然后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泛白修整得整齐的指尖，轻飘飘捏起衣服下摆，有向上撩起的趋势。

路翎拧眉，这男的女的？干什么呢这是，不会是要脱衣服吧？撩什么撩，光天化日的，脸呢？皮呢？不要脸，没脸没皮！

真的撩起来了。

随着衣摆的撩起，一节紧实白皙的腰腹露出来，就在路翎眼皮子下面，腰窝很深，细窄的腰身挺直，再往下，明晰的线条收束在黑色牛仔裤里。

路翎眉间的褶皱更深，很明显这是男人的腰腹，还挺好看的，勉强跟他腰间的不分伯仲。

不对，这个更纤细更轻薄一点，路翎伸直手隔着窗户比划一下，一只手就可以擒拿。

盈盈细腰，少年的身躯么？

正因此他才面露诧异，不是，这破旧的地方，不仅基建差劲、经济疲软垫底、街道混乱、有少年杀人犯，还有站街仔吗？

我靠。五毒俱全，病入膏肓，这城市没救了。

路翎视线往上，准备看看这位站街仔长什么样时，司机大叔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街道疏通后，他一脚油门狠狠踩到底，车辆扬长而去，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真是畅快，司机满足地长舒一口气，舒心一笑。

真是歹毒，好歹毒的一大叔。

路翎的头猛地磕在后座椅上，眼前快速划过一个个灰扑扑的店铺，他捂着头直起身子，暗骂千万句。

这破地方，草，老子跟你没完，他眼皮向上一掀，还有这司机，老子也忍你很久了。

下车时，路翎紧了紧拳头，忍住要打爆大叔的恶念，拉着行李箱扭头就走。

司机大叔一条粗胖的手臂不客气地横在他身前，制止他利索出走的举动。

路翎眼皮一翻，冷冷看大叔一眼，满心满眼的不耐烦。

“做什么？”他寒声问。

司机大叔急得直跺脚，满脸涨红，他拔高声音喊：

“你还问我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小子，坐完车不给钱？当我是你的专用司机？”

周遭的人群闻声看来。

路翎扶额叹气，脸窘了片刻，习惯害人，在江城当少爷时他挥挥手专用司机们一个接一个来。

这个地方不是江城。

路翎付过钱后站在街角深吸一口气，这来自陌生城市的第一口深吸......

一点儿也不清新，他掩口捂鼻，真是污浊恶臭。

走了两步，这恶臭味还挥之不去，路翎有所预感地抬头，正与一臭味熏天的化粪池面面相觑。

呵呵哒。

他这一身不要了，回房就扔。

......

吃饱喝足的三人组慢悠悠朝反方向走去，林夕又买了一个五彩冰淇凌，走在最前方，程暮嘴巴闲不住，啰嗦着不停。

“尤袤，我觉得你不大对劲儿。”

“我怎么了？”尤袤抬眼看他。

“之前夏天怎么不见你穿高领薄衣？怎么这个夏天你......”程暮突然一顿，他拖长了尾音，目光闪闪，一副深究其理的样子。

确实奇怪，尤袤休学后就这样，他继续说：“难不成你......”

尤袤紧紧凝视程暮，无声滑了滑喉咙，蜷曲在一侧的手指轻颤两下，手心沁出薄汗，顺着手掌的纹路轻轻滑落。

程暮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战战兢兢把剩下的话给说了：“难不成你一身黑衣，是在悼念咱大哥啊？”

闻言，林夕立即转过头竖了个大拇指：“真朋友，够深情。”

尤袤瞬间松口气，这俩傻冒……在某些时刻竟意外的让人安心。

他嘴角微微翘起，笑得有些讥讽，但这点讥讽马上被取代，他莞尔一笑，点点头，松开握着的拳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卧槽，还得是你！咱五个一起玩时，就属你俩玩得最好，汪澈铭他老羡慕来着，觉得你剥夺了咱大哥的万千宠爱，他个傻雕，什么剥夺不剥夺的，何贤岷对咱不都一视同仁么。”程暮伸手勾在尤袤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亲昵样。

眼见程暮的手就要伸过来，尤袤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心轻蹙，千钧一发时，他往右侧躲了一步，错开些位置。

程暮扑了个空。

他呆了一秒，尴尬地挠挠头，眼里盛满委屈和诧异：“怎么了？怎么就生分了？之前我们五个怎么勾肩搭背不都可以吗？你闭关一学期，把兄弟情都忘光忘净了？”

尤袤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下意识抬腿轻踹他一脚：“没忘，你这么大的体格黏过来，热死了。”

程暮：“……”

“你也得向前看啊，别太伤心了，大哥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都知道你清清白白的，不可能害他的，他对你有多好，你对他多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过一程算一程，可以不强迫自己穿这套黑衣的。”林夕劝他，她难得不说刺耳的话。

尤袤却不买账，表情瞬间沉下来，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抿着唇，双目无神地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问：“还有几天开学？”

“一周。”

几人转过小巷子，迎面就看到汪澈铭带着一群人冲过来，听到他恶狠狠的沙哑声音，带着厌恨和怨念。

“尤袤，煞笔，可给我逮住了，揍死你。”

“一起上。”

尤袤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慢慢抬眼，目光快速扫过一圈人，不正经地吹了个流氓哨，响亮又挑逗性极强，漾在空中，他慵懒着嗓音开口：

“哟，这不是……曾经的好哥们么。”

“别来无恙？”

汪澈铭狠戾地凝视他，恶狠狠道：“恙你妈！”

“你还有脸说好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