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里仍旧乱哄哄的,空气中甚至弥漫一股纷杂难闻的怪味。几位同学旁若无人地站在窗口吃泡面和辣条,间或包子和牛杂。
几种味道刺鼻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整个班级都被熏着,人人自危。
尤袤被熏的想吐,他一只手捏住鼻子,勉强忍住呕吐欲。此时他思绪一阵恍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桌角,微微侧过头疑惑地看着路翎。
抖什么?
什么M?
单词吗?
这词他不认识,听都没听过。他一个常年不用手机的人,不熟悉网络用语。
但他视线上移,路翎戏谑欠揍的模样已经说明,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可能骂的还很脏。
尤袤不想吃亏,他在面前这人身上吃过的亏数不胜数。遇见这位就被霉运缠上。
他得扳回一局。把这人揍得抖成一个M!
“你骂我?”
一声含着冰寒的冷哼从他胸腔溢出,尤袤手掌愤怒地拍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他站起来,皱着眉头桀骜地把凳子往旁边一踹。
轰隆一声巨响,凳子连带着桌子都翻倒在地。
周遭同学视线聚焦在这里。
“他神经病吧。”
“情绪太不稳定了。好可怕。”
“脾气还是这么暴躁。能不能赶紧退学啊。别一粒老鼠屎毁了整个班级。”
“开学第一天就惹事,我真不想跟他一个班。”
“草,知道看到他的名字时我有多恶心吗?”
“哎,昨晚又看到他爸烂醉如泥睡在大街上,啧啧,不孝子,这都不管啊?”
“你怎么有脸来学校的?还嫌之前闹的不够吗?”
“……”
尤袤抿着唇,额头的青筋渐渐清晰,他看着一地的凌乱,目光里和耳朵里,视觉和听觉感悟的都是讥讽和鄙夷。
他活着的世界和存在的生活,全然是这样的一地鸡毛和流言蜚语。
他溺在这样的深谭,探不出头。
“都给我闭嘴。”尤袤转头嘶吼,他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嘶鸣。
“啊啊啊,你……你要打我吗?我就是口述事实而已,你玻璃心还来上什么学?谁不知道你那点破事。”
那个说尤袤老爸的男生名叫张栋,满脸痘痘,此时缩在后门的角落,神色恐慌地盯着面前一脸怒气的尤袤。
“你再说一遍?”尤袤盯着他。
周围的同学见势不对,也纷纷赶来拉着张栋的衣摆,劝道:“别说了别说了。”
张栋被围绕在人群中,情绪激昂,手臂激烈一甩,把来劝的同学狠狠推走,大吼:“我哪里说错了,他就是不配来学校,甚至不配活着,何贤岷怎么死的?你们不敢说,我说!”
张栋赤红双眼,抓紧尤袤的衣领,灼灼目光逼问,语气肯定:“我看啊——”
“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话似是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满座惊愕。
路翎掏书的手一顿,他无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尤袤硬朗的侧脸停留片刻,又移开视线,旁若无人地翻开政治课本必修一第一页。
这样一块巨石在他内心是掀不起波澜的。
张栋被死死摁在墙上时还有些茫然,而后恐惧和害怕蔓延在脸上,他畏缩地往后退。
“再造谣,断你一根手指头。”尤袤轻飘飘道,可他的神色认真,不似说谎。
“咚!”
他一拳打在张栋后面的白墙上,白色的粉抹瞬间擦落在地,还有些沾在他渗血的拳头上,红白相间,一片濡湿和粘腻。
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握紧时手指蜷曲,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拿,用另一只手推开面前围堵的人,从后门离开。
高三开学第一天,尤袤缺席。
高三开学第一天,路翎没同桌。
保安在门口拿着喇叭暴喝:“兔崽子,别跑,几班的?给我站住。”
“听见没?给我站住!回去!”
尤袤充耳不闻,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抬脚继续向前跑,风在他耳边呼啸,他想一直这么跑下去,不要停下来,不要用眼看。
眼睛闭上,就看不到狰狞、数落的表情。步履不停,就能错过一切,只有风的怒号。
保安在后面一声高过一声,威胁恐吓,什么法子都用上,他气得直跳脚,最后喇叭往下狠狠一摔。
“什么玩意儿!”
可又没处可去,他兜兜转转,又来到风凉亭。也许还是清晨的原因,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风凉亭也确实单调,只一个简陋掉漆的亭子,搭配几根红色柱子,几张石凳子,一张石桌子。
疲惫地瘫坐在石凳上,尤袤把脸压在冰凉的石桌上,凉意慢慢展开,他的目光木然且呆滞。
一路极速跑来,他有些吃不消。此时他微微喘着气,面颊发红,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他英气的眉眼。
手上的血止住了,干涸凝固在指缝。他这时才把攥紧的拳头伸展开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了些。
瞥一眼血肉模糊的手心,那是他攥紧时太过用力,指尖深陷在手掌,生生抠出来的。
现在有些烦躁,他脑海中突兀地闪现一个人。
张栋口中的何贤岷。
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无法萦怀。
尤袤扬起手臂,隔着薄黑衣,食指在喉结处点了点,从轻点到深扣,他慢慢施力,像是要把喉结给扣挖出来。
这里有……一个罪孽。
如果拿一把锋利的刀,在这里开个口子的话,就能把罪孽铲除。
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只有轻柔的微风。
尤袤沉浸在空虚的幻想中,他想象着有这么一只手,骨节分明,还拿着一把锋利、寒光闪闪的刀,在他的喉结毫不留情地施刀,快狠准地一刀切开,鲜血瞬间喷涌……
然后,他的目光突然跳了跳,思绪也被打断。
浅浅的阴影落在他的眉眼和上半身,他皱紧眉,立即把手从喉结移开,五指张开撑在石桌上,向后仰头。
“你来做什么?”他问,语气不咸不淡。
他没想到“路哥”会来。
刚才他在班级里那么闹,这个新来的老师都不劝阻,看来不是专治各种不服的那挂。
对此,尤袤很满意。在他眼里,不多管事儿的老师就是好老师。什么都管他反倒不待见。
管谁都可以,但别管他就行。把他当做是班级里的透明人就好。
路翎还是板正整洁的衣着,站有站像,坐有坐像,与尤袤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相反。
他微微一笑,向前走几步,停下,挺薄的脊背靠在红柱上。
望月湖水波粼粼,风凉亭只有他们二人。
“老师让我抓你回去。”他说,稍稍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你不是老师?”尤袤狐疑地看着他。
路翎的笑意更浓,他头歪在一侧,颇为疑惑,“谁告诉你我是老师?”
尤袤瞪着他,一阵无语。这“路哥”长着一张蛊惑人心又久经风月的脸,居然是学生?那新来的老师又是谁?
路翎向他缓缓走来。
“认识一下,我叫路翎,一中转校生。”他淡淡说,掀起眼皮凝视尤袤喉结处。
黑衣遮挡,只看到一个清晰的、错落有致的轮廓。
“也是你同桌。”
正式认识一下叭!
现在才写到是同班同学,节奏很慢了哈哈,这篇很慢热。明天也会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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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