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昼短 第3章 第三章 飞仙崖

第三章

飞光翻手又翻出那三枚乾元通宝钱，对萤烛说：“我来的时候还没回家，我回去一趟再去梧州找你。”

“好，我就在灵梧庙等你。”萤烛说道，“我下去再把定位发给你，你挺久没去了。”

“嗯，再会。”飞光点头致意，把手中的钱币抛至半空，还未落地，人便不见了。

萤烛水葱似的手中也出现了三枚有些锈暗的乾元通宝钱，清泠泠的声音在殿前回响：“再会！”

三枚圆币在空中叮铃铃一转，博山殿外又恢复了常年的安静，清云带风悠悠飘过……

飞光掏出钥匙开启自家的铁门，听到声音，母亲刘语岚马上从厨房探头出来，“飞光啊，我就听说庙里都散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快准备洗手吃饭。”

“药店里有点事，我就直接过去处理了。没来得及跟你说。”飞光走进厨房，打开电饭煲给两人打饭，“妈，吃完饭我要去梧州进点药材。”

刘语岚把最后一道菜装进盘子里，放到餐桌上，然后坐下：“你这刚关戒七天又要去进货，累不累啊？”

“没关系，关戒我也没很忙，休息时间挺多的。”飞光把米饭放到母亲面前，“药店的事情比较重要，刚好梧州有药商联系我，价格能便宜点。”

刘语岚看着面前这个从小到大都有些过分懂事稳重的孩子，心里有些酸涩，把鱼肉夹进飞光碗里。“好的，妈妈知道你自己会处理好的。就是有点心疼你。”说完，就低头默默扒饭。

飞光点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多给母亲剥了几只她爱吃的皮皮虾。

在神使的漫长岁月里，轮回到的人家各不相同，父母性情也不一样，飞光在每个家庭里都会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和每一代家人认真地相处，从相识到分离。但对“父母”的爱意，这么多年了，飞光还是不太会应对。

飞光吃完饭帮忙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待刘语岚准备睡午觉，他就出发。刘语岚叮嘱了他不少，“我查了梧州天气，比我们这儿冷，衣服要带够。”

“药店你不在，要不要我去看着？我就只帮他们带了清楚方子的抓药。你放心……”

“你爸跑去阿生那儿喝茶了，你知道的，他这人就喜欢往外跑。”

……

飞光按了按母亲刘语岚的肩，“妈，你放心。我带够了，卫衣在梧州穿不会冷的。药店你想去看着就去吧，但不用拘在那儿。你要是想爸爸了就叫他回来。”

刘语岚笑出声，拍了拍飞光的手，“好，我知道。你去吧，我也去睡个午觉。”

飞光走出家门，村里的午后时光静谧安然，连狗子们都趴在凉快的巷子里睡得不省人事。飞光在某条不显眼的巷子里打开手机，查看萤烛发给自己的定位，只取出一枚铜钱，在定位界面旋转，闭上眼睛，嘴里低低念着些什么。

再睁眼，就看见萤烛在前面不远处向他挥手。

萤烛梳着高马尾，明丽的五官更加明显，一边手插在黑色卫衣的口袋里，随意地靠在石柱上，比古装的她更添几分飒爽。灵梧庙占地面积大，他们沿着小道上坡走了十分钟才到厢房，飞光把行李箱放进去，接过萤烛递给他的雨衣，“怎么？那里会下雨吗？”。

萤烛解释道：“灵梧庙最近有收到一些人的祈愿，求保佑上高速一路平安，特别是靠近飞仙崖那段。”萤烛对穿上雨衣的飞光说：“除了常年上高速的货车司机会有这种祈愿，很少有人上高速还特地来上香的。”

“所以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最近经过那段路的人都说，本来还是晴天，一到这附近就开始下能让人视路不清的大雨，前后却仍是晴天。一些夸张的人还说看见感觉凉凉的东西靠近自己，趴在车窗边啥的，传得十分耸人听闻。”

“我去过几次，还真就一直下雨。”说着，萤烛拿出一枚铜钱在手机上转了一圈，哗啦啦的大雨马上就落在两人身上——他们来到了飞仙崖顶。其实飞仙崖已经不能算“崖”了，不过是个小山丘，只不过大家习惯了这个名字，而且还有梁瑛的飞升故事加持，于是代代沿用。

飞光确实有段时间没来这儿了，这座山崖和千年前的样子已经相去甚远，山体没有曾经那般高大，更像山丘，最高没超过五百米。不知名的树木覆盖其上，底下满是葱茏的灌木杂草，少有人来，但在杂草掩映中还能看出弯弯曲曲的泥土小道。在瓢泼大雨里，一切景致都变得模糊不清，湿漉漉的，黑泥和枯叶黏在一起，紧紧地扒在刚踏上去的鞋子上。山崖顶显然人来得少，各种植物肆意生长，黑黢黢的静里掺着雨打在山上的莫名悲戚。而山崖下高速公路四通八达，车流在柏油道上快速穿行，灯光交叠，车灯映照着无尽的雨丝。

飞光让萤烛等他一下，也拿出一枚铜钱在手机上随便选了几个超出飞仙崖一公里但仍是同一条高速路的地方，竟真的都是艳阳天，蓝得澄澈的天上，连云都没有几朵，地面干燥，毫无水痕。但飞仙崖的小圈内，则是一层层的乌云遮盖，雨下了很久，却也不见积水和泥土被过分冲刷的痕迹，只是下雨、一直下雨……

很快飞光就又回到了飞仙崖顶，说道：“这雨不大对劲啊。虽然很逼真，但又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雨。”他再次向萤烛确认：“神识亮光也是在这附近出现？”

“是，你刚才也去看了吧。这雨确实下得蹊跷，按这降雨量和持续天数，怎么也会冲刷掉山坡上的泥土表层。但没有，只是持久的潮湿。”萤烛把手机掏出来，在上面戳戳点点，“不过好在这个雨的范围也不算太大，基本以飞仙崖为圆心，半径一公里。搜查起来工作量不是很大。神识亮光出现的几次，也都不出这个范围。但每次位置都不同，目前能确定的，按我推测，应该是神识碎片和某种活物结合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好几次闪光，还没有什么头绪。”

萤烛把手机递给飞光看，标记神识亮光出现过的位置在她的手机地图上显现，“除了这几条高速公路，就只有这个后林村还有亮光出现过了。”

飞光听到“结合”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嘴角抿得平直，一脸严肃。“梁瑛的神识怎么会和活物结合，按理说神识碎片只会为主人所用。”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对萤烛说：“我们今天在高速路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没有，我们明天就去后林村。”

在雨幕里，两人安排好各自的路线，并指合掌于额前，轻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承天之命，化灵为祥。代行神旨，诸生勿见。博山殿敬上！”金色的云气伴随着话音，从他们的眉心飘出一线，逐渐扩展，在他们全身笼罩上一层莹莹亮光，然后他们就分头向高速的两个方向跳下山崖。

山下的雨较崖上更密，更急，地面蒸腾起雾气。在云层的遮蔽下，天色本就阴沉，高速公路周围的山丘都只能看出模糊的形状，青黑得仿若一个个远古的青铜石兽在陆地上高高伫立。

人们去上香求平安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幅景致确实让人极没有安全感，细密的雨幕遮盖了人的一部分视觉与听觉，对时间和空间都难以做出准确判断，高速路上正在行驶的车辆车速已经都算不上是高速了。

飞光轻巧地降落在高速路的应急车道上，搜寻着可能的鬼魂邪祟和神识碎片的踪迹。他披着雨衣在路上快速穿行，雨滴更用力地拍打在他的脸上。虽然看起来行踪诡异，但刚才施术之后，凡人是看不见他的，众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都在大雨里小心地行驶着，为避开前方车辆激起的水雾，车距保持得都比较远。

这样的路况让飞光搜寻起来障碍更少一些，他快步地移动腾挪，纷杂又重复的画面在他的眼中不断掠过。突然之间，飞光视野里闪过一个小小的白影，在前面的车流之间穿梭。飞光迅速放缓脚步，向本来出现在余光里的白影看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八岁左右的女孩，紧张地攥着满是泥巴的裙子，膝盖像是摔在粗糙的地上，蹭掉了一大片皮，紫红地结着痂，头发散乱地披着，一些都黏在一起打绺儿了。她眼神乱瞟，往每个经过的车辆里面望去，嘴巴不停张合着说话，但是雨太大了，飞光听不太清。女孩看着楞楞的，但是走起来可真不算慢，在飞光的视野里都刷刷地只能看见白色残影，又有大雨遮蔽，司机们很难发现。

飞光目光紧随着她，没感受到任何的邪祟气息，但她行动迅速远非普通人所能及。说的“有凉凉的东西扒在车窗”，说不定就是这个女孩，她好像在找什么，经过时往车里头探望着，很急切很认真。飞光悄然闪身接近女孩，没想到小女孩竟有所觉察，闪身避开。飞光不敢掉以轻心，立马一个转向，再次抓向女孩。女孩这次没躲，而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提速逃离。飞光赶紧追了上去，起初女孩的速度很快，可是没过多久，就变慢了不少，看得出她也是挺焦急的，但就是提不起劲儿来，以致于飞光很快就又来到女孩身侧，一把抓住女孩细瘦的手腕，要把她拉出车流。

可谁知，飞光的手刚碰到女孩，女孩再也闪躲不及，却也没有选择攻击，而是惊恐地喊了声：“妈妈！”

女孩带着惊恐的颤音还未收起，一道极亮的光就在飞光的眼前炸开，他一瞬间无法视物，视野里只有白茫茫一片，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但还感受得到那亮光在他眼睛里留下的斑影。

飞光察觉到手里本来握着的东西不在了，忍着酸涩睁开眼，那女孩果然不见了。路上的车流依然缓慢前进，大雨也未见有收束之势，却似一幕幕纱帐，遮挡着人们探寻的目光，青黑色的山丘无声伫立着，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无边无际，无时无刻的雨……

时间太短，没有什么女孩的有用信息，而这种亮光他熟悉，只是他很久没见过这种亮光的防御状态。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发出一连串的震动提示音，拿出手机，看见萤烛发给他的消息：

“！！！刚才又出现了神识亮光！就在你查的那条公路上！。”

“你找到了什么吗？”

“我这里啥动静没有，你运气挺好啊！”

飞光打字回复：“亮光是看见了，但是又不见了。具体回灵梧庙说吧。”

[猫爪][猫爪][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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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飞仙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