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娅逢春山 第4章 五日后见

“南溪，姜南溪。”林安之看她有些走神边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栀浅迅速回神，对上林安之担心的眼神找借口解释道：“没事没事，刚刚有点惊讶了，顾少将军声名赫赫武艺高强竟被小人重创，令人惋惜呀！”

她第一次觉得名声这么重要，正可谓“少年英雄，世人看，一朝陨落，万人叹”，顾景明那“玉面少将”的形象深入人心，没办法，形势所迫，身不由己，栀浅只能违心地骂自己是“小人”。

林安之感慨道：“是呀，真的很可惜！！！”林安之察觉到姜南溪头低着情绪也突然低落了一些，姜南溪她不像看客一般冷漠无谓更好像一时间情绪被调动没有办法接受此事的样子。

林安之小声地发问：“南溪，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之前非常钦佩顾少将军？所以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件事情。”

“啊，额，是的，这长安城内又有谁不钦佩顾少将军呢？如今真是令人唏嘘呀。”栀浅不知给了林安之何种错觉但她发誓没有情绪低落她只是在想事情，想的当然就是顾景明那厮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所以有点心不在焉，兴致阑珊。

“顾少将军那射箭技术实在是精妙绝伦，春季围猎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更不要说最拿手的剑术……………”林安之好似找到了同好之人讲得越来越激烈。

栀浅是不想听的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尬笑。命运可真奇妙，顾景明的崇拜者竟在她身边。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学堂门口。

栀浅有些意外地看着学堂门口的姜家马车，她以为姜南雪会先走，她以为这会是第二个下马威，没想到姜南雪竟会留下来等她。

栀浅与林安之道别后便迅速登上了马车。

“回姜宅。”姜南雪对马夫说道

“妹妹何时与林安之这么要好了，有说有笑的。”姜南雪温温柔柔地发问

“第一天相识，只是互通姓名罢了。”栀浅答得乖巧。

“那妹妹今日为何被留堂了？”

“久居乡野，不识字。”栀浅声音小的如蚊子一般

“啊，妹妹还不识字呀！那有问题一定要来问姐姐哈。”姜南雪声音提了一个度，表现得好心其实不然字里行间都是在嘲笑。

“好 。”说完后栀浅便沉默了

马车里异常安静

姜南雪时不时打量着栀浅，她越看嘴角越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她的确很开心，姜南溪风姿绰约貌美如花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不识字的乡野村妇，那么姜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儿只有她姜南雪一个。和顾家的婚约只能落在她自己身上，待入了将军府，荣华富贵、平步青云，岂不美哉！这不战而胜怎能不笑！

栀浅当然有所察觉，但她并不在意。

姜宅到了

换下学堂服后栀浅便开始完成今日的功课，功课还未做完，木槿便来到了知惜院告知栀浅，主母为她接风洗尘特地请了九龙斋的大厨在家中设宴。

栀浅连忙跟着木槿来到了正厅

“南溪来了，快快入座。”李秀兰热情地招呼着

栀浅先挨个儿行了万福礼而后懂事地说：“母亲费心了。”

李秀兰连忙过来挽着她的手臂还轻轻拍了拍以示好意。

“传饭吧。”姜永安发话

“咦，母亲，大哥为何没来？”姜南雪问到

“大哥就前些日子钱塘江潮侵之患查阅国子监书库总结了历代治水方法的利弊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今日散学后大哥本想将策论交给国子博士，奈何国子博士因顾少将军之事被祭酒急召，因春围在即，大哥不愿拖延，他还在国子监等待国子博士呢。”二哥清清楚楚解释道。

“诚凌勤勉好学，之扬你也要像你大哥一样努力。”姜永安欣慰的同时也在点姜之扬。

“之扬也很努力的，上次的诗词还被夫子赞赏了。”李秀兰边说还边给姜之扬夹菜。

“嗯，父亲，我会好好学习的。”姜之扬眼神一暗

“顾少将军？二哥，顾少将军发生了何事呀？”姜南雪一脸迷茫。

“顾少将军凯旋而归，回程中遭遇暗杀，天子大怒，听国子监小道消息说太医院还验伤了脖子上的划伤，胸膛的箭伤，腿上的刀伤，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可以看出回程路上确不容易呀，能回府修养已是顾家祖宗保佑。”姜之扬绘声绘色地说着。

“什么！？那婚，”姜南雪神色大变惊呼道

姜南雪还没说完就被李秀兰打断：“南雪吃饭。”李秀兰胡乱扯了个问题快速岔开：“那为何顾少将军之事还会牵扯到国子监？”

谜底就在谜面上，刺杀朝廷命官，天子大怒，犯人还未抓出，明日早朝五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参加，顾景明这事让朝廷之人人人自危，连文官都怕站错队在想自保的手段，更不要说武官了。

栀浅不自主地想：他究竟是要抓谁呢？

“朝廷动荡，人人危矣。”姜永安说得简短语气倒是沉重，他本就因姜南衣之事在朝堂难以自处，如今更加岌岌可危了。

李秀兰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凝重便停止了追问疯狂给姜南雪使眼神暗示她不要再如此冲动了。

姜南雪看懂了李秀兰的眼神示意，没有再失态表面一如往常但是桌下她的左手握拳指甲已经嵌入掌心了，她在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姜之扬也没说话，低着头吃饭。

这饭越吃气氛越奇怪，每个人心里都装着各自的事情。

饭后

栀浅以功课未完为借口早早地便回到了知惜院。

一回来栀浅就开始继续抄写女诫了，课上只学会了读音和含义，但是抄写今日上课的内容学会文字书写是教养嬷嬷单独布置的任务。

她让丫鬟们都退下了

“小姐，不需要磨墨吗？”

“不用了，退下吧。”

星芹和风铃便退下了

栀浅来兮月阁以后才学的识字认字但是她那一手歪七扭八如狗爬般的字没少遭人吐槽，不过现在这字还挺符合姜南溪这种初学者的。

屋内安静她边写边思索着：如今顾景明有心搅乱局势，那么之后的长安城只会更乱，这刺杀之人查到她头上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顾景明说是谁或者说顾景明留的线索指向谁，这人便是刺杀之人，这么大个罪名扣上，顾景明这是不给人活路。不管怎么样，如今最稳妥的计策是要尽快解决掉姜南衣之事回兮月阁。

栀浅突然抬眼

习武之人眼力耳力超群她知道有人在窗户外面向里偷看，栀浅不用想都知道是刚被遣走的丫鬟，就通过那晃了一眼的黑影的高度她就能猜出来是风铃。栀浅抬眼到低头的动作也超级丝滑自然看不出异常。

来的人确实是风铃，近两天的相处，他们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给主母汇报，这姜南溪身份信息并无异常，文文弱弱不像有假，虽说行为举止不像大家闺秀但也并不出格，她只能偷偷来观察一下独处一室的姜南溪是否反常。

姜南溪确实是在写字，还能看出她在思考些什么，像是学习中遇见什么困难一般，整个过程并无异常。

人走后没多久，栀浅便提速抄写完女诫然后熄了蜡烛。

她衣服都没换，一跃便去了昨日顾景明出现的西厢房——姜南衣现在的所在地。

这里一片黑，只有院子外站着两名带刀侍卫。

栀浅是从后墙翻进院子又从窗户翻进屋内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未惊动任何人。

还未到屋内，只是靠近窗户一股浓烈的药味便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屋内空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全，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桌上还放着未清洁的药碗里面还剩有半碗的样子，地上有一些碎石子，床上的被褥薄得惊人，被褥下的人双手还晾在外面，细弱的胳膊上面满是棍棒之伤，这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如此严重却没有包扎没有涂药，有的青有的紫有的结痂有的灌脓，这，这姜家完全是要拖死姜南衣！

借着月光，栀浅能看清她的容貌，虽然还未相识，但已经见过多次，这人就是姜南衣。栀浅半蹲着看着她将她的丝丝碎发卡在耳后，她一身素衣躺在那儿静得连呼吸声都很轻弱。

栀浅轻轻地搭脉

细弱之脉，气血双亏，经行不通，脉象沉伏

她右眼一跳，这，这，这是中毒之兆！！

这姜家倒是出乎意料的心狠手辣呀

栀浅从袖口中拿出九针开始布施

从头到脚分别是百会穴、迎香穴、神门穴、曲池穴、中脘穴、足三里穴、三阴交穴

明显能感觉到姜南衣上热下冷，颈背隐隐盗汗，腿脚如进冰窖，这莫不是……

布完针不久，姜南衣便一声轻咳，随后又是一声。栀浅将她侧身，她直接咳出血来，顺着嘴角往下流。

是紫黑色的血

栀浅不愿相信她还拉过姜南衣的手腕仔细嗅了嗅，果然紫梅的味道

这毒竟是紫烟散！

但这屋内药味太刺鼻了，栀浅只能确认这确为紫烟散但确实不知道目前姜南衣中毒的程度。

她要通过中毒程度配制解药还有一个办法

将中毒之人的血滴于水波莲的叶片上便能估计出中毒程度，若叶片一日内变成紫色那么中毒严重若五日才变色那么中毒轻微。

怪说不得，顾景明那厮说五日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