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七月.我考上了省重点高中,顶着灼人的烈阳,将一台崭新的电风扇搬出了杂具店外。
家里那台老旧的风扇修了不知多少遍,最终已是再也不能运转,正值年里最热的天,夜里也闷得人发慌,凉席变电板。我妈怕我热得中暑,便让我去买新的风扇。
自行车昨天被表哥借去下了乡,我只好搬回去,走到十字口时,我故意从西街绕一圈,只为让开“冰沙记”的小脚奶奶看到我汗如雨下的样子。
西街过半,我路过"冰沙记",装作目不斜视得正经样,里面摇蒲扇的奶奶瞧到了我,"哎哟"一声,就掀开了白棉布,白朦的凉气一下跳了出来,我打招呼的工夫,她就已经滔了一小盒冰沙递到我面前,推辞一番后,我便坐在了遮阳棚下,吃起了甜丝丝的冰沙,脚边放着那台电风扇。
那时的一小盒冰沙要足足三毛钱,我爸那时是干修家具的活,小脚奶奶年纪大,一个人生活,我爸妈常常帮衬些,她便待我比十字坊的其它孩儿好些,我夏日里的沙冰常常不用钱来换。
我坐在凉棚下享受这夏日里独一无二的欣喜,舌尖冰的麻感刺激,从噪子眼漫到四肢的清爽。奶奶帮扇着风问我:快开学了吧"
“还有一个月呢”,我将嘴里的冰顶到牙尖上磨了磨,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
它跟海一样,也带着夏天的深沉。
说有一个月,但人每每身处放松的时候,日子总过得很快。
开学得前三天,我就带着行李去了临沂。火车票贵,我一个人来的,在城里草草逛了一圈,便住进了一个旧宾馆。
我一度怀疑隔壁房间里住着个乐队,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消停,吉他声和电子琴的声音冲撞着墙壁,热情**得我都想给他们颁个奖。
后来上学前一晚我从外面回来,发现隔壁"乐队"走了,听前台说是扫地的大妈受不了骂走的,我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年头,果然劳动人民最光荣。
开学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去了临沂三中,人多得很,进了校门后,周围一片嘈杂,我艰难得拖着行李找到分配好的寝室,正当我要放松下来时,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死亡金属的碰撞声从418的房门里冲出来,震动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灵魂瞬间被涤洗过一样。
妈的,怎么能这么巧。
我只好硬着头皮拧开了那扇门,疯狂的呐喊停了下来,换来了里面三个人的热情招待。
其中一个留着杀马特的男生看到我时眼里迸发出了惊喜的光,他自然的伸手,介绍自己是东方的 kanye west ,同时对自己的音乐天赋夸夸其谈,并将他那张看不清眼的脸直直的凑到我的面前,真诚说:"同学,我们乐队名气挺大的,一般不招人,你有没有兴趣,我可以破格……"
“不。”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背后紧贴着宿舍的铁门。
“那太可惜了,你要知道,我们是真的有名气……”
“ kanye west” 的深深发表着他的感言,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寸头,一个是看不见左眼的“东方kanye” 。.
等等。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瞧了瞧这两位左右眼的乐队手,“左眼 kanye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笑了笑对我说:"我们是双胞胎,一家的,我叫滕王阁,他是我哥,叫滕王序。"
……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只剩一只眼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唉,我们乐队真的招人,有演出唉……"
“不用了”,我复杂地瞧了瞧他们,想深深地向他们鞠一躬,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对华语乐坛的执着与热情。
收拾完后,已是中午,我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气,角落里悬挂的风扇吹出的也是热气腾腾的风,我烦躁地拉了拉领口,走出宿舍去洗濑室里洗了把脸后,出去找饭吃。
校园依旧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配上行季的拖拉声,像一锅的煮沸的热粥。
我走出校门,附近有许多小吃,临沂三中旁边是一所小学,正值中午放学时间,高中生和小学生挤在一起,顶着炎炎烈日去疯狂的觅食,真的走到哪儿都吵闹。
我热得紧,走进一家肠粉店,盯着价格表瞅了半天,最后点了一碗三块五的肠粉,我选了一个在风扇旁的座位。
百无聊赖的等着饭时,我听见外面的声音突然炸开,甚至有咒骂声。由于好奇心爆棚我走到门边,探出身子向前方最热闹的中心点望去。
旁边的人们都在焦急的询问着,像是真的担心他们的安危,隔壁卖菜的大妈兴奋得很,让卖盆的大爷帮忙看摊子后,便飞奔到看戏的最佳前排。
我抱着不惹事的态度,缩回了探出的头,老板将做好的肠粉端上了桌,我快速地吃完,身上的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
天太热了。
在我走出饭店时,前方仍在焦灼地对峙着,我小心地绕过人群,想走进校门,背过身的同时,回头望了望人群围住的中心。
现在想想,真是贱,自己为什么非要回个头呢。
偏偏就这一眼,看清了人潮中心的滕王阁和滕王序,那位自称“东方 Kanye west” 的舍友在看到我的同时,露出了在宿舍见第一面的同款表情,我心下不妙,准备扭头逃走,但他好像并不这么想,他像个有毛病的中二少年一样挥舞着双臂,向着我的方向热情地大喊道:"嗨,兄弟,我在这!"
那一瞬间,我惊恐地看着他,前方的人们都齐刷刷地扭过脖子,目光灼灼 地盯向了我,把我死死地钉在这条名为"社死"的道路上,他们甚至善解人意地开了条独属于我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通向的是那支中二、热血、令我无法理解的三人乐队。
妈的,上来到高中的第一课竟然是教我“兄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我不认识他们……"我用如蚊子般的声音哼唧挣扎着。
站在我旁边的一名小学生舔着棒棒糖问道:"你是他们大哥吧?"
真的不说假话,当我对上小孩儿鄙夷的眼神时,我破防了。
“干什么?!”
一道雄浑又充满力量的声音打破了我尴尬的处境,一个穿着灰衬衫的男人跑了过来,手上甚至摇着缺了口的蒲扇,他用审视的目光依次扫过人群,最后死死抓住那两位杀马特兄弟他厉声问道:“哪来的?是学生吗?!”
旁边的大妈大声插嘴道:“主任,是你们学校的,吵的老凶了。”
我瞥向大妈,哟,卖菜的。
大妈又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这位也是。”
服了,你真是一个也不放过。
“我觉得我有必须要解释一下…”我真诚地看问这位“主任”。
可惜他并不想听,他用他的那把蒲扇把我和那三位乐队手赶进了学校的教导处,我靠墙站着,心中十分恼火,看着旁边这三位罪魁祸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恨不得拿剪刀剪掉这对大小王的杀马特,但接下来这位主任马上实现了我的愿望。
他扫视了我们,然后说道:“我是这个学校的教导处主任,叫曹晏清。你们是这届新生吧,今天刚来的?”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
“好!”他猛得拉高音调,我无措得看向他。
这位主任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新生第一次犯错,我就当是不清楚学校的规则,原则上是不罚的……”
他又转头看向这对杀马特,“但除了你们在校门口吵架外还有个事儿得解决一下。”
他停下手里摇得飞快的蒲扇,在旁边的办公桌上拿出两把剪刀,对着这对杀马导兄弟说:"来,你俩互相把脸上那撮毛剪了。"
我用余光看见他们的慌乱,但主任态度坚决,不容反抗,我暗自窃喜,亲眼瞧见这两撮毛被剪去。
啧,两只眼睛终于重见天日了呢。
主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摆摆手放我们离开,我长舒一口气.绕过办公桌,想远离他们,快步走出房门的瞬间,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另一个人。
像电视中男女主错愕又合理的相遇。但没有丝毫的童话色彩,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如同命中注定般锁定。然后,这个人就这样成了我背负一生的梦。
甚至没有很明确的理由。
我的背向后抵在了发烫的门槛上,地上的少年仰头看向我的眼睛过于平和了,他没生气,只是站了起来,我想伸手去扶他,但手心里全是汗。
外面的烈日透过模糊的贴了绿膜的玻璃窗,变得轻轻扬扬,天气如此躁热,但面前的他太过清爽了,一瞬间时光都梦幻了起来。我瞧着他那张平静的面庞,特别傻缺的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
天啊!多么耻辱的一天!我顿感窘迫,嘴角都抽搐了,但他只是愣了一下,随机带着笑意的回答我:“尚则林。我叫尚则林。”
声声入耳,我注视他的眼睛,仿佛那声音是从那双清亮的眼眸里传出的。
他突然弯下身子,捡起掉落上地上的几块零钱,伸手插放在了我胸前的袋上。
那本来没有口袋,是母亲大人在开学的前一天为我缝制的,她告诉我,钱要放在贴进胸口的位置,一抬手就能够拿到,也不易掉。
但是你看,其实不是,它要逃走的话,你是无法发现的。
就像现在我无法控制住我跳动的心脏,我甚至突然慌乱,不敢低头看看袋中的钱,十分惶急的说了声谢谢后便离开了。
我惊恐于自己的异样,一路上恍恍惚惚,像被夺舍了一样,等到了宿舍后,那三位还在争执着到底是谁的错,我从一大堆的行李中找出换洗的衣物,准备去洗澡,滕王序却拦住了我的去路,他说的话依然无比智障。
“今天谢谢你回应我,兄弟,我非常感动,所以我决定让你成为我们正式的……"
“闭嘴。”我打断了他,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走错学校了。
“我是来这学习的,不是来瞎混的,更不是你兄弟。”
说完,便自以为很酷的离开了。
哇去,真的离谱,我说话怎么也这么中二了,干脆明天回镇上算了。
作者有话说:1.这是我第一次写文,如有不好请多多担待,也欢迎各位的指导留言,我会努力的。
2.大一新生课有点多,但我会努力更!有意见也可以提,我会看的。(打字慢,嘿嘿)
3.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文。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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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来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