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历险记 第5章 第 5 章

陈芸的手艺不说比得上五星级大厨，但她绝对是做饭的好手，一桌家常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苏郁尝了几口，每一道菜的火候都刚好，仅仅简单的用了葱姜蒜和少许提鲜的调味品，让珍贵的进口食材的鲜味被最大程度地保留下来，让他一再惊艳。陈阿姨端上最后一锅炖汤，苏郁忍不住夸道：“陈阿姨，你做的饭好好吃”，陈芸听了笑开了花：“呵呵呵，好吃就多吃点。”苏郁伸筷子加菜的频率渐渐变高，本想少吃一点的，不知不觉也干完了一大碗米饭。其实贝婉馨做的饭也不难吃，但绝对跟陈阿姨的不在一个水准。五道菜里只有一道是苏郁没碰过的——苦瓜炒蛋，也是秦霁吃得最多的一道菜。从今天的蛋糕到晚餐的苦瓜炒蛋，秦霁很难不发现苏郁不爱吃苦瓜。他在心里默默记下，决定以后每一个跟苏郁共餐的机会都不会再出现苦瓜的影子。秦霁吃饭很安静，苏郁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慢慢也发现他们家可能有食不言的规矩，就连陈阿姨吃饭时也不怎么说话。一顿愉快的晚餐就在一片安静祥和中结束了，苏郁满足的擦了擦嘴。略坐了会儿，两人决定下楼散散步，随后苏郁就要回家了。

夜晚**点的小区楼下寂静无人，也可能是小区太大了，相互之间遇不到。晚风吹散了夏日的暑意，裹挟着蝉鸣声在耳边响起。苏郁两手插兜，跟在秦霁身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秦霁戴上了蓝牙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夜晚太安静，显得苏郁脑中的想法都有点聒噪起来，它们叫嚷着，仿佛苏郁一张嘴就会蹦出来。苏郁还是问出了口：“你在听歌吗？”秦霁只戴了左边一只，所以很轻易就听到了右边苏郁音量略低的话语。“不是，英语听力。”秦霁拿出了另一只示意苏郁要不要一起，苏郁笑着调侃了一句“学霸就是学霸”就接过戴上了。秦霁笑了笑没说话，认真地听着听力，苏郁也安静下来，气氛一时竟也不显得尴尬。没人开口说话，时间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着，标准机械的英文播报声让人头脑清醒，夏夜的声音又让人头脑昏沉。苏郁很想集中精力听听力，自从见识了秦霁的学习成绩，苏郁的好胜心早就被点燃了，怎可能放任对手内卷自己。但不知为何，总是听着听着就走神。秦霁也发现了他的不专心，他偏过头低声问道：“在想什么？”少年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把苏郁乱飘的思绪收了回来。苏郁想的事情不好跟他说，就随便扯了个话题。“在想你为什么来三中上学。”这是苏郁一早就想问的，留在脑子里很久了，以至于没仔细想就说了出来。问完苏郁才后知后觉找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苏郁会问这个问题，秦霁倒不是特别意外。当时秦霁的中考成绩完全可以上本市最好的高中，却选择来了三中，另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包括秦霁的父母。秦霁对父母也隐瞒了原因，只做出了不影响学习的保证。秦霁从小到大都是很优秀听话的孩子，即使暂时理解不了他的做法，秦嵩源夫妇也很支持儿子独立做决定。在他们看来，选择一所更好的高中远没有培养儿子完好独立的人格重要。除此之外，秦嵩源夫妇还给予了秦霁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尽力做到让秦霁上三中和一中没有区别。事实也确实如此，秦家夫妇俩请到的私人教师丝毫不输一中的特级教师。从回忆中回到现实，苏郁还在等待自己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话，秦霁不想瞒着他任何事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之后有机会跟你说。”其实秦霁也想问苏郁，想问他中考前那段时间为什么突然成绩下降，他奶奶的事情让他这么伤心吗？秦霁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他，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苏郁也没指望秦霁对他坦白，只是他没想到提到这件事情会让他情绪这么低落，早知道不问了。苏郁绞尽脑汁转移话题，噎了半天吐出一句：“我也是很强的，你要努力学习别被我超过了。”秦霁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天知道苏郁说这话下了多大的决心，毕竟不久前才在数学课上被秦霁秀了一脸，结果现在居然被“嘲笑”了，苏郁简直能感受到一片红晕正从脖子迅速向上爬升，瞬间蔓延了全脸，包括耳朵。秦霁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笑出声，他自然是知道苏郁原本的成绩多好，完全没有夸大，但他真的被苏郁可爱到了，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苏郁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摘了耳机往秦霁怀里一丢，抬脚就走。秦霁连忙接住耳机，收起笑脸追上去解释道：“苏郁，苏郁同学——”秦霁快走几步超过苏郁，然后面朝他倒退着走，双手作投降状：“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在初中时的成绩我还是略有耳闻的。”苏郁低着头走路没有接话，光线有些暗秦霁歪头想看看苏郁的表情却看不清，讪讪地继续说：“我笑是因为……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苏郁不觉得这个解释很好，但那点窘迫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奇怪的心情在心里悄悄蔓延。苏郁不想继续纠结，决定这个话题就这么让它过去。他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大门，说：“那我先回去了。”刚迈出没几步又被叫住。秦霁打着电话，让苏郁等会，说让谨哥过来送他回去。苏郁想说自己打车就行，不用麻烦，话还没说出口远处就有两道车灯向他们靠近。苏郁再一次佩服王谨强悍的执行力。对驾驶座的男人竖了个大拇指，苏郁对秦霁再一次告别就上车走了。秦霁站在原地单手插兜，看着车辆慢慢远离，直到一个转弯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往回走。

王谨开车很认真，话不多，苏郁也不是擅长聊天的人，全程两人没聊几句苏郁就到家了。跟王谨道别之后，苏郁转身上楼。越接近家门口，苏郁越感觉呼吸不上来，不是爬楼太累，而是心理上的压力在作祟。在秦霁家积累的好心情还没走进家门就已经消耗殆尽。苏郁打开门，站在玄关换鞋，对着在客厅看电视的苏强胜打了声招呼就想溜进房间。不料苏强胜突然开口：“站住！”苏郁降至零点的心情瞬间跌成负数：“有什么事吗？”苏强胜看他这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回家吃饭不知道说一声吗？”“我发了消息，是你们没看见。”苏强胜音量一句比一句高：“饭都做好了你才说，有什么用！”苏郁觉得心好累，苏强胜应该是工作不太顺利，导致今天心情格外差，放平时这样说两句就结束了。苏郁也没想到会在秦霁家待这么久，但饭煮多了就下一顿继续吃，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根本就是随便找的理由。在外面受了气就往家里人身上撒，窝囊。苏郁只在心里想想，没有继续顶嘴，他觉得这种行为很弱智，跟苏强胜吵架更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然而苏郁的沉默不语被苏强胜视作拒绝和他交谈，气上头的男人没有理智可言：“你要是这么做的话，以后再也别在家吃饭！”饶是苏郁再好脾气，也不可避免地堵着一口气在胸口，不发泄出来会憋死自己。苏郁冷冷地回他：“好啊，你们以后不用做我的饭了，我以后都在学校吃。”说完没给苏强胜再一次叫住他的机会，回到房间锁上了门。苏强胜气得站了起来，指着苏郁的手直抖，但自己理亏，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又愤愤地坐回沙发上猛灌了一口凉水。

苏郁回到房间，脱力般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贝婉馨在外面敲门，让苏郁出去跟爸爸道歉。苏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抓起床头的书就往门上砸。从前苏郁一直都是乖乖听话的孩子，逆来顺受的，因为一直记着自己是领养的，门外这两个人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个家在奶奶去世后更不像他的家。比起这个家的一份子，苏郁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这个家庭里的长久借住的一个客人，所以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任何父爱和母爱，也不会天真地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想法、需求、感受，因为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情绪，这么做都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回应。但是现在，苏郁第一次做出反抗，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在他们面前，第一次为了自己反抗养父母。贝婉馨在门外也吓呆了，她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兔子急得咬人了终于退缩，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夜深了，人类渐渐停止制造聒噪的声响，世界回归寂静的黑暗。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传出一道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