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历险记 第3章 第 3 章

虽然苏郁中考发挥失常，但那是霉运使然，苏郁强悍的学习能力从来没有变过。高一刚开学，苏郁就一头扎进无涯学海，势必要证明自己。课上的内容说实话苏郁学起来毫不费力，甚至课外时间他能自主学习老师还未教授的新内容。这种感觉就跟奶奶去世前那段时间苏郁的学习状态一样，游刃有余。苏郁喜欢这种把未来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踏实感，而不是像行走在危机重重的迷雾中的水逆期，让人不安，每分每秒都要当心倒霉。

开学一个星期了，苏郁上课一直认真听讲，只是总感觉身后经常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每次假装捡东西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苏郁，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数学老师蒋玮逸是个三十多岁的儒雅的男人，讲课清楚易懂，只是他的教学方式对于苏郁来说节奏有点缓慢了。听到被点名，苏郁起身走上讲台，身后那道目光更加强烈了，苏郁趁拿粉笔的机会往教室全面扫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那道目光的源头。苏郁三下五除二在黑板上写下题目的标准解法，字迹清秀但有力，下笔坚定，透出不由得别人质疑的自信。结束后苏郁看了蒋老师一眼，见人点点头，便放下粉笔走回座位。蒋玮逸将这道题用苏郁的做法讲了一遍之后，说：“其实这道题还有一个解法，只是需要稍作变通，有哪位同学知道吗？”见没有人举手，蒋玮逸翻起点名本，“我记得咱们班有位同学很厉害，叫……秦霁？”秦霁闻声站了起来，蒋玮逸点点头问道：“秦霁，会吗？”秦霁往讲台上走：“可以试试。”苏郁从不知道这道题还有别的解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霁在自己写的答案旁边开始他的做题过程。在秦霁写到某一个步骤的时候，苏郁略微思考，恍然大悟，开始在草稿纸上自己尝试。成功解出来的时候秦霁早已完成回到座位，蒋玮逸正在详细地一步步讲解这个全新的解法。苏郁大概看了一眼黑板，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之后就没听老师讲解。苏郁坐在座位上转着笔，对于郑宇航那个自己和秦霁谁更厉害的问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又有个疑问，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了——自己是考砸了才来到三中的，秦霁难道也是？对别人私事从不关心的苏郁此刻心虚地产生了想对秦霁的往事一探究竟的念头。想到这里，苏郁微微偏过头去看秦霁，结果被抓了个现行，苏郁尴尬地假装看后黑板旁边的时钟，然后继续看书，然而红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秦霁对着苏郁弯了弯眼睛，然后很配合地转回头。左手撑在额头挡住部分视线，藏在手后面的脸如沐春风，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坐他旁边的韩柏庚手肘碰了碰他道：“笑这么开心，做题做疯了？”秦霁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韩柏庚自认为自己作为秦霁的发小已经很了解这个家伙，并且和这个家伙无话不谈，但他现在是几个意思？！

苏郁第一时间想到周姝婷，随即又很快否决掉。这种私人信息不是跟本人很熟的话应该不可能清楚。苏郁想到秦霁的同桌，那个叫韩柏庚的，记得听谁说过两人是发小，那他一定知道秦霁考来三中的内幕。苏郁决定有机会要旁敲侧击一下这个发小。

放学的铃声响起，苏郁正和郑宇航一起走出教室，经过秦霁身边时被叫住，“苏郁，有空吗？有事情想跟你说。”郑宇航于是先走，留苏郁和秦霁站在原地。苏郁：“有空，什么事？”秦霁比苏郁高了半个头，他低头神情认真：“我得先跟你说声抱歉，上次撞到你的电动车车主，你说不追究，但我背着你调查了他。”苏郁有些惊讶，但绝对没有怪罪秦霁的意思。“没关系，其实我不追究也是怕麻烦，你帮了我我得谢谢你才对。”秦霁于是将调查的结果和盘托出。原来秦霁已经取得肇事者李忠的联系方式，并且跟李忠说好要跟苏郁找个时间私下协商解决。苏郁和秦霁并肩往校门口走，这件事并不复杂，两人决定现在就去李忠家里。苏郁再一次坐上秦霁的车，已经熟门熟路，还礼貌的跟司机打了声招呼：“谨哥。”王谨是秦霁父亲秦嵩源给秦霁安排的人，负责秦霁的上下学接送和其余一切需要，类似私人助理，这次的事情也是王谨执行秦霁的命令动手调查的。秦霁并没有把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助理当成下属看待，平时甚至叫他一声“谨哥”。王谨业务能力强悍，性格沉稳，做事有分寸，除非秦霁有需要否则永远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完美完成私人助理的工作却从不会打扰到秦霁的生活和学习。

车辆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秦霁和苏郁安静地坐在后座，一时无话。苏郁看着窗外，心里如外面的车流一样波涛汹涌。如果说上次秦霁把自己送回家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友好互帮互助，那这次这么麻烦的事也帮忙解决了，算什么？两人还没有成为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吧？也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是自己想太多了？苏郁心乱如麻，受人恩惠的事也让他有些不安。秦霁看着苏郁眉头微皱的侧脸，忍住想为他抚平的想法，像是怕打扰到他似的轻声开口：“上次的伤都好了吗？”苏郁回神，“好得差不多了。”说着本要撩裤腿的手硬生生止住，转而给秦霁看胳膊的伤，即使不用他展示秦霁随便瞥一眼就能看到。苏郁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再这么随便给秦霁看腿了，明明男生之间这么做完全没什么，自己这一番动静反而有点欲盖弥彰。苏郁本来就乱的脑子现在更理不清了。秦霁对于他的异样没说什么，只抬起他的胳膊仔细看了看，用大拇指来回擦了下伤口结出的痂，点点头道：“好了就好。”车子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面前停下。三人下车，走进漆黑的楼道。声控灯直到人都走过了才慢半拍地亮起，三道脚步声停在四楼一扇门前，王谨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李忠站在门后，拉开门说：“请进吧。”一行人来到客厅沙发坐下。李忠给几人倒了水，然后对着苏郁开口道：“小同学，那天真是对不住，我真是有急事，不然不会急着走，还撞到你了，真是对不住。”苏郁问：“什么急事？”李忠解释：“那天我老婆在家要生了，我在上班接到电话急着赶回家送她去医院，这才闯了红灯还撞了你，真是对不住啊。你没受伤吧？”苏郁摇摇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紧急的情况，看秦霁和王谨的表情并不意外，想是调查的时候就跟李忠了解过了。事出有因，且李忠言辞恳切，家境也不宽裕的样子，自己也没受很重的伤，苏郁看向秦霁，秦霁也在看他，眼神里有些担忧和别的情绪，像是无声地支持苏郁做任何决定。苏郁端坐起来，对李忠说道：“李先生，这件事我原谅你了，不需要你任何赔偿，只希望你以后开车小心一点，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妻子和孩子。”李忠本来已经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话，顿时感动不已，站起来给苏郁鞠躬：“哎呀真是个好孩子，李哥对不住你！”几人连忙站起来，苏郁急忙把人拉住。

这件事故就这样通过双方私下协商的方式顺利解决了。李忠送三人出门的时候，随着大门关上的吱呀声，苏郁隐约听到里头紧闭的一间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和女人的安抚声。

王谨去倒车，苏郁和秦霁并肩在楼下站了一会。苏郁抬头望着天空，思绪纷乱，颇有些感慨地开口：“秦霁，谢谢你。”秦霁转头看着苏郁白净的侧脸，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轻声开口：“不客气。”苏郁从深沉的思绪里挣脱出来，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从送他回家，到帮他查清事故，苏郁都想不清楚秦霁这么帮助他的理由，两人只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的同班同学。秦霁早已料到他会问，想了一会回答：“你不用感到有负担，换成任何一个同学我都会帮忙的。”苏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秦霁真好啊，学习也好，长得也好，家境也好，性格也好，哪哪都好，想着想着都有点自惭形愧了。像他这样的人，可能真的是不求回报地帮助别人，自己却一直想着让他说出个理由，似乎有点侮辱人家了。是自己境界太低了。苏郁在内心对自己摇头。但转念一想，人家不求回报是人家的事，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呢，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秦霁一直微笑着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盯着苏郁看，越看越觉得他可爱。平日里苏郁对待同学都是冷冷的，但秦霁好像就是能透过这层表面看到苏郁柔软的内心一样，坚定地认为苏郁可爱，且在这个认知当中随着对苏郁的了解和接触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具体表现为盯着人看太久被当场抓包。苏郁只是想转头看一下谨哥把车开来了没有，结果不小心发现某人炽热的视线，不过又是一闪而过，苏郁于是没有放在心上。王谨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秦霁看了一眼王谨的方向，对苏郁说：“上车吧。”并且替他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