鴟於附离是一个意外产生的饵,这个饵,正是为了打破他们的算不得。
当泽沐然接触镜白清纹的时候,他就发现,并且做出了猜测推论,但他的策划还没来得及布置,意外便发生了。
可这个意外,却恰到好处的加速了进度,鴟於附离的记忆根本不是完整的,因为如此之多的数量他不可能一颗一颗的读下去,所以便有很多信息可以藏匿。
而当镜白家认为摸清他的行为与所产生的一切因果,进行布局时,却仍旧因为这数千年来的习惯选择借势与操控。
古战场这个地方,是由一股魔修势力所催化的,而这背后,有镜白的手笔。
而他们所看到的未来的景象,发现鴟於附离出现在这片地方,因此他们选择以这个属于他们计算之下的地方,来引鴟於附离入场,作为借势之地。
但鴟於附离会到这种地方来,是因为法则的牵引,是这片土地旧主的呼唤。
他没办法抵御本能,也不知道这种本能,这就是记忆的蒙蔽性,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鴟於附离很好被操控,引导,利用,但如果他泽沐然也在同样对自己做这样的事呢?
镜白家无论卜算多少次,知道多少未来,他们也无法猜到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与根本不存在的人。
鴟於附离是可演算的,但是他泽沐然不是,所以他们无论推演,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还是那个算不得。
因为灭门镜白家的人是鴟於附离,和他泽沐然没有任何关系,无法产生牵连的因果,所以根本无法被捕捉至画面。
当那些扑朔迷离,甚至毫无关系的东西开始发挥怎样的作用,镜白问行的震惊,到达了巅峰。
但凡缺少一步,整个事情的发展就会全盘崩塌,除了简单的几个点以外,眼前的人对于结果根本毫不知情,却仍旧在局势下随意投掷骰子,开出了豹子。
镜白问行问出无数个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确认,你怎么肯定?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出奇的统一。
泽沐然的回答都是,我不知道,我无法确认,我无法肯定。
镜白问行一直听到最后,他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一切都变为未知数的变量,那些必然发生的,在这一刻化为无尽虚无。
镜白问行意识到整个镜白家的惨败,真的好像眼前这个人说的一般,他不信运气使然,但却隐隐约约开始觉得,这一切如此顺的巧合,更像是冥冥之中天道指引的结局。
然而很快,镜白问行似乎抓住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他一口咬死:
“不对!不是天要亡我镜白一族,这都是你的诡计,你一定用了什么手段,一些特殊的办法,你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宝促成了这一切!不然,镜白量许不会看不见这个结局,既然你说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也没做才是算不得,那么镜白量许的死难道跟你没有关系吗?”
泽沐然继续道: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完了,你们也应该明白我到底为何出现在这个地方,我并非是为了你们而来。”
镜白问行咆哮着:
“不是为了我们而来,又是为何而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你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器可以规避我们的演算,我不服,我不服你。”
泽沐然却面不改色的自顾自继续道:
“我不会答应你们这件事,我至始至终说的很清楚,我来这个地方不是为了你们。”
镜白问行面露不解,他觉得眼前的人说话突然很奇怪,就好像有什么地方,从哪里开始就一直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怎么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很快,泽沐然笑了起来,一转身,朝着另一处走去:
“既然你们说尊重我的意志,那又为何困住我?我当然感谢你们救了凌霜,但报酬你们不也拿走了吗?”
镜白问行闻言一下子就懵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报酬?你不是已经破除我们精心策划的大阵?你到底在说什么?”
泽沐然朝着远处走去,那些群落组成的墙壁也跟着移动,镜白问行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但却突然有数道手臂自屏障里伸出来,将他死死按住,朝着群落里拖拽而去。
冰冷阴寒的群落犹如阴间使者,它们蠕动积压着发出哀叹,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镜白问行很快就被拖了进去,而那一道雪白挺拔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那些阴暗的东西撕扯,啃咬,巨痛从四肢百骸之间传来,镜白问行在濒死挣扎之际,突然明白过来。
啊!是这样!至始至终,泽沐然都没有在和他们说话!他终于意识到那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时常的沉默停顿,又或是答非所问,甚至半路打断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下去,他根本是在与别的东西说话。
是他自己认为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因为泽沐然就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而且最开始的话也都与他的问题有关。
镜白量许死的时候,看见的是白千发的脸,他们所费尽心思演算的只有鴟於附离一人,而魔修反水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所读取的信息,完全是有限的,更不要提一个至始至终跟这些都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是已经不存在的人,这要如何想得到其中的关联?
对于一个绝对不存在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毁灭镜白家,他们又如何算的到呢?
泽沐然至始至终所说的话,始终围绕着一个核心,那就是他没有想要做任何毁灭镜白家的事,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结果。
镜白问行的身体在崩溃,这些群落撕咬着他的血肉,腐蚀着每一寸皮肉,他的死因显而易见,也与泽沐然毫无关系。
极度的不甘涌上心头,这是何等的轻蔑,这是何等的算计愚弄人心,他们这些人拼尽全力却得了个愚弄致死的下场。
镜白家的未来不在存在,以这种方式死在这种地方,想要再找合适的身体转移,早已不可能了。
结束了,他们镜白家的命数,在这一刻结束了,他们没能斗过这一次,即便在他们眼里鴟於附离是何等的愚蠢,令他们如此势在必行。
命脉金锁开始爆裂,那些恐怖的情感,自群落之间爆涌自体内,恐惧,痛苦,绝望,悲痛。
镜白问行拼尽全力以最后的意识驱开群落打出一条道路,只是三步的距离,却好像走过百年。
镜白问行挤出半个身子,伸出手对泽沐然的背影大叫:
“我死了,你就永远看不到未来所发生的,你会死,没有小辈能像我一样,我是最后一个老祖!救我,我们从来没有得罪过你,我们可以认输,求你救我!”
泽沐然侧着身,偏头看他,勾了勾嘴角,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嘲笑轻蔑,一个字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