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涣散的神识才一点点回来。一股暖流从心口处传来,在身上转了几个周天后又直冲灵台,修补起那些光点。散落如尘的光,被这青芒拢到一处,又小心的包裹起来,而那真气也在修复着我这残破不堪的七经百脉。
唔……
终是能感觉到痛意,五脏六腑又跟被碾过似的,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可好在有这暖意修补,六感慢慢恢复,我竟能听到一些响动。
屋里似乎站了几个人,在议论着什么,只是那声音极低,
“我怎知……西王母……病秧子……”这……好似是空青娘亲的声音。
“……不知轻重……空儿……”这……是空青阿娘。
“……你竟为了旁人怨我!”
这句声音大,倒是听得真切。
“欢儿还未醒,莫在此处闹。”
空青的声音有些乏,却比平日更冷,我猜,她定是又蹙眉了。
“空儿,你竟然也怨我!”
这一声极委屈,没想到这万年冰块脸的空青娘亲,竟也有吃瘪的时候。我想笑,可身体不受控制,想动嘴角也需使得全身力气。又牵得我生疼,到嘴边便只剩一声闷哼了。
虽轻,可这响动也足以打断那三人的交谈。便听耳边有窸窣声,随后手腕便让人搭住,又是一股真气探过经脉,只听得一声冷语,
“死不了,莫担心。”
得,又恢复了那冰块样子,怪不得空青阿娘叫她闷葫芦,果真是闷啊。
“小欢儿,都听见了?”
我这还没好呢,一个二个的,都不放过我。
我闭着眼,想着绝不能睁开,我现在气若游丝,哪有心情再玩那弯弯绕,只怕又得被套话了。头昏沉的厉害,我便又昏睡过去,再转醒时,屋内就空青一人了。
我费力的动了动眼皮,才透过一丝光亮,已然是夜了,屋内掌了灯,只剩满室昏黄的烛火。空青坐在榻边,望着我,那眸光跳耀,眼眶却泛红。手被她握着,我想摸摸她,却只觉得自己的胳膊有千斤重。
“我无妨的,不过是沐浴太久,有些头昏罢了。”
我冲她笑,她却不笑。
“你现在这表情,倒像极了你娘亲,要把我冻透了。”
我冲她眨眼,她眼眶却更红。
我慌了神,可又起不来,竟咳嗽了几声。空青便赶忙过来扶起我,又拍着后背替我顺气。
我这才发现,身上亵衣……是穿好了的。
我倒在沐浴的池子里,身上不着寸缕,这衣衫……是谁替我穿的。我怎么总遇到这事儿?
“空青……”
“嗯?”她只顾着帮我拍背,看不到我脸上的红。
“我这衣衫……是如何穿上的。”我问,她手一僵,又拍了几下。
“我既能用法诀关门,自能掐诀替你穿衣。”
似是为了让我信她,她又加了句,
“不难,你若想学,我教你。”
……
我也不知我是该信她这浑话,还是不该信她,可左右都是我闹个红脸,便决定还是不深究。
“现下几时了?”我问。
“快到卯时了。”她答。
坏了,演武场。
我赶忙挣扎想起身,她却把我摁回去,
“娘亲说了,你先休息,待身子好些,再去便是。”
我不信这是空青娘亲说的话,她恨不得趁我神识不稳,将我灰飞烟灭了呢。怕不是空青看我可怜替我说话,才得了几天宽限。想来,自遇到我之后,她便天天为我伤神,人都憔悴了。
我在榻上躺的安稳,她却还合衣坐着,想必照顾我半宿,也该乏了。我便拍拍榻,想让她也赶紧躺下休息。
她却歪头看我,
“欢儿,这是何意?”
这人……是故意的么?
“我应了你……同榻而眠 ……”我越说声音越小。
“可……这已然天明了。”空青若有所思。
“那……大不了再还你一宿。”越说越怪,我恨不得躲进被子。
“好。”她回答倒快。
只听窸窸窣窣,似是衣裙剥落,又传来水声,似是在沐浴。我本就乏,支撑了说了半天话,又昏昏沉沉起来。恍惚间,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
“欢儿……”她轻声唤我,那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
而我迷迷糊糊的,只能轻哼几声作为回应。
那人似是半撑着上半身,一手轻轻拂过我的发,而另一只手细细划过我的眉眼。便又俯下身,吻在我额头上。那发散下,扫在我手背上,脖颈间,有些痒。而那若有似无的香气渗过来,连梦都变甜了。
想来,我还费尽心机的找那安神香。
原来,有她在,我便心安。
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却发现我整个人缩在空青怀里,脑袋蹭在她锁骨上,而手也不老实的环着她的腰,那指尖……竟搭在她身上,简直无赖!我知道自己睡相可能不好,却也没想到能不雅到此般程度。
连睡觉都要轻薄她,我还真是登徒子无疑了。
红着脸想把手收回来,而身体因为与她贴的近,便能感觉到那曲线。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镇定着自己,却听见耳边传来声音,
“可是醒了?”
我吓了一跳,索性赶紧收回了手,身子又往榻里缩了缩,与她拉开些距离。
“嗯……”
我点点头。
“欢儿睡觉,还真是不老实呢。”
她轻声,满是调笑的语气。
那好看的眉眼带了丝慵懒,却与平时那清冷完全不同,我才发现她如墨的发散着,划过莹白的肩,那亵衣,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老实,竟松散似开。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锁骨,肩头。而那锁骨左侧竟也有一枚极小的痣,跟我那泪痣一样,甚是嫣红。
“可好看?”
她眯了眯眼睛,往前倾了倾身体,又将我往榻里逼了逼。
我脸红的发烫,随着她的动作,那衣衫又开了些,我却是不敢往下看的。闭着眼,点点头。
“那欢儿为何又闭了眼?”
她声音更近,明明清清冷冷,我却觉得丝丝魅惑。
想看,不敢,说的便是我了。
可我在怕什么,我不知道。总觉得危险,可空青又不至于吃了我。
往被子缩着,手腕便让空青搭住,一股真气进来仔细察看了一番,便退了出去。
“已无大碍,再休息几日便能好了。”
她竟是在帮我检查身体……想必,我这白捡修为的事儿,她也定是知道了。
我小心翼翼看着她,她到神色如常,自己敛了敛衣衫,便径自起身穿衣,那举手投足都甚是好看。
“还不起身?”
“哦……”
我才从被子里出来,蹦下床。说来也怪,昨日的不适现在已好了大半,更觉得耳聪目明,连神识都比之前强了点。
正要穿衣,却发现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块玉牌。拿起来一看,这不是西王母给我的那块吗?何时被人串了绳,挂在我身上。
“今后便带着,不许摘。”
空青走过来,拿起衣衫,竟打算帮我穿衣。我赶忙自己接过,穿衣衫,我还是会的。
“这是西王母给的……”我小声嘟囔。
又不是她送的,为何摘不得。
“我知道。可西王母即是送你,便有她的道理,你听话便是。”空青替我正了正衣领,又示意我抬手,替我束上腰带。
不知为何,每次她只要离我近些,我便会心跳加快,想来是病还未好的缘故吧。
“走吧,梳洗后便去用膳。”
一听用膳两个字,我便苦了脸,我现在是怕了,不定又出什么差错呢。她却好似知道我所想,
“只有我们二人。”
哦,说来,我还真有些饿了。
鸡汤面,上面浮着几粒莹白的肉丸,配上碧绿的青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空青依旧小口小口的喝汤,甚是优雅,而我也乖乖小口吃面。看着她清冷的样子,又想起昨晚听到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咧开嘴笑,
“笑什么?”空青问。
“没什么……”
我看她一眼,不知该不该说,可又忍不住,
“……就是……就是早上,我出声前其实六感已经恢复,能听得见响动。只言片语间,便听到你与司音皆在怪偃玉,她那声音极委屈,反差极大。怪不得你阿娘总要逗她,不然闷葫芦,确实是不出声的。”
我说完,对面空青神色却一滞,表情有些尴尬,半晌才幽幽说,
“娘亲性子是闷,阿娘为了让她说几句体几话,便总是用各种方法,昨日更是连你都算计上了。也难为你,没恼了她们二人。”
“哪能啊,你两位娘亲感情好,不是好事儿吗?”
我摇摇头,
“哪像我,连爹娘的脸都没见过。”
此话一出,气氛便冷下来,而空青表情也罩了层寒意。
也怪我,不该说这话的。我有没有爹娘,与她何干,何必因自己苦,也惹了她伤春悲秋呢。
“想不想回月宫看看,说来,你也有几日没回去了。”
你们觉得,同榻而眠,折磨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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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章二十三—同榻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