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用点功,争取在今年的出宗考核上替你们子雅氏长点脸,挤身于道榜前首。”以前姜尔雍对两个徒弟倒真没寄托什么大的厚望,但现在不同,两人今非昔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自然就要重新给他们规划好将来。
“师父,徒儿只望不丢您老的脸就万幸了,哪敢奢望道榜啊。”子雅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没志气的东西,讨打是吧,”文木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点自信都没有岂不是要白瞎我的心血,给我打起精神来,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少睡一个时辰。”
“哦。”子雅回赶紧挺起了腰身。
“回儿,明天问问唐丙兴,看看寨子里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帮忙的,主动揽些活来。”姜尔雍对大徒弟道。
“好的,”晏昊点头应道,“我看见寨子里不少人走路不太自然,可能是膝关节有些问题,明天我和师弟帮他们看看。”
第二天,子雅回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好客,唐家寨家家户户都跑到唐丙兴家来给姜尔雍他们打招呼,热情邀请他们上门做客,好吃好喝的一古脑送过来,堆满了唐丙兴家堂屋。
考虑到文木又有劫期临近,姜尔雍想着这两天就在韭菜岭找个地方给他导气,于是吩咐晏昊子雅回好生接待寨民,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让他们过来医治,行动不便的,上门去医治。
韭菜岭虽是高耸入云,但山峰的山脊如同刀刃,窄□□仄,两边是悬崖峭壁,一眼望去全是灰黄的野韭,并不是汲灵的好去处,倒是岭下幽长的山谷树高林密,灵气凝聚。
姜尔雍文木于是循着一条山涧往深谷中而去,最后发现一棵中空的大树,高达七八丈,擎盖如伞,树皮呈现灰色,树叶为羽状复叶,近尺长,树基下的树洞高近五尺,宽三尺有余,里面容纳两人打坐倒也不显得过于拥挤,姜尔雍觉得此地甚好,地处偏僻,周围灵气四溢有助于文木历劫。
“熙哥哥,这是什么树啊,树干空成这样竟然还活得如此茂盛。”文木也觉得在此汲灵倒也不错。
“紫檀树,”姜尔雍伸手摸了摸树干,“紫檀十树九空,空成这样还能活得这么茂盛倒不稀奇,稀奇的是能长得这么粗壮,一般都是树围不到两尺,这棵都快五尺了,怕是就快成精了,不过,这也说明此地灵气不错,得天独厚。”
“紫檀么,这就是紫檀?”文木一下子兴奋起来,“听徐敬鲁说,紫檀是做家具的上等用材,要不回去时咱们把它给砍了?”
“闲弟,”姜尔雍一脸尴尬,“好歹这两天咱们还得靠它庇护呢,过河拆桥的事还是别干吧,按常理来说,紫檀并非本地种群,能长在此地实属罕见,大理国境内的紫檀种群繁盛,我跟段素真去书一封,到时谷中派人去运……咱们直接过去,要多少让他们砍多少。”
“好吧,就听熙哥哥的。”文木呵呵地点点头。
一人吃了一颗茹英丹后,在附近设了结界,两人坐进树洞开始运气,树洞虽有三尺来宽,但毕竟是两个成年人,盘腿坐进去后,身体靠着身体,其状甚是亲密。
不多时,两人的眉心发出耀眼的光芒,萃灵印散发的光晕慢慢往外皴染,最后将整个紫檀树都笼罩在光晕之中,谷中的灵气受了驱使一般,星星点点往光晕中汇集而来。
封灵之后,盈成之境突破到虚冥之境,身体所要受的苦楚那是非人的折磨,堪比炼狱。六境之上的破境,越到高阶境,体内积累的浊气越难袪除,心躁气急,强用真气去冲的话,便很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要外来真气相助的话,助力者必须是更高修为的,倘有龙血丸一类的神丹妙药或是戾妖幻妖的灵识相助倒是会事半功倍,但良药和高阶灵识可遇不可求,所以六境之上的修士想再上一层楼都是难上加难。
盈成境之后,修士大都会选择隐修等待渡劫飞升,这其中固然有惯性思维作用,毕竟修真界的先辈们都是这么做的,但也有权衡利弊的因素存在,他们不是不想留在人世当个活神仙,而是因为封灵后修到虚冥境所要承受的磨难不是常人能受得了。
渡劫境一道天劫劈下来,扛过去了便成仙,扛不过去灰飞烟灭,痛痛快快。虚冥境则不同,七七四十九道坎,每道坎都有可能会让人痛不欲生地惨死,体内的浊气跟血肉融为了一体,要祛除的话得分筋错骨剜肉剔骨,难度很大且苦不堪言,不及时祛除的话,在体内累积过度就会导致血脉爆裂而亡。
姜尔雍的修为虽然也在九境盈成,但低于文木,饶是有萃灵印的加持,每替文木导一遍真气,姜尔雍大汗淋漓累得虚脱,文木更是痛晕了好几次,原以为两天时间能将文木体内浊气清除,但姜尔雍中途体力实在不支,调息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两人竟在树洞内呆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被鸟鸣声惊醒的文木睁开眼便看到歪在树干上姜尔雍熟睡的脸,自己现在身体轻盈一身活力,对面的却劳累过度人都瘦了一圈,文木心疼地揽过姜尔雍,把他横躺在自己身上,让他睡得更安稳些。但看着看着,文木的手就痒痒控制不住,伸出手指在姜尔雍脸上描着轮廓,越描越觉得自己的熙哥哥让人爱不够,越看越想狠命亲过去,恨不得将两人融为一体。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姜尔雍终于缓缓醒了过来,两人再吃了一颗茹英丹,稍作调息后便走出了树洞。
附近有一碧潭,两人在潭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原路返回。途中姜尔雍发现几株品质不错的蕙兰,便让文木挖了,说是对修身养性大有益处,传送回谷中,让姜筚拨好生培植。
快出山谷时,没料想在草丛中竟然出现两具尸体,两人一惊,上前细看,从服饰打扮上认出了是元晨山周氏子弟,死者都缺失了半边脸,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剜走了一般。
“元晨山的人怎么会死在这里,”姜尔雍蹲下身子察看起创口来,皱眉问道,“闲弟,你看看他们是被哪个魔门所杀?”
“不像是人力所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妖给反噬了。”文木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唐丙兴不是说谷中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妖怪作祟啊。”姜尔雍再细看了一番,也感觉是被妖给残害的。
“那就说明是煞妖所为,煞妖不会主动去招惹人类,肯定是周氏子弟想纳取煞妖灵识不成反遭其害。”文木判断道。
“闲弟,咱们赶紧回寨子看看,我感觉有人进寨找咱们来了。”姜尔雍稍一凝神,感觉不远处有自己认识的人。
“熙哥哥修为过人呐,这么快就全部恢复了,我的探灵术还没恢复到以前的层级呢,”文木把前摆扎进腰带,捋起袖口,“等我把这两具尸体稍微遮盖一下,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他们一起过来的人,到时让他们来认领。”
“我的探灵术也没全部恢复,只是感觉自己认识,但具体是谁还探不清楚。”
文木把射阳剑召了回来,以气御剑,在四周割了两大堆韭草,盖在了两具尸身上。
“熙哥哥,走罢。”文木拍了拍手,掸了掸衣摆。
“等等,”在文木忙活的时候,姜尔雍闭目辨灵,静下心思探灵术便也恢复得差不多,终于知道了来者是谁,“闲弟,你要不要避一下,来的人可能见过以前的你。”
“见过以前的我?谁啊?”文木一脸茫然。
“我和天柱山的吕竞之辨过灵,来的人中有他。”
“吕竞之?我没见过他呀。”文木摇了摇头。
“可能你那时还小,家里来来往往的亲戚也多,你不记得他有可能,不过,他肯定是认得你的,毕竟你是闵门主心头的宝贝疙瘩。”
“吕竞之跟我有亲戚关系么?”文木一想,记起来了,晏昊好像跟他提起过,“吕竞之是吕阳的叔叔吧,吕阳替他婶婶出过头,柔荑姑姑就是……哦,我得喊他姑父了。”
“没错,”姜尔雍笑了笑,“你要避一避么?”
“不避,”文木不在意地道,“世上相像的人多着呢,更何况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多少也是有点变化的。”
“嗯,没错,变得更好看了。”姜尔雍嘴角上扬。
“嘿……好看只给熙哥哥一人看。”
回到唐丙兴家,果然一片闹哄哄的,聚集了二三十个,大部分人姜尔雍都认得,连文木也看到了几个熟脸,有金石宗缪氏的,有祛邪宗周氏的,有御气宗第八氏的……
吕竞之给姜尔雍解释道,他们都在附近游历,接到了各自的门主之令后,一个约一个,最后都知道他能和霜序君辨灵,所以全都聚到了一块儿,请他带着大家过来见见霜序君。本来吕竞之是要领着大家去山谷中找,没料到在峒口遇到了晏昊,被他给领到寨子里来了。
“贵府给你们下了什么令啊?”姜尔雍有些纳闷,我只不过走个形式,给各门各府送了封信函,不至于会弄出这么大声势吧,派个灵禽传讯过来就是了。
“接到霜序君的信后,门主要我给你回个话,我天柱山吕氏全力支持霜序君和孤鸿散人,若有出力之处,两位只要说一声,吕氏上下无有不从。门主亦向绯院呈了文书,愿助绯院全力缉拿真凶,彰道门清气,扬道门之威。”吕竞之对姜尔雍拱手道。
“烦请先生代熙向吕门主表示谢意,吕门主嫉恶扬善侠骨丹心,如此仗义,熙不胜感激。”姜尔雍拱手回礼。
其他门府的子弟也纷纷转达了各自门主的意思,都向绯院表达了对阳寿惨案的关注,力求绯院查清事实真相,还孤鸿散人一个公道。尤其是缪氏周氏第八氏等几个门府,文木有恩于他们,所以特意向文木表示了他们的立场。
文木和姜尔雍对各门府一一表示了感谢,说今后若是有需要他们之处,尽管吩咐。
“周兄,不知你们元晨山今天来了几位道友?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元晨山周氏来的人名叫周谋忠,文木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曾经在江州(今江西九江)救过周谋忠的兄长周三省。
“一大早就过来了,昨天下午因没找到进峒的入口,便在外面歇了一宿,黎明时还好碰巧有千家峒的人进来。我元晨山还有四个小辈一起过来的,他们见此地灵气甚盛,便和韩兄檀兄徐兄郑兄的几个徒弟一起奔那最高峰下的深谷去了,孤鸿散人是不是碰着他们了……”见文木脸色不对劲,周谋忠心里一咯噔。
“哦,听你意思是有十几人,那倒没碰着,只是回来的路上看见两人被妖给残害了,从穿着上有点像是你元晨山周氏的……”文木痛惜地道。
“被妖给害了……他们在哪?”周谋忠脸色一变。
“好,我带大家去看看,”文木率先出了门,回头对周谋忠道,“我们只看见两人,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也说不定是附近的散修之士,那些散修的道友们在穿着上最喜欢效仿你们周韩蒋几个门府。”
等到了现场,虽只剩半边脸,但周谋忠还是一眼认出了,悲痛地承认是他们周氏子弟没错。
文木于是催促他们几个辨灵,找找其他的人跑哪去了。
周谋忠和其他几个门府的领头人赶紧就地打坐,开始搜寻自家子弟在哪。文木等了大半天不见他们有反应,心下一沉,难不成都遭遇不幸了?因为人死之后,三魂离体,七魄消亡,灵识是辨不出来的。
好在一柱香的功夫后,他们都一脸喜色地爬了起来,兴奋地说找到了找到了。文木不禁抚额暗叹,这都是些什么修为啊,辨个灵竟然要耗个大半天,紧急关头要去救人,等你们找到位置时,人只怕是早就没了。
好在他们都是朝一个方向去,说明其他的人员在一起没有跑散。
在离山谷反方向的一个山洞里,大家终于找到了他们,从洞里瑟瑟发抖地钻出十几个年青人来,个个灰头土脸,还有两人一瘸一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