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在禁中时,邻居崔伯崔婶对四兄妹照顾有佳,经常送一些米面粮油、瓜果蔬菜过来,才让这一家兄妹挨过一次又一次难关。
崔伯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崔菀,年十六,儿子便是崔七,今年年二十一,面容干净白皙,行为举止儒雅,专门替人说合生意,买卖双方都离不得的中间引介人。
幼时崔伯送他去周家私塾读过几年书,生性随和,目光中透着和气,身上看不到一般牙人的狡猾之气,反而透着诚恳。极爱整洁,从头到脚,从来都干干净净。每天出门前,都会仔细梳洗一番。
用崔七的话来说,牙人这行,言为心声,衣为心貌,多净一分,便是多敬人一分,别人自然也就会多信你一分。
在汴京商界行走六年,圈广人熟,素来看重信义,汴京城中很多富商巨贾都买他的账。
云初这次没从秦家瓷器铺买瓷器,主要考虑到从一家买太多,容易引起关注。
过了州桥,拐到桥西的临河客栈茶肆中,崔七和他的瓷商朋友早在那里等着了。
崔七随即将瓷商李旌引介给云初,并立马从腰间取下一面木牌,是官府发给入籍牙人的身牌。
他将身牌递给云初和李旌看验,笑着道:“今天是初次交易,咱们还是得照行规来。”
两人便随意看了一眼,崔七照官府明令的规矩向两人宣读牙牌上所刻文字——牙人崔七,籍贯河南开封,主揽瓷器、香药、漆器、房屋租赁等。
李旌的商船就泊在州桥客栈岸边,三人一起上船看货。所有的瓷器都成套装在木箱中,每一格底下都铺着软絮,垫着白绢。
龙泉青釉八角盏、瓷盒、碗、盘、杯、壶、杯以及黑胎莲瓣纹盖碗。青瓷素净,幽亮黑瓷衬着雪白细绢,异常醒目。
云初轻轻拿起一只黑胎莲瓣纹盖碗,里里外外仔细看视摩挲。崔七帮着看验,的确是一等货色。
双方再次议价,崔七在中间说和了几句,便帮他们谈定了价。二十五文一只,八样,每样买了四百只,三十二只木箱,一共付了八十贯。另外付给崔七牙费两贯四百文。
重新回到岸上,走进茶肆,崔七取出买好的契书,填好交易物件钱数,云初和李旌分别签字画押。
三人再次入船仓,沿着汴河往西,一盏茶时间,送到云初拜托崔七新租的一处宅子,准确的说是前铺后宅。
新宅在城西西水门和新郑门之间,东侧紧挨着西浮桥,南侧是汴河,商船往往停靠在岸边,便能把货物搬进铺子里。
出了新郑门便是金明池,每年春季从新郑门和西水门出城探春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块由于行船行车都方便,渐渐全都被商户们买去。
宅子前面是面宽十二米、进深六米的铺子,后院不大,前后两进,一铺一厅一堂六间房。每月月租十贯,云初先付十贯作为定金,三十日内再付齐一年租金。宅子租赁的牙费三贯六,等付齐一年租金时再给。
此时,云初一数口袋,还剩下五贯。欠租金一百一十贯,牙费三贯六。
不过租宅子的钱,花的很值,毕竟位置好,交通方便,前铺后宅,且价格在同等宅子中算便宜的。
李旌的几个仆人一箱一箱轻轻搬进后院最右侧的一间厢房,待所有人都走后,云初便关门闪进空间,三千两百件龙泉窑瓷器全部搬进大宅,加上之前的八件和一千五百件,一共四千七百零八件藏品。
狗大户二话不说,立马自动开辟了三亩土地出来。此时,云初拥有了五亩地。
云初种上已经生了根的荔枝树苗四十棵和枇杷树苗二十棵,每二十棵一亩地。枇杷五月底上市,荔枝六月上市。
瞅着果树的生长周期,再不种果树苗,就赶不上第一波鲜果上市了。
趁着三亩地的果树苗还小,云初又在树苗与树苗之间的空地上扦插含笑花三百棵,播撒魏紫和姚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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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是清明了,鱼贩从黄河上游运来的鱼越来越多,市面上鱼从每斤九十文降到了八十五文,鱼贩卖给鱼行是六十五文,鱼行再以七十五文卖给众多小鱼商,鱼行净赚十文一斤。
卖活鱼的会把鱼放置在浅一点的木桶里,用柳树枝把鱼串起来,泡在清水里,时常还会带着桶沿街叫卖。单单是新郑门、西水门、万胜门三座城门,每天早上都会有城外卖鱼人送进来好几千担的鱼。
云初之所以选择宅铺在新郑门和西水门之间,中间有条汴河,还有一点便是看中这里是卖活鱼的集中地。
她的空间内,还有一条沿着良田铺展开的长河,鱼虾蟹鳖,河鲜统统养起来。混在众多小鱼商中,浑水卖鱼。
云初出了新郑门,路过金明池,四周围绕着军营、寺庙、养种园,养种园一年四季花木繁盛,非常值得一看。再往前过板桥,依次路过下松园、王太宰园、杏花冈。
金明池的西岸房屋建筑比较少,垂柳轻拂水面,芳草铺满堤岸,游人很少会来这里,但是这里却是钓鱼佬的天堂。
在这里垂钓需要办手续,提前到金明池和琼林苑的管理处,买一个允许垂钓的牌子。
云初在一旁观察,鱼钓上来后,附近的游客往往愿意出比市场价高出一倍的价钱买下来,临水现做生鱼片,配上一壶好酒,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来来回回走过几次之后,云初看中了杏花冈中的园子。
杏花冈其实是一片大土丘,皆是京城勋贵富商连片的园子,花卉树木繁茂,亭榭池台掩映。
汴京人习俗,一到春天三月一日,金明池附近的园子都对外开放,游赏踏春,宴饮作乐。人头攒动、车轿往来,人比花还热闹。
越往西,地势渐高,林木也渐渐繁密,杏花开得云霞一般。
树丛花影中,隐约可见游人衣衫,不时传来笑闹声。穿进杏花林,里面小路纵横。
望着那绵延不绝的漫坡杏花,云初心里乐开了花,她正发愁找个地方掩盖货物来源,现在只是家人问,以后还会有同行、税吏。
秘密空间一旦泄露出去,轻则失财,重则被当成妖魔鬼怪,小命不保。
杏花冈有花卉园、果园、草药园、养马场,通汴河,正好可以发展一个汴京西郊田园综合体,盖一栋大宅用于居住,三个铺子。
地理位置合适,杏花冈距离汴京外城十里至二十里之间,货物搬上船仓,直接送入汴京城,而且汴河上下锁都分布在汴河的上游和下游,在中间段并没有税关拦截。
百万汴京人,每年过完正月十六,便出城探春,一直持续到夏初。
有了基础设施和众多消费人口,云初心里就有底气了,可以搞体验式营销,现场游玩再购物,花卉、鱼虾蟹鳖走一波。
最重要的是,向汴京人展示,她的货物来源。
她跟崔七打听过,京西第一等赤淤地三贯一亩,地上不带任何作物。
杏花冈土地比金明池附近的便宜,连带着土地上的花卉树木石头河流,一亩地价值五贯。
秦家瓷器铺的掌柜在杏花冈也有一片园子,叫慈园,野逸俊秀,进入园内,如同步入江南之野。芳草连天、林木苍秀,茅亭木桥间,一道曲水蜿蜒。
秦掌柜耗费数年修建园林,在院内凿了一条河流,连通汴河,迂曲流绕,又引回汴河。两处水口都用铁网门拦着,沟内养了许多鱼。
毗邻慈园的是谷家银铺的银谷园,大树大石,高阁广台,另具一番豪阔气象。
这两个园子,纯粹都属于富商休闲娱乐的地方。
云初并不喜欢,看中了州城西北的庶人园,一个原生态的园子。没怎么动土木石块,大多处只有耕地和林木,估摸着价格或许能比慈园和银谷园便宜一些。
庶人园原本是前朝宰相冯家的园子,到了本朝,冯家子孙并没有几个有出息的,家族已经衰败,大多依靠卖地卖家产为生。冯家唯一一位在朝为官的子孙属于旧党,司马相公当政时,蹦跶的太厉害,成为了新党的眼中钉,如今新党当政,昨日圣旨下达,被贬流放岭南,十五日之内冯家必须全部离京。
崔七常年在汴京商圈内混迹,早就在留意杏花冈的园子,一听到消息,立即赶去商谈,六百亩地,在一众权臣勋贵富商的园子中并不算出众的,地价照时价至少三千贯以上,但是冯家连同族亲在内,全都要限期内离京。目前拜托牙人四处寻找主顾,为促成这一单,冯家愿意给牙费三十贯。
太阳西沉堕入汴河时,河水染成了绯色,夜色涌入河中,晕染了整条汴河,直到最后一抹绯色染上玄色,一只水鸟从河面划过。河两岸游人已少了很多,大多都是玩罢返城的车马。
杏花冈庶人园六百亩地,云初越看越喜欢,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