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城探春的人犹如过江鱼鲫,汴京城近郊,都是园圃,周边百里,此时已是到处人声鼎沸。
云初起了个大早,着月牙白褙子、藕荷色抹胸、妃红色裆裤,梳着蝉翼偏髻,簪着垂丝海棠绒花,爽利又大气。
跟出城探春的富贵闲人们相反,她要进城,赶去秦家瓷器铺。
云初在御廊西的鹿家包子铺吃包子时,打听到秦家瓷器铺就在御街南侧。
刚进铺子,云初就发现掌柜好像不在。
倒是有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眼神清润柔和,还略带一点腼腆,站在铺子角落里,彷佛院子一角的墨竹,细韧挺拔。
经过一番闲聊,才知道他就是掌柜,云初起先还以为他是来买瓷器的书生呢。
昨天在大相国寺摆摊的是他爹,秦家铺子传了三代,祖上是从蜀中过来的,算是汴漂。
当云初说出要买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白瓷孩儿枕、印花白鹿衔芝图折沿盘,各五百个,吓了秦昭一跳。
云初眨眨眼睛,又补了一句,代东家采购,她只是来办事的,量大可不可以便宜点。
秦昭仔细打量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小娘子,那双眼睛生的清澈明亮,彷佛会说话,此时正带着恳求的样子望着他,心一软,“每样都按照二十八文给你,送货到家,但是你稍微等我片刻。”说罢,便转身进了隔壁铺子,带了一个帷帽回来。
“再送你一个帷帽,你买这么多东西,一个小娘子在这汴京城,独自行动,太惹眼了。带上这个安全一些。”他说的很诚恳。
云初来到这个世界,又一次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差点泪洒秦家瓷器铺。
秦昭忙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大主顾的安全着想,可不能因为小娘子买了我家这么多东西,招来了祸患,秦某寝食难安。”
云初会意的点点头,不用解释。
几个伙计把仓库里一箱箱瓷器轻手轻脚的搬上马车,云初坐在伙计旁边,秦昭一看不妥,但是车厢内,已经没地方了,他让伙计来看铺子,自己亲自驾马车送云初回去。
云初心里一阵感激,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望着秦昭。
秦昭突然发现帷帽没拿,于是下了马车转身进铺子里侧。
就在这时,云初抬眼看见了一个她不愿看见的人,真是冤家路窄,搞钱路上的绊脚石又来了。经历过他那一脚之痛后,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抓马戏码,只会要她命。在大内丢人丢的所有人都知道,心里一阵苦闷。
燕驰骑着马晃晃悠悠正面而来,脸上微带着笑意,眼神却在探询。
云初后悔没早点带上帷帽,从秦昭手上接过帷帽时,甜甜一笑道了谢,立马带上,催促秦昭赶紧走,装作没看见燕驰。
燕驰与云初擦身而过,风掀起帷帽一角。燕驰顿了顿,扭头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笑意逐渐消散。
一路上,秦昭又给云初讲了好些他家刚到汴京的往事,把云初逗的笑哈哈。路过香饮子铺,云初跳下车,买了两杯漉梨浆。
春风桃花急急落,车马游人慢慢行。
云初想着一会到家,就可以把这些都送给狗大户,自己又得一亩地,又可以种地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距离回家之路又前进了一步,越想越兴奋。
听到路过的西郊园圃有游人在弹唱,云初恨不得跟着唱两句。
等到云初沉浸式放飞自我结束,发现旁边的秦昭红着一张脸。
云初实在搞不懂,她都没脸红,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脸红的。装作没看见,继续哼着她的小歌,就着麦秆吸两口漉梨浆,悠哉悠哉。
到了家门口,秦昭把箱子轻轻的放进院中,并表示如果发现有破损的,可以拿回去找他换完好无损的。
云初非常感激的把秦昭送走,这客户服务真敬业。
今日弟弟妹妹们都不在家,苏叶带着百薇出门去采买米面茶醋,青木带着竹沥去买草药苗。
云初关上院子门,闪进空间,把一千五百个瓷器摆好后,叉着腰叫嚷着:“狗大户,快给我开一亩良田。”
古籍上马上显示,狗云初,你的良田已送达。
看着刚开辟出来的一亩良田,云初拄着锄头陷入沉思,眼神在高大的几棵树上扫来扫去。
这一亩地分成两部分,一半扦插茉莉,一半留着种草药。
云初采用环切高压法繁殖荔枝苗,枝条距离主干一公分的位置,切掉枝条上三公分左右的树皮,用剪刀把形成层刮干净,如果刮的不干净,树皮会愈合,影响生根。
在自然条件下种植,一周长出愈伤组织,就可以用细泥炭包起来,等到根长满之后,剪下来重在疏松透气的土里,浇水浇透,放在阴凉地方。
但是以空间的生长周期,云初选择直接用空间的泥土。没有现代直径五公分的高压塑料球,就用竹筒代替,用柴刀把每一个竹筒成两半,每个半筒里装
满松散的泥土,两个半筒围在枝条愈伤组织的位置,用草绳一捆,浇水。
一天后,根就会长出来,柴刀砍掉竹筒底部连着主干的枝条,可以直接种在地里。
枇杷树苗,照猫画虎。荔枝树苗四十棵,枇杷树苗二十棵。
扦插茉莉两百棵,云初仔细看了一下,是虎头茉莉,花朵大,不愧是御花园苑圃出品,都是精品。
忙完这些,云初坐在海棠树下,算了算最近的收入和开支,昨晚收入四十贯,买蜂箱、牡丹等支出十贯两百文,加上之前的存款十七贯,扣掉今天买瓷器的四十二贯,剩下四贯八。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今晚继续去州桥夜市摆摊,地里能卖的都拿去卖了,利索的把一百棵魏紫挖出来,装好竹筒。
暮食时分,青木和竹沥拎着四篮子草药幼苗回来,巴豆、白术、甘草、葛根。
苏叶和百薇买了腰肾杂碎、熟肚、软羊,十个胡饼,十个馒头,以及日常米面茶醋。
一家人围着木桌,热热闹闹的吃起暮食。
云初从房间提出一桶泉水,烧水煮茶,以后每天家里人都喝泉水。
青木和竹沥主动请缨,今晚他俩去州桥夜市摆摊卖魏紫。云初嘱咐他们,一百棵魏紫,一贯一棵。
自己则留在家,四种草药苗,每样都挑了一株出来,种进空间田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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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苏叶起的早,快手快脚生起火,煮了一大锅小米粥,蒸好昨天带回来的馒头,配上自己腌制的酱瓜,摆到院中小木桌上,叫唤兄妹几个起床。
一天之中,苏叶最爱的便是这清晨朝时,兄妹五人围坐一桌,热粥热馒头,配上酱瓜小菜,闲谈说笑,亲暖无比。
青木喝完一碗粥,“阿姐,这是昨晚摆摊卖魏紫的钱,你不知道,我们的牡丹花,都是被抢的,还有人没买到,昨儿个,我才知道,汴京有钱人真多,买一盆花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罢,从钱袋里倒出一百个一两的小银饼,铺的满满半桌子,一家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放着光芒。
“阿姐,还有人问我们,家里还种别的牡丹花吗。对了,阿姐,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竹沥一口酱瓜一口馒头,边吃边问。
云初见水烧开了,便冲了五碗茶,“是从一个大户人家那里买的,一批几百棵,先赊账后付款,咱们赚一点差价。阿姐计划着,咱们攒点钱,以后去内城买个铺子,开一间花果铺,这样咱们就不用跑来跑去了。再买个三五百亩地,种些草药、花卉、果树,咱们也算有个正经营生,吃穿不愁。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咱们每人三贯零花钱,家里日常开支另支五贯放在苏叶这里。来,拿着。”
四人面前三个小银饼,苏叶面前八个。
四人目瞪口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但是四人都很坚决的把面前的银子推了回去。
苏叶先开口,“阿姐,你还要付大户人家的花苗钱呢,而且还得攒着买铺子、买地。暂时咱们紧一紧裤腰带,等到以后赚到钱了再给发三贯零花。现在,我们每人每个月一贯,家里开支三贯。好不好。”
云初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点头,这一家子人心齐。
百薇发问,“阿姐,今晚还去州桥夜市摆摊吗?”
“去,当然去,咱们交了摊子租金呢。今晚卖一百二十五棵含笑花,这种花,一般在岭南生长。我问过了,汴京城很少,就连汴京勋贵家中也少有,一棵不能低于一贯五百文。不过阿姐晚上要去大户家采买,你们谁今晚有空去夜市卖花阿?”
“我去~~”
“我去~~”
“阿姐,我也去~~”
“成,你们都去,这次花多,一百二十五棵,有点多,估计要雇三四辆牛车。”
朝食结束,青木和竹沥去附近的地里种草药,苏叶看她的医书,百薇继续做正线活。
云初头戴帷帽,揣着一大袋小银饼进城,牙人崔七在州桥客栈的茶肆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