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一亩良田,播种的两种牡丹花苗长势喜人,鲜嫩的叶片迎风招展,占据了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土地。
云初目光盯上了含笑花,它现在刚刚过云初头顶。通常这种常绿灌木,一般高达两米至三米,生长在岭南,三月至五月开花。
春天里最香的花,味道特别,混合苹果香蕉的味道,开花时总是一种似开未开的状态,但香气已经弥漫在空气中,含蓄不张扬、深藏不露的性情,引得众多文人墨客欣赏,比如杨万里就说它,大笑何如小笑香,紫花不似白花妆。
含笑花不仅可以做花草茶,还是一味中药。
更何况,元宵节过后,南方运送珍奇花卉的商船便出发,四月陆续到达汴京。
没错,就是你了。正是当下这个月份上市的花卉,不会惹人怀疑。
云初用柴刀砍下七十根枝条,几乎把这棵不算高大的含笑树薅秃了,只剩下一个主枝干,仿佛一个美人被扒光了衣裳。
枝条上的花苞全都摘下,放进竹篮里,明日清晨拿去卖掉。
含笑花的繁殖方式很多,种子、扦插、压条、分株、高压。
以空间的生长优势,云初直接采用扦插繁殖,每根健壮枝条,都砍成三寸长插穗,留两至三个节,去掉下部叶,保留顶部两至三片叶,切掉枝条底部三公分左右的树皮,细细的刮干净形成层,往地里一插,浇水完事。
云初细数了一遍,一共一百二十五棵扦插小苗。地上全种满,没有一丁点缝隙了。
干完这些,云初一身汗,去泉眼处喝了一顿泉水,又用泉水洗了个澡。
这段时间以来,天天内服外敷,臀部的伤已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云初巴掌大的小脸上,皮肤黄气淡去,逐渐白皙光滑。
次日,云初一觉睡到天大亮,弟弟妹妹们都没打扰她,都在院子中围着木桌坐着,苏叶跟百薇一起做针线活,青木在教竹沥写字。
苏叶一看云初醒了,立马放下手中的药斑布,去打了热水过来,“阿姐,昨天你身上伤还没好,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起这么早?”
云初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她最年长,担子沉甸甸。现在不是在宫内了,宫内一般年长宫人,都会有一个小宫人跟着伺候着。
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接过热水道,“阿姐今天还要进城一趟,好几件事要去办,不敢贪觉。青木,这几天,你有空时,帮阿姐打听一下哪里能买到一箱蜜蜂,活的蜜蜂。”
青木愕然看向她,“阿姐,一公里外的刘伯家就养了十箱,去年冬天,刘伯还卖掉一箱,二十贯一箱,现在是春季,正是蜜蜂采花酿蜜的时候,刘伯不一定会卖呢,而且价格肯定不止二十贯。”
一头牛价值五至七贯,这一箱蜜蜂超过一头牛几倍价格了。
一箱蜜蜂,气候适宜,蜜源丰富时,一年能产一百至两百斤蜂蜜。
宋人对蜂蜜的喜好和需求非常大,苏轼是宋代蜜酒最大的带货主播,被贬黄州时,改良蜂蜜酿酒方法,还写下《蜜酒歌》,苏辙、杨万里等一众诗人都写诗赞蜜酒。
云初面露尴尬,口袋没剩几个小银饼了,暂时买不起,“等过段时间再买,你帮我问问,刘伯愿不愿意卖。”
云初洗漱完,便挽着竹篮出门了,竹篮上盖着一块破旧衣服上裁下的麻布,搭上进城的牛车,
半个时辰后,就到了大相国寺山门口。
虽说大相国寺是个寺庙,但是每个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八都开放,今日正好初一,热闹非凡,无数百姓在此摆摊,山门处,挤满卖宠物的摊子,还有珍禽异兽,品种非常多。
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卖的是日常生活杂货。大佛殿前摊位满满,潘谷墨摊、孟家道冠摊、赵文秀笔摊等。左右回廊上,尼姑们在售卖针织品、饰品,刺绣、绒花、珍珠、翡翠、贵妇们的冠。资圣门前,摆的都是书籍、珍玩、字画。
云初在大相国寺转了一圈,大开眼界,竟然还有各地已经卸任的官员在售卖各地的香料、特产,这不是妥妥的退休老干部再就业嘛,大宋商业经济繁荣昌盛,让云初震惊到合不拢嘴。
唯一不好的是,人太多了,摊位太多了,云初被挤的不知道站哪里好,面生脸嫩,周边的小摊贩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
刚刚走路赶的急,这会脸更红了,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手脚无措,便走到山门口一侧的角落里,喘口气,调整一下自己。
远远望见一身着大红圆领袍的男子从大相国寺门口打马而过,手持短鞭,修长有力的双腿紧夹马腹。圆领袍之下,精壮紧实的腰臀随白马的奔跑而缓慢起伏,身后跟着十几名御龙直士兵策马扬鞭,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云初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今天出门不利,燕三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引人侧目,风骚绝代。
那一脚,不管怎么算,都是踩在了云初的小身板上,痛感记忆犹新,云初恨恨的啐了一口。
等到云初抬头时,那一行人竟然折返,在大相国寺山门口停下,燕驰下了马,径直往云初的方向走来。
云初恨不得转身就跑,只是转头一看,后面是一堵墙,调整方向跑来不及了,只好低头继续看脚,头上的汗直冒。
燕驰高大身姿直挺挺的戳在云初面前,抓着短鞭,叉着腰。
他总感觉她哪里不一样了,就是说不出来。
宫内人衣衫换成了荆钗布裙,鬓边簪着一朵粉色绢花,不施粉黛。侧脸上皮肤白了许多,透着光,眼下气鼓鼓的样子,像一只碧桃。
两人谁都不开口,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
周边一圈人,都在看她,现在变成了看他俩,一副看戏的样子。
燕驰眯着眼睛研究着,“你准备一直低着头吗?”
云初猛的把头抬起来,抿着唇,眼匡噙满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
你个缺德煞神,你踩的原主,痛的我身,要不是我有空间,我现在都已经化作花肥了。
走哪都能碰上你,刚被裁员,出来创业第一天,就碰到心怀鬼胎的前同事。
小娘子我家计困难,哪能是你这种贵公子能体会到的艰辛,没时间跟你打嘴仗。
刚到山门口一卖花婆子,看着眼前这情景,“这位公子,您瞧着也是一富贵人家,怎么把好好的小娘子逼成这个样。小娘子,他怎么你了。”
“他·······他上次,上次,想轻薄于我·········”掀被子当然算轻薄,说罢,大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周围人见高大公子皱眉,既没否认,更没辩驳。
好嘛,又是一个浪荡公子哥。
鄙薄的眼神纷纷投向燕驰,看他着绯服配银鱼袋,五品以上,又不好惹。
燕驰可不管周围人眼光,从小到大,他受过的非议、白眼,多了去了。闻到她身旁竹篮里的花香味,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布,拿出一枝,闻了闻,“含笑花,不错,好香,怎么卖的,我都要了。”说罢,不管不顾,就往自己右耳边一插。
云初看了一眼那朵花,她够不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人皮可真厚,“三公子,闹够了就走吧,别耽误我卖花。”说话语气平和,淡淡的不带一丝恼怒,反手抹了一把眼泪。
这倒让周围摆摊的摊主和路人,莫名欣赏小娘子的勇气,不卑不亢,身形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了,却还在对抗强权。
“今日你赠我花,来日,你若有困难,知道去哪里找我吧。”燕驰似笑非笑道。
“咱俩不熟,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打扰。”云初直顶顶的给撅了回去,谁送你花了,分明就是抢的。
燕驰眉毛一挑,带着一丝笑意,大马金刀的走了。
众人见他走了,都替她松了口气。卖花婆子走过来笑着道,“小娘子,你卖含笑花阿,卖花要像我这样,最好是簪一枝在发髻上,或在耳边,别人就知道你有什么花要卖。”
“含笑花极少啊,今年岭南的商船这么快到了吗,你这花看起来还挺新鲜的,怎么卖啊。”
“绿叶素容,其香郁然。我要一枝。”
云初其实心里也没底,一枝鲜花能卖什么价,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娘子,你可以叫我曹阿婆,我常年都在这里卖花,大家都认识我。含笑花稀少,岭南才有,你看,以往是三十文一枝,买的多,二十八文一枝,成不成?”曹阿婆笑着道。
云初微笑着点头,还是好人多,终于迈出一大步。
“曹阿婆,你人真好啊。”说罢,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围观的人多,买花的人络绎不绝,一炷香的时间,连带着曹阿婆的花,也一起卖光了。
云初数了数钱,六贯三百文,把破布折叠起来,掉出个一两的小金饼。
这块破布,只有刚才燕驰掀起过,就一直卷在竹篮一角。
云初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就当做医药费了。
在大相国寺解库,六贯铜钱换成六个一两重小银饼。又跟着曹阿婆转了一圈,曹阿婆给她介绍了很多摊主,大家互相打个招呼,有个照应。
云初感谢曹阿婆,请曹阿婆吃了顿炒鸡兔,十五文一份。又去卖饼铺子,买了十五个羊脂韭饼,十五文一个,五个送给曹阿婆打包回去,云初自己打包十个回去。
买了三笏潘谷墨,三支赵文秀笔,单价都是一百文。
在尼姑手上买了三支垂丝海棠绒花发簪,一百五十文一支。
在秦家瓷器铺,磁州窑产的白釉注壶七十文、铁红釉钵三十文,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三十文、白瓷孩儿枕三十一文、印花白鹿衔芝图折沿盘三十文,各买一件。
跟王家日常杂货铺的摊主,买了一整套种地工具,锄头、铁耙、铁镐、镰刀、柴刀、杵臼、簸箕、鱼篓、扳罾、麻线渔网、畚箕、尿勺、水桶、扁担、竹箩、粗枝剪、花枝剪,五百八十文,曹阿婆帮忙讲价,摊主便宜了三十文。
又定了六百只装香饮子的竹筒,特意要求竹筒底部挖一个小洞,一只一文,云初付了五十文定金,由于量大,申时末,免费送货上门。摊主非常开心,希望云初以后还从他那里继续定货,帮云初叫了辆牛车,浩浩荡荡的回家。
众摊主都笑眯眯的目送云初离开,这小娘子真不错啊,自己卖花赚钱,转手就来照顾他们生意。
汴京赚钱汴京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买这些东西,云初要回去测试大宅到底要哪些东西作为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