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云初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装作行动不便的样子,在春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宁华殿,拜谢冯婕妤赐药。
冯婕妤廷杖宫人,差点打死一条性命,被宰相们知道后,指责官家宠幸无德之人,才导致上天警示,看在她求药救人的份上,官家罚俸三个月。
苑圃是圣人率六宫献给官家的青苗、果树、花卉,寓意着一年的五谷丰登、硕果累累、花开富贵,被挖的一地狼藉。
宰相们听说后,更坚信官家最近内德不修,天灾**一起来。
刘美人原先在官家面前吹枕边风,假模假样的替云初挨打一事悲愤。如今她的宫人,方内人被抓,一直喊冤。方内人原本是和云初住一起,云初自从被冯婕妤廷杖之后,就被挪到了冷宫附近。没人替方内人证明,那晚她到底在干嘛。
各宫妃嫔们都在探听消息,等着官家和圣人裁决。
刘美人的恩宠,眼看着因未管束好宫人而断送了,分外焦虑,坐卧不安。还有不少娘子很是高兴,冯婕妤尤甚,刘美人恃宠而骄的时候,没少刺激她。
有宰相上疏,宫人太多,请求官家放宫人出宫,以消除天灾。
冯婕妤趁机把云初放入了出宫名单,免得云初哪天又给她惹麻烦,眼不见为净。
方内人也被放入了名单,官家仁慈,不想再打打杀杀,圣人命她戴罪修复苑圃后,再出宫。
拜别那一日,从宫殿直到拱宸门,一路上哭泣的宫女不断,云初的哭声最大,一瘸一拐一边哭。
在拱宸门口最后拜别,凄凄惨惨戚戚,堪称大宋版央企裁员现场。
云初又开始了她的演技大赏,用帕子不断擦,就快要哭晕过去了,众人看着她还没好利索的身子,削瘦的身形,稀稀拉拉的头发,脸上悲惨的神情,这会被赶出去,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真惨!
别的宫人都是伏拜而泣,规规矩矩行礼拜别。
云初却是突然一下子跪在冯婕妤面前,一把抱住冯婕妤的小腿,鼻涕眼泪蹭的冯婕妤的襦裙上到处都是,痛彻心扉的大哭,“娘子,你不疼我了,为何要赶我出去啊。虽然我曾经做错了事,但是我已经改了。我再也不会········”
旁边的春桃一把捂住云初的嘴,一面替她说道:“周娘子再也不能伺候娘子了,太伤心了,一朝离别,此生再难相见。”不要乱说话呀,官家圣人都在,明面上可是说的恩典。
冯婕妤面色铁青,但见官家圣人都在后方,也不好发作,抽噎着哀伤道:“我也舍不得你,你自幼在我身边陪伴,官家放恩,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再说你年龄也不小了,莫在宫中白白蹉跎了年华。趁着现在,还能寻个正经人家嫁了。”说罢,咬了咬牙,把手上的金花卉纹钳镯退下来,戴在云初手上。
云初也是没想到,这让她呆了三秒,蠢相又挂在了脸上,抽噎着鼻涕,摸了摸大金镯子,反应过来后,推拒道:“娘子,娘子,使不得,使不得。”
冯婕妤一把强硬的摁住云初的手,“使得,使得,就当是我给你添妆了。”破财免灾,赶紧走吧。
其他人个个掩面而泣,路远的便乘坐马车出宫,马车奔走,留下一路尘烟。
只剩下云初一个,她拒绝坐马车,因为她家就在汴京城郊区。
拎着个小包袱,一瘸一拐擦着泪,那消瘦弱质纤纤的背影,官家和圣人看了都动容,圣人叹了口气。
冯婕妤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终于送走了。
云初缓慢的走出宫门,用帕子整个抹了一把脸,跟变脸似的,抬手看了一眼金灿灿的镯子,阳光下晃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哪里还有半分凄惨之情,一整个阳光明媚、喜笑颜开。
左右看看,再回首,最后看了一眼原主云初生活的地方,小包袱往身后一背,打了更结实的结,一边瘸着,一边加速快走,消失在人烟中。
广阔天地,人生大有可为。深呼吸,每一口都是自由的空气。
她的两株牡丹花已经结了种子,被她播种撒在了黑土地上,七天后,又会成熟。
茉莉、含笑花、素馨花、凤尾兰、栀子花,生长速度比牡丹稍微慢一点,但是长出了花苞。
另外的四棵树苗,又长高了四尺,到目前为止,还是看不出品种。
不过她不着急,先把一切安顿好,赚钱虽然重要,但不能引起怀疑。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走着便远远的望见,两个少年男女,带着两个长相颇相似的孩子,都在伸着脖子望着她。
一连串阿姐,云初仔细打量着他们。
年长的少年,应该就是青木。大一点的妹妹,是苏叶,两个小的,原主进宫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出生,两个婴儿面貌的记忆,对于云初来说,实在很难辨认出现在的他们。
苏叶腼腆的笑道,“阿姐,我们来接你回家。我扶着你,包袱给我。”
云初很高兴,这几个孩子,长的都很端正,除了瘦了点,面色蜡黄,衣衫单薄破旧,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洗澡换衣服了。
她摸了摸自己包袱里仅剩下的二十五贯库帖和七百文,其中十五贯还是最后一次发的月俸,“阿姐饿了,想去吃饭,听说御街的王楼山洞梅花包子很好吃,咱们去尝尝吧。你们跟阿姐说说最近家里的事。”
双方一对账,才知道事情原委。
青木和苏叶边吃边说,云初才知道,原主这么多年每个月的库帖都没到他们手上,而是被小叔一家拿去花了,小叔赌博斗酒,其妻李氏也没有任何进项,只带着两个儿子吃香喝辣。
这四个孩子,刚刚得知阿姐每个月给他们的是十二贯,而不是一贯,气的青木连包子都不想吃了,只想冲回去大打出手。
苏叶大骂无耻,百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小的弟弟竹沥倒是相当沉稳,话很少,惜字如金。
云初摁住了他们,她有办法回去收拾小叔一家,让他们不要有任何异动,装作不知道此事。
路过香饮子铺子,云初给每人买了一竹筒紫苏熟水,五个人边走边逛。
不管哪个时代,肥宅快乐水跟逛街非常般配。
日渐暖,春风吹起,吹的人心里痒痒的。
云初第一次逛汴京城,大宋以一国之力托举的汴京城,着实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
御街往西,是浚仪桥大街,这附近有卖果子的,还有专门卖花卉水果的花果铺席。御街往南,过了州桥便是居民区和商业区,梅花包子铺隔壁依次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店、李四饭店。
路过瓷器铺子,云初特意看了一眼,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三十文一只,褐釉瓷瓜楞盖罐也是三十文一只。若是一千万个藏品能够全按照瓷器算,就是要赚三十万贯来买瓷器,才能完成任务。
云初在大相国寺解库取出二十二贯钱,二十二块一两的小银饼。
一块给青木拿去还掉解库的借款,一块给苏叶拿着,给家里添置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成衣铺子,给四个孩子各买了一身新衣裳和两双鞋子,花了五贯多,小娘子的罗襦和襦裙一套一贯,男子的褙子和百迭裙,每件各五百文,草鞋八十文一双,平头鞋两百文一双。
总是要换洗的,一身衣裳不够,但是云初口袋里所剩无几,幸好苏叶和百薇都会做针线活,一匹布可以做两件衣裳,在布店扯了八匹苎麻布,秋香绿、靛青、鸦青、灰青、浅青、牙白色、棕红、水蓝色。蓝色印花的药斑布三匹,大宋平民女子都爱穿药斑布。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是还有倒春寒,又买了一百两绵,一两八十文,在夹衣中填充丝绵以保暖的冬衣,价格比裘皮、毛毡便宜,却是底层平民冬季服饰最主要的材料。
这个时候,棉花还没有普遍种植,棉布、棉被是极少数勋贵才用得起的。
一百文买了些米面菜肉,两百文买了乌拉草,回去铺床装被,四十文租了辆牛车拉回去,他们家在汴京城西郊。
果然,当家才知柴米贵,家里人口多,又缺很多东西。
至此,云初花掉二十贯八百文,还剩下四块小银饼九百文。
难怪那些宫女听说出宫,一个个哭的跟泪人似的,在宫里,住的好,吃的好,有月俸、绢、绵,逢年过节还有赏赐,过的比富户家的小娘子还体面。
云初这算是被裁员了,出来自主创业。
这一次大买特买,四个孩子很是担心阿姐把积蓄都花光,苏叶几次阻止,青木直挠头。
云初安慰他们,阿姐可以赚回来,爹娘不在的日子,你们受苦了。你们以后就跟着阿姐,只要阿姐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们。
牛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云初下了牛车四处张望了一圈,京西郊区,附近三三两两几处瓦片房,周边几乎都是菜地、果园、畜牧场、鱼塘。
宅子不大,但整齐干净,大天井,天井下方一个菜圃,四间屋子加一个灶间,东边厅堂,紧挨着三间厢房。
两个弟弟住一间,两个妹妹住一间,他们都很默契的把最大的那间留给了云初。
百薇一回来就开始刷锅淘米做饭,青木去门口的水井打水洗菜,竹沥去灶间生火,苏叶对着那几匹布比划着要做褙子、外衫、裙、裤,又去铺床。
云初默默的在心里给几个孩子点赞,都是能干的好孩子。
夜深人静,云初闪进空间,这一亩地上几乎快要长满了,土地还是少了,这些花,会自动繁殖,直至覆盖住一亩地。
那四棵树苗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云初看着它们繁茂的叶子,陷入了沉思,随即两眼放光,她挖到宝了。
这四棵树苗分别是枇杷、橙柚、柑橘、荔枝。
橙柚一度是宋人吃蟹的经典配置。普通橘子,一个直径三寸的橘子大约十文左右,如果是名优品种,比如温州贡柑,一颗高达一至两贯,洞庭贡柑,小的一颗一百文,大的两百文。
荔枝!荔枝!荔枝!歪打正着,竟然把官家的荔枝树苗给挖走了。活的荔枝树苗从岭南运到汴京,这一棵,恐怕值几百贯。
对于别人来说,在汴京城种荔枝,结荔枝果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云初有空间种田资源啊,万物可生长,周期又比自然种植短很多。牡丹生长周期七天,从播种到开花。栀子花等生长周期只要两周。果树,让她非常期待。
福建是大宋荔枝的主要产地,福建官方曾经购买荔枝十七万颗,花费十五万贯,也就是说一颗荔枝果八百八十文。
先赚点生活费,再攒点铺子租金,就开一个花果铺,时令鲜花按照节气卖,十一月至二月卖橙柚、柑橘,五月至六月卖枇杷,六月至八月卖新鲜荔枝,其他时间卖果酱。
可惜,现在空间内只有一亩地,要想扩大生产,她得先买一千个藏品,才能增加一亩地。
倘若现在就卖牡丹花,明晃晃的顶风作案,风险太大。
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