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喜欢 第14章 第 14 章

夜幕降临，天空中飘飘洒洒的细雨似触碰了开关，转瞬变成豆粒大小哗啦啦倾倒下来。

敬飞跟在顾朝身后，搓了搓有些寒意的手臂：“这天气预报还真准，说大雨不带含糊。”

来的路上，电台里谈到了天气一两次，女主播用磁性的声音提醒听众，夜间有大雨，注意降温与出行安全。

片场外围停了降雨车。

其他剧组拍雨戏大多使用降雨车，郭显超觉得今天的戏份是主角一个关键转折点，为追求效果等了这场雨半个月。

那几台降雨车，是担心雨不够大，目前是不需要了，哗啦啦的雨声灌满了耳朵。

顾朝目光扫视了一圈，灯光下所至的地方，没有徐念的身影，他眉心蹙了蹙。

这场戏份对自然氛围讲究的很，好不容易盼来这场雨，每个人都拖拉不起，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朝收敛了心绪，抬步迈向预计机位。

此刻，徐念撑着伞阻挡斜飘进来的雨，伞面将她大半个人遮得牢牢的，身旁是沈知星。

开机前顾溪让他帮忙照顾下徐念，在她下意识回绝之前，沈知星已经笑着一口答应。

徐念有些兴奋从伞下探出小半张脸，盯着那处充满好奇，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片场。

沈知星看她睁得圆溜溜的杏目，像是山林里灵动的小动物，忍不住轻笑出声。

徐念回头看他，眸子带着疑惑还有一分警惕，他俩不熟。

沈知星见她反应敏锐，圆溜溜的眼睛直接盯着自己时候，心里反而有一丝慌乱，他掩饰着抬起右手合拢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她转头重新看向现场。

徐念是奔着顾溪去的，结果视线一次次落在身穿战袍的顾朝身上，不只是她，片场大多数人都不自觉被他吸引过去。

顾朝是天生的主角，轻而易举猎取所有人的心神沉溺到剧情之中。

凌厉的长枪破开雨幕，直直往他肋下穿刺，枪头锋利，蛮横地刺穿他已经破损的战甲，顾朝漆黑的眸子此刻充斥着猩红与疯狂，他似感受不到痛楚，反手抽出刺入体内的长枪，一时间血流如注，混着雨水蹚到泥泞不堪的地上。

徐念捏住了手中的伞柄，心脏一寸寸收紧，她对自己说这只是拍戏，视线却分毫离不开雨中那个人影。

风向有些变动，雨水换了个角度飘进来，淋湿了徐念光洁小巧的脚腕。

沈知星瞧她看得入了迷，呆站在原地对其他熟视无睹，也没出声提醒，自己举着伞朝着一小步，恰恰好挡住斜飘的雨珠也没挡住徐念的视线。

他也没指望女孩能发现这个小动作，这不过是沈知星下意识的做出的行为。

许久，身后传来一声‘谢谢’，声音轻轻的却穿过嘈杂的雨声，清晰落入他的耳朵。

沈知星嘴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过了会，

郭导手持着对讲机，大声喊了卡!

旁边的助理们迅速拿着干燥的毛巾朝自家演员跑去。

徐念慢了一步有些慌乱，她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大毛巾，撑着伞跑出去。

到了顾溪跟前，先把手里的黑伞塞到她手里，然后展开柔软的毛巾覆在她身上，帮她细细擦拭肌肤上的水迹，动作轻柔。

“念念，你自己要淋湿了。”雨太大，顾溪手里的伞遮不全两个人。

几步之外，

顾朝看到忙活的徐念，见她衣衫逐渐打湿，皱紧了眉头，他撑着敬飞递过来的伞，脚步微动，还未踏出，眼前的人身后多了一个俊朗的男生。

他任劳任怨站在身后，把徐念全部笼罩在自己的伞面之下。

此时场景有些怪异，像是演员的小助理又带了自己的助理。

顾溪爱漂亮，徐念擦拭的尽量不影响她的妆容，用毛巾轻柔的擦拭大部分裸露的肌肤后，长长的湿发又贴着后颈汇成道道细流，贴着脖颈往下。

徐念动了一小步，侧了个身准备给顾溪擦擦淌水的脖颈，头顶的伞一直紧随着她移动。

她将毛巾搭在顾溪肩上擦拭，浸湿的长发碍事极了，徐念抽出一只手想将贴着后颈的湿发束成圈。

头发拨动，脑后的风景随之泄了几分，徐念看到不远处的顾朝。

他单手撑着伞，伞柄立的笔直与他的身形一样，纯黑的伞面低调混入夜色遮挡了空中倾泻的大雨也无声无息割裂他与周遭的嘈杂，顾朝静静地站在那，目光凝视着她。

徐念手上动作一顿，两人距离几米，视线在空中触及，急促的大雨声和片场混乱的声音通通蒸发在耳畔，只留下自己‘咚咚咚’有些快的心跳。

角色的造型有些狼狈，顾朝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地垂落，满身泥泞混杂大片血色。

而他站在那，凛冽的轮廓在夜里如利刃出鞘，漆黑的眸子破开雨幕牢牢注视着她，翻涌着她未曾见过的情绪。长长的伤疤刺破他的脸颊，猩红的血液争先涌出，雨水融入血水，在紧绷的下巴处汇聚成珠。

徐念的心随着坠落的血珠猛地一抽，她咬着下唇先别了眼。

“其他人快点！”导演拿着对讲机喊到：“顾朝留下，再补几个特写镜头。”

平时，山林的晚上就要城市冷上几度，大雨一下温度立刻降得厉害。徐念穿着外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给你去拿份姜汤？”沈知星出声。

郭显超押着剧组大晚上跑到这荒郊野外淋雨，后勤工作做的也不差，要是第二天全部病倒下了他也得哭。

外头的雨已经转小，顾溪去换衣服了留她和沈知星两人面面相觑，徐念有些不自在。

“我自己去，正好透透气。”她又补了一句:“你在这吧，不然顾溪出来找不到人。”

沈知星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不想淋雨，全部人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今天的拍摄尤为顺利，比预期的还要早一点结束。

年纪大了后，郭显超穿的不少也冷的慌，他一口气喝了半杯热乎乎的姜汤。

抬起头，瞥见不显眼处娇小的身影，笑了笑，端着杯子走了过去。

徐念一门心思喝着手里热乎乎的姜汤，山里真的太冷了，幸好暖流下肚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郭显超靠近后，故意咳了一声，引起徐念注意。

她抬起头，入目的是郭显超刻意板着的脸，严肃的表情让徐念拿杯子的手忍不住一晃，有些紧张。

这是发现她是剧组无关人员，还在这蹭吃蹭喝了？

徐念心虚极了，她小声地喊了下:“郭导。”

郭导啧了一声:“今天怎么就这么点声了，以前嗓门不是挺大的。”

徐念不由睁大眼睛，这是认出她了？记忆力这么好？

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这都过去好几年了!

想起之前自己学生时期做的中二事情，徐念简直脚趾抓地，直接社会性死亡。

她紧张地舔了舔唇，心里组织下了语言，立刻对着郭显超为当时的行为认错道歉。那时候瞧见顾朝从下午等到晚上，结果工作人员出轻飘飘一句结束了，莫名全白费了。愤怒的情绪冲上脑门，她瞒着顾朝自己找到了导演。

当时的行为，确实不够理性。

虽然郭显超也没有那么的耿耿于怀，但徐念一脸乖巧态度诚恳的道歉，还是让他心里小小的被满足。

徐念说完之后，偷偷看了眼郭导稍霁的脸色，犹豫了下轻声说道:“我还是坚持最后说的那句话的。”

时至今日，以演员来说，顾朝就是最好的。

郭显超脸色一僵，这没法反驳，否则这第二次合作就不会特地为了顾朝的档期推迟开机了。

他咳了一下，故意说道:“什么话，多少年了我早忘记了!”

说完，不等徐念张口，匆匆转身回去了。

郭显超拿着空杯子又去盛了一杯姜汤，他问旁边的工作人员：“顾朝走了没？”

工作人员接过话：“刚刚还看见他助理呢，应该没走。”

郭导点了点头，轻踹了一下旁边闲聊的小伙子的脚：“给顾朝送点过去，今天整个剧组就他淋雨最多，前前后后冒在大雨里几个小时，可别给我生病了后头还有戏呢。”

导演发话，小伙子立刻止住话题，从搭好的简易桌子上拿个了新的纸杯子倒了碗热乎姜汤，刚跨出两步又被导演叫住。

郭显超临时起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姑娘：“你让她送去。”

与他合作许久的摄影师也在，他有些疑惑：“老郭你干嘛呢？”

手上的杯子有些滚烫，郭导朝着升起的热气吹了一口，有些鄙夷：“你不懂。”

结束拍摄，顾朝回到休息处立刻把将淋了雨的戏服换下，换下的衣服吸吮了满满的雨水，他就像泡在冷水里一样，发套里也灌满了雨水，几个小时下来脑袋有些钝钝地疼。

卸了妆取下发套，黑色的短发还湿着，颗颗水珠从发梢滴落，顾朝把白色的毛巾随意半搭在头上，想到之前在雨中的情景。

那个男生扬着笑，一直为她撑着伞，徐念挪到哪雨伞寸步不离移到哪。

这是那条红色外套的主人？她的男朋友？

之前徐念归还衣服时那股莫名烦躁悄然出现越发浓厚，一并堵在胸膛里闷的慌，顾朝皱着眉，动作有些粗暴地为头发擦干。

敬飞正在收拾东西，见他用上毛巾想到了什么，突然发问：“软不软？”

顾朝抬眼看他，眉间皱得更紧，这都什么破问题？不是你买的，你自己不知道？

敬飞被看得有丝紧张，不自在地手指摸了摸鼻间：“之前去超市徐念挑的，她说这个更柔软一点。”

说完，他拿着换下的戏服走出去还给服装组。

擦拭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顾朝骨节分明的长指骤然收紧，深深陷入毛巾的长绒之中，郭显超说的话再次涌入脑海里。

他不自觉指尖用力隔着柔软的毛巾无声掐上手心，烦闷的心里蓦然划过一丝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