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 三元! ”今早平野进京去了,临走前拜托宁怀霁给三元喂些吃的。
床底没有,竹笼里也没有。宁怀霁拎着鱼干绕小院转了一圈仍是不见三元踪迹,走至大门栅栏处,却见竹门开了条小缝。门前有涧溪,三元或许又偷偷跑去溪边了。宁怀霁思索着便回屋取了狐袭,合上门去林子里寻猫。
“好聪明的猫啊!”
快至溪边,忽听见人声。绕过一棵古柏,看见三元仰着肚皮躺在溪边与一小姑娘玩闹,两三步外蹲着个老人在掏水洗脸。
“打扰了。”宁怀霁提步走出林子。
小姑娘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呀!” 三元慢悠悠跑回宁怀霁脚边轻昵的撒娇。
老人闻声回头,瞥见个青衣公子怀中抱只猫也愣了神,
"您...您是仙人吗?"小姑娘害羞地躲在老人身后,紧紧抓着祖父衣襟。
“在下于溪山隐居,屋舍就在不远处,你们祖孙二人可去歇歇脚。” 宁怀霁见两人衣裳破旧,老人还肩负了远行的包袱,猜想是走路进京的异乡人。
宁怀霁给二人沏了茶,“老人家,你们是要进京吗?”
“是啊,我们祖籍在颍川。”
“颍川在澧水边上吧? 怎么会走这么远南下,是战事影响?”
老人摇头, “不瞒公子,小侯爷待百姓极好,我们南下正是不愿给他们增加负担。”
“我第一次听此说法,老伯可否细讲一番?”
“颍川百姓世代靠樟江取水生活,每年雨季樟江泛洪淹没千百亩良田。之前皇上派来的官员都不会治水,只在灾后按一亩十文发些铜钱济灾。自从禁军来后,小侯爷祁将军带着他们修沙洲泄洪,但沙洲要频繁修补,马上开战后,战士们还要为我们分心。许多颍川百姓外出避灾减少灾后济粮人丁数,给侯爷和将军分些忧...”
宁怀霁一时未接上话。
祁将军...那月一别已有三年未见。修砌沙洲、控洪守城...他终是一步步实现为民哺民的诺言。
塞给祖孙两人几条腌好的干鱼和些粗粮,又悄悄在小姑娘荷包里放了两块银元,宁怀霁捏着小姑娘给的两块桂花糖目送祖孙二人踏上入京官道。
平野回来得比平日晚了两个时辰,一进院门怏快地打了个招呼便想回屋。宁怀霁见他衣角沾满泥灰,“发生什么了?“
知道瞒不过去,平野垂下的头忽然抬起,愤愤地说,“我与人动手了,公子!那些官兵猪狗不如!仗势欺人!”
见公子没打断他,平野接着说,
"我出城时,城门外排了长队进京。有个老伯带着**岁的孙女也在队伍里,那伙官兵借盘察的由头在小姑娘身上不安分地乱摸,老伯同他们争执起来。结果...结果...” 平野抹了把眼泪,说不下去了。
宁怀霁猛站起来,"老人家穿了身土布麻衣肩背了蓝包袱,小姑娘穿的绿袄?”
平野瞪大了眼,"是...是...公子,您...”
宁怀霁手中茶盏徒然脱手,摔成一地碎片,桂花糖跌在污水里,浸了彻底。
“公子!”
宁怀霁颤抖着掩住脸,泪珠从指缝一颗颗滑落,悉数跌在冰冷的泥水里,声音低哑:
“三年前,我以为只要大梁尚在,自当有名士辈出,除去佞臣奸吏,这架华车依旧泰然前行。可我错了。整个大梁就是一棵被噬空的枯木,从上到下连根烂在污泥里。读书人寒窗十载为的不过是光宗耀祖,人前显赫, ‘民为根基,为百姓谋' 的圣贤之理抛置脑后!"
"读圣贤书立得当是为民志。这么多人的离开我才蕃然醒悟......毁基之楼、沉底之舟,将倾将覆,何以存焉!”
"隐于深山不能救民。前路祁君意已走.......”
听见主子名字平野下意识咽了口水。
“两年前我负他一次......”
"平野,你不只是宁府侍卫我知道。"
"澧水之患待治,我要你带我去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