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祁延章的话,陈林瞬间慌了神,他不顾下属就在四周,拽着祁延章的袖子,涕泗横流地跪地向对方求饶。
“祁总,我是真的不知道天成内部出了问题啊,如果我知道,我怎么可能把工程承包给他们,您要相信我!”
祁延章眉毛都没动一下,就那么静静地直视着陈林的眼睛,沉默不语。
陈林被祁延章的气势所震慑,慢慢放开了手中拉扯的衣袖。
祁延章用手随意掸了掸被陈林拉过的袖子,仿佛要拍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李心正和何又晨站在一处,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林平时在公司作威作福,对员工动辄辱骂,难得见他如此狼狈,祁总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狠辣,不给公司元老留一点情面。
祁延章掸完衣袖,抬头扫视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李心处。
他用手势示意李心过来。
李心瞪大眼睛,往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会错意,祁总确实是在叫自己后,她不敢耽误,立马小跑到祁延章面前。
祁延章扫了眼她胸前工牌上的姓名,淡淡道:“李心,你负责协助警察善后。”
李心点头,声音高亢:“没问题!”
祁延章“嗯”了一声,扬长而去。
路过何又晨身边时,他目不斜视,脚步未有丝毫停顿。
李心狗腿地冲着祁延章离开的背影鞠了一躬:“祁总慢走。”
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陈林脸色发白,瘫坐在地上。
李心需要到派出所去做笔录,在她临上警车前,何又晨拉住她:“我在派出所门口等你,今晚我去你家睡。”
李心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
明月夜是宜江有名的湖上餐厅。这家餐厅不对外开放,实行会员制,所有会员均非富即贵,用餐是一船一桌,很注重**,是宜江名流最喜欢去的餐厅。
穿过餐厅的连廊,便看到一艘艘画舫停在沁湖上,湖光山色,江水浸着月影,琵琶、古筝等乐器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船的四角都悬挂着古色古香的灯笼。这些灯笼造型别致,上面绘有精美的图案和细腻的花纹,透出一股浓浓的古典气息。
灯笼内的烛光透过薄纸,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穿着中式旗袍的女子在船的一角对着琵琶轻拢慢捻,乐声悠扬,清脆如玉珠落盘。
张克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对方迟到了半个小时。
他面无愠色,平静地喝着杯中的茶,而一侧的林敬元正饶有兴致地上下观察着那个弹奏琵琶的女子。
“听说这个曾总是十年前破产的凯达集团董事长曾正源的儿子?”林敬元问。
张克咽下口中的茶水:“是啊,家里破产,人家在十年内凭着一己之力东山再起,在国外创立京凌集团,实力较之以前的凯达更盛。这个曾理也是个让人不能小觑的人物。”
话音刚落,张克便和林敬元一样,闭眼微晃着头欣赏着琵琶曲。
另一头,曾理在侍者的指引下,穿过连廊踏上位于中间位置的那艘船。
他随手脱掉身上的大衣递给跟在后面的侍者:“抱歉,张主任、林律师,我公司有点事耽搁,来晚了。”
闻言,张、林二人立马站起身来,一前一后凑到船头和曾理握手。
张克不敢托大,率先开口:“曾总,这是哪里的话,您贵人事忙,我们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林敬元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等您是应该的。”说完趁着低头握手的功夫暗暗撇了撇嘴,心道这小子足足比自己和张主任小了十几岁,自己却还要对他做小伏低,讨好他,还是人家命好。
待抬起头来,林敬元又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
曾理微微一笑,落座后,张、林二人依次坐在曾理对面。
画舫慢慢离开岸边,轻轻摇晃着向湖中心移动。
两位侍者开始上菜,不大一会儿功夫,各种菜式便摆了满桌,菜色丰富,香气诱人。
“菜上齐了,三位请慢用。”说完,两位侍者便立在一边,随时等待贵客的吩咐。
曾理冲着侍者说道:“你们下船吧”,说完,又转头看向奏乐的女子,“我们这里也不需要琵琶弹奏。”
侍者躬身回复:“好的,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铃。”
女子立即停止弹奏,站起身屈膝朝几人施了个礼,就转身跟着两位侍者准备下船。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背影婀娜,林敬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只要是个男人,都懂是什么意思。
曾理暗暗皱眉,眼神里的嫌恶一闪而过。
林敬元回过头,察觉到张克那警告的眼神,他哈哈一笑打着圆场:“今天托曾总的福来这明月夜见识了一番,果真名不虚传,美景、美食、美人样样俱全啊。曾总,您快尝尝这道松鼠鳜鱼,这可是咱们宜江的特色。”
曾理掩饰自己的不满,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林律师莫不是忘了,虽然我在国外待了十年,但我也是咱们宜江人。”
说完,便伸筷夹了一箸松鼠鳜鱼旁边的母油船鸭,笑着道:“比起松鼠鳜鱼,我更喜欢这道母油船鸭,二位也快动筷吧。”
林敬元有些尴尬,张克立马端起一旁的酒壶,准备给曾理倒酒。
曾理抬手制止:“谢谢,我谈事时不喜饮酒,您二位随意。”
张克闻弦歌而知雅意,将酒壶远远放在一边:“曾总这个习惯好,我们二人正好也不爱喝酒”。边说边动筷夹菜。
曾理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二位的时间也很宝贵,那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这次我约二位前来,是为了睿兴实业的事情。”
张克也跟着放下筷子,问:“睿兴实业?刚破产的那个睿兴?”
“是,睿兴在今年10月便被宜江中院裁定破产重整,管理人是严诚律所。据我了解,申报的债务截至目前有三亿左右”,曾理看了一眼认真听着的张、林二人,继续说道,“京凌集团最近想将经营重心转回国内,所以想收购睿兴的破产债权,成为重整投资人接受破产资产,也就是睿兴在桥源街的那块地。”
张、林二人闻言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张克复又看向曾理:“那块地现在周围发展起来了,位置是不错,可是听说兆辉集团最近正在和管理人接触,也在收购小债权,应该和您一样是对那块地感兴趣。
张克说完便观察着曾理的神色,见对方不动如山,显然是清楚兆辉最近的动作。
“无妨,那就和兆辉竞争吧。我听说兆辉收购小债权用的是车辆抵顶、兑现。那我们小债权用现金兑付,大额债权用兰庭雅苑的房子抵顶,我也想借此机会盘活兰亭雅苑这个楼盘,弥补我父亲的遗憾。”
兰亭雅苑是凯达十年前开发的楼盘,后因凯达破产,该楼盘便烂尾了。虽然有政府介入,前后由几家公司接手,勉勉强强将楼盖起来,但至今未经过竣工验收,也就没有交付。”
林敬元插进一句:“那这件事情风险很大啊,一旦兆辉收购的债权金额多过我们,对方如愿成为投资人,那我们前期的付出很可能会打水漂啊。”
曾理低头一笑,举起手中的茶杯:“我对京凌的实力有信心,您二位也应该有信心才是。”
张、林二人立马放下筷子,举起茶杯,和曾理碰杯:“曾总,您放心,我们止争是宜江最大的律所,所内律师业务能力非常出众,这次我们一定帮您拿下那块地。”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在派出所门口等李心的时候,何又晨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刷着手机,发现短视频平台已经推送了刚刚在光泰A座发生的持刀闹事事件。
有围观群众拍摄当时的视频上传到了网上,王绍远及手中的刀被打了很厚的码。
拍摄的镜头距离当事人还有一段距离,声音嘈杂,画面不太清晰,除了王绍远,只拍到了何又晨的背影和祁延章模糊的侧脸。
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祁延章的气质在人群中足够出众,评论都在谈论他的外貌和那帅气的飞踢,反而对事件本身关注不多。
没一会儿,视频就被下架了。
何又晨退出软件,关掉手机,抬头正好看到李心从派出所出来,正四处张望找她的车。
她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停在李心面前。
李心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今天差点把我累死,本来加班就晚,又碰上这种紧急情况。”
“王叔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刚做完笔录,他才从医院处理完伤口被送过来,伤势没有大碍”,李心向后调整了一下座椅,接着说道,“派出所说他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情节轻微,决定对他处以拘留15天的行政处罚。”
何又晨点头,结果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李心:“你真的要帮王叔吗?”
“是啊。”
“幸好还有你帮他们,王叔和他儿子确实太可怜了”,李心有些唏嘘,但想到祁延章,她又瞬间兴奋起来,“今天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祁总,虽然他脸臭脾气大,可是脸好看啊,不愧是让启锡所有女员工提起来都会脸红的存在。”
何又晨在专心开车,“哦”了一声,反应平淡,“你们公司不是属于启锡吗?祁延章你不常见吗?”
“我们公司只是启锡旗下一个子公司,今天也是碰巧祁总在附近办事才过来的,他之前没来过我们公司”,李心打开副驾驶前排的抽屉,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你这个人真没劲,每次和你聊八卦你都这么冷淡,看来能让你情绪有波动的男人也就是你那个白月光了,长得挺帅的那个,叫曾什么来着?”
是曾理。
提起这个名字,何又晨心里一梗,但面上平静无波,嘴硬道:“十年没见,我也忘了。”
李心撇撇嘴:“突然就消失了,真不靠谱”,她叹道,“果然帅哥都是别人的,不是我们这种社会牛马能肖想的,我之前听总部的一个员工八卦说祁总已经订婚了,对方是个白富美,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啊......咱俩也就你跟‘白、美’两个字沾边,我就剩下个‘白’字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暴富啊?”
何又晨没搭话。她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和曾理见面,是在兰溪高中,在她快要摔下台阶时,曾理拉了她一把。
那时候的她觉得,曾理真是她十八年来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自卑了,藏在心底的暗恋自始至终未说出口。她以为他心里明白,可他还是离开了......
何又晨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逐渐用力,心中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