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心底的名字 第3章 Chapter 3

林虞兴致缺缺地撑起下巴，纤细的手熟练转着笔，漫不经心朝台上一瞥，突然就明白惊为天人是什么意思了。平平无奇的校服被他穿出高奢感，精致的五官让人觉得他就是女娲的宠儿，就连眼角的泪痣也长得恰到好处。

林虞看呆了，手里的笔竟忘记转动，沿着桌面滚到地上，啪嗒——

她匆匆弯腰拾起笔，视线落在司南脸上移也移不开，用手肘抵了抵坐在旁边的池絮，发自内心的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止林虞这样觉得，班上那些女同学看见他那一刻，也纷纷犯起了花痴。碍于班主任还在台上站着，她们只能收起心思。

班里其余位置都已经坐满，只有靠窗的卫生角还剩下两个位置。班主任也犯了难，看着四仰八叉的拖把扫帚欲言又止。

司南倒是毫不介意，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

等班主任走后，林虞随意拿了几本书溜到司南旁边，迅速坐下，不给司南拒绝的机会。

林虞扎着高马尾，整个人热情洋溢，她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像月牙，嘴角梨涡俏皮灵动。“司南是吧，我叫林虞，以后就是你的新同桌了。”

司南冷冷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又一头扎进书本里。

头一回受挫的林虞不甘心，嘟囔着嘴，用笔在书上乱涂乱画。此时，讲台上的物理老师看见心不在焉的林虞，让她起来回答问题，“那个最后一排的女生，你来讲讲这道题怎么做。”

林虞的物理成绩常年稳居二十分的好成绩，上下起伏不超过五分。看见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和配图时直接愣住，她连万有引力都不会，更别说黑板上那道电场磁场综合了。

“怎么不说话，把你的思路讲出来。”讲台上老师的眼神过于恐怖，林虞只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把手搭在桌角，不露声色拉了拉同桌的衣袖，以求助的眼神看着他。可新同桌对此无动于衷，视若罔闻在纸上奋笔疾书，此时她无比后悔离开池絮，要是池絮在她旁边一定会告诉她正确答案的。

林虞用力捏住桌角，指尖微微泛白，就在她万念俱灰时，那位不近人情的同桌终于拾回人性，悄悄递了张纸放在她的桌面上。可能怕她看不见，草稿纸还‘贴心’地写着一个巨大的字母C，底下龙飞凤舞写着答案解析。

见她还不说话，司南带着笑意轻声问了句，“怎么，不认字？”

有了正确答案，林虞也就有了底气，中气十足地答题，“答案选C，根据题干……”

勉强躲过一劫，她刚坐下就开始眼皮打架，春困秋乏夏打盹，万年不变的定律。

开始还是频率稳定的小鸡啄米，后来直接不受控制朝桌面上砸，直到额头与桌面接触，砰的一声，林虞才清醒过来。

“你这同桌也太不靠谱了。”林虞揉着发痛的额头征讨道。

司南一本正经对她说：“来学校是学习的，不是来睡觉的。”

林虞相对无言，全神贯注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问，“听说你成绩不错？”

“还行。”

“那好，你辅导我功课，我给你钱。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什么时候开始？”林虞思索后，灵光一闪，“不如就今天吧，放学我来找你。”

林虞妙语连珠说了一大串，丝毫不给司南拒绝的机会。

司南：……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辅导她了。

“抱歉，我放学有事。”

林虞单手撑头，毫不在意地回答：“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所谓‘烈郎怕缠女’，于是在林虞锲而不舍的死缠烂打下，司南终于松口，“如果时间充裕我就回教室找你。”

林虞笑容明媚望着他，点头说：“好，我等你。”

下课后，那些好事人群经过过道时笑着打趣道：“林大小姐，又换同桌了？”

“絮絮依旧是我同桌，我还会回去的。”

有人注意到司南桌肚里放着的洗到脱色的书包，弯下身子将它抽出来，举过头顶朝讲台跑，嘴里还念念有词，“司南同学挺勤俭节约啊，这书包背多年了？我怎么看不出这是黑色还是灰色啊。”

说罢，他又嘲讽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颜色吗？”

被随机挑选的围观群众纷纷摇头，“不知道。”

“好巧啊，我也不知道！”

司南面色一沉，还没站起身就听见身旁拍桌而起的巨大响声，随后林虞大声呵斥，“放下！给我还回来！”

说罢，她径直往讲台上冲，一把夺过司南的书包，扫了他们一眼，“他是我同桌，谁也不能拿他开玩笑。”

林虞的父亲是市局领导，和学校领导关系要好，老师都得给她几分薄面，更别提底下这群学生了。那些人败兴而归，林虞拎着书包走回来，递给司南，“喏，他们就爱针对新来的，但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

“谢谢。”司南接过书包，平静地塞进桌肚里，抬眸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又匆匆离开了。

“喂，你去哪儿？”没有得到回应，林虞悄悄跟了上去。

四中是百年老校，师资力量雄厚的同时，建筑风格也颇具历史厚重感。满墙的爬山虎攀附缠绕，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木头窗户在其中若隐若现。

走进斑驳的古亭，林虞看见司南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在……喂猫。

少年与猫和谐相处，一缕阳光从树缝洒下来，正巧落在少年身上，与四周环境相得益彰。

林虞被迷得神魂颠倒，直到头顶那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看够了吗？”

“没……”林虞本能地摇头，等她回过神时，司南已经走远了，才连忙追上去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南突然停下脚步，林虞没来得及刹车，猝不及防撞上坚实的后背。

“嘶——怎么不走了？”

司南认真地看着她，问，“你真的要学？”

“学什么？”林虞的眼里闪过一抹疑惑，那句辅导学习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而已。但她转念一想，这可是和学霸拉近距离的最佳机会，于是疯狂点头，“当然！比真金还真。”

司南是可怕的六边形战士，语数外理化生常年稳居年纪第一，不仅自学能力变态，教学能力同样变态。

他详尽整理了数理化的知识笔记，整整三大本，让林虞利用空闲时间学习，还举一反三给她出了大量练习题。最终在司南的魔鬼训练下，林虞的理综成绩有了初步提升。

直到很久以后林虞才得知，司南从来没有记笔记的习惯。

高三三次诊断性考试，司南每次都以断层的成绩稳坐理综第一的宝座，在班里人缘逆转；又因为人长得帅、成绩又好，美名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四中，同时也招来了许多慕名而来的迷妹和粉丝。

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情书塞满了他的桌肚、千奇百怪的礼物每天不重样地出现在桌上，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太多装不下而殃及坐在旁边的林虞。

每每下课，十班门口就会堵上乌泱泱一片的人，把前门后门围得水泄不通。

林虞见状，不禁吐槽，“司同学，你这桃花旺得很呐。”

闻言，司南放下手里的笔，将一大摞情书装进塑料袋里，拎着它走到门口。林虞看着他远去，嘀咕道：“我没叫你真去啊。”

只见他把口袋递给面前的女生，义正言辞对她们说：“抱歉，当务之急是高考，请各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司南一副老干部的作风，让那些女生像焉了气的气球一样，悻悻而归。

林虞忍俊不禁，等他坐下后，看似不经意实则很在意地问了句，“现在不考虑，那高考之后会考虑吗？”

司南握着笔，头也不抬地解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到那时候再说。”

后来高考结束，英语考完拉响考试铃声那一刻，所有人如释重负。回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撕碎，趴在走廊栏杆朝下扔，整个教学楼像下雪一样。

那天的晚自习是他们最后一次全班齐聚，围在教室里放电影。大屏幕上放着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司南坐在林虞右手边，目不转睛盯着电影看。他的侧脸尤其完美，几缕碎发洒在额前，高挺的鼻梁、清晰分明的下颚……明明看起来平易近人、很好相处，但林虞知道，他有一颗很难走进的内心。

身边这人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天上星。

但她还是想勇敢一次。

爱恨交缠的电影情节还在继续播放，林虞一咬牙、心一横，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而已，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于是她干脆地拉过司南的手，带着颤音对他说：“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你了！”

林虞的脸瞬间通红，她很庆幸如今教室一片漆黑，否则肯定很狼狈。

与此同时，电影情节刚好演到陈玄奘对段小姐说：“我爱你，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一千年、一万年。”

……

司南迟迟没有说话，林虞心里一沉暗叫一声不好，慌忙松开他的手后又将头埋进手臂里，像只落败的鸵鸟，把头埋在土里就能成功逃过此劫。

扑通扑通——

林虞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就在这时，桌下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封粉嫩的信纸，洋洋盈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也喜欢你。”

那封粉嫩的信纸，是司南早就写好的情书。

林虞欣喜若狂，脸红得像苹果一样。

这是一段年少纯真而又真挚的爱念。

林虞和司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八月最后一天，他们相约游湖。

那天气候宜人，微风激起湖面层层微波，林虞靠在司南肩上，玩弄他的小拇指。她念念不舍看着司南，委屈道，“我们得异地恋了。”

林虞高考成绩中等，她不想出国，执意留在京庆又上不了好大学，于是司南权衡利弊下给她报了个邻省还不错的大学。

“没关系，我留在京庆等你。”他说。

司南一岁时父母离异，由外婆抚养长大，他记不得父母的模样，却牢牢记得外婆的样貌。在他心里，就只剩外婆这个亲人了，因此必须得留下来照顾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令他惧怕分离，甚至为了避免分离而不愿意对人敞开心扉，但还是让林虞闯进来了。

她取下易拉罐拉环，戴在司南的无名指上，又将他的易拉罐拉环戴在自己手上。易拉罐拉环太小，卡在第二个关节中间，两人相视一笑。

靠在司南肩膀上的林虞信誓旦旦对他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但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第二天，林虞的父亲林明圣毫无征兆地坠楼身亡，随后有关林明圣涉嫌违法乱纪的新闻铺天盖地，但他死了，这件事也就随着不了了之。母亲唐枝一言不发，连悲伤都没有，沉着冷静收拾行李，果断买下最近的航班，带着家产和林虞飞去国外。不给她和任何人道别的机会，还斩断了她和京庆的所有联系，一去就是十年。

从此林虞消失在京庆整整十年。

思绪回笼，那枚易拉罐拉环在月光下折射着清冷的光芒，被林虞紧紧攥在掌心。

京庆市这么大，她会对他敬而远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