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岷一走,裴子晏半卧在沙发上,看着塞维尔,“现在,来说说你吧。”
他抬脚去轻蹭塞维尔的小蹆,“你到底在我身边放了多少人?”他的声音婉转而动听,但其中的质问却又不容忽略。
塞维尔本来端坐着,此刻起身半跪在沙发边,俯身在裴子晏膝盖旁,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牵裴子晏手,裴子晏缩手拍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一根根地吻过去。
“我错了,老师。”塞维尔诚恳地认错,“可我控制不住,你离开太久了。”他将额头贴在裴子晏的手背上,像是虔诚的信徒。
裴子晏想了下,反手将他的脸抬起,像是扣住了塞维尔的七寸,笑得人心颤,“那你就可以忍受别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吗?”
塞维尔表情凝固了,似乎没想到裴子晏会这样说,眼神变得幽暗,“我,我不会了,老师。”这一次,他的语气跟更恳切、更认真了一点。
裴子晏无奈笑起来,笑意映在眼底,像是烧着一炉火,直直烫进塞维尔的心底。
“手给我。”裴子晏又一次这样说。
塞维尔伸出那只刚刚受过伤的右手,虽然现在已经完好无损,但裴子晏还是抚摸了一下伤口的位置,“还疼么?”
塞维尔几乎趴在他膝头,仰看着他,毫不犹豫,“疼。”
塞维尔的回答将他听笑了,他的指腹反复辗过伤口的位置,好整以暇地问:“塞维尔,你是不是还藏着些秘密?”
他虽然问得认真,却抬起趾尖,抵在塞维尔的身↓压了一下。
塞维尔被压得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扶着那只脚踝,温热的掌心顺着小蹆的弧度向上。
“是,”他戚戚然承认,“我还有事情瞒着您。”
裴子晏笑得松散,没有追问,弯下月要,蒙住了塞维尔那双靘动的眼,贴在塞维尔耳边,“带你去个地方。”
瞬息间,塞维尔听见了海风的声音。
“提前让你看看我们的目的地。”裴子晏松开了蒙眼的手,拉起跪着的塞维尔。
塞维尔怔愣地远望,海水将他的眼映照得更蓝,宛如冰透的水珠,“溟水星?”
“是啊,我最近意识到我的精神域应该是整个星球。”裴子晏从身后环住塞维尔的月要,他身为诺亚时身量更高,能将头放在塞维尔肩上。
他从侧面打量塞维尔,他精神域里的塞维尔似乎更年轻些,塞维尔忍不住回过头在他的额头轻轻贴了一下。
“好像在我的精神域里,你看着更年轻一点。”裴子晏绕到他身前看他,看他年轻的眉眼,跟他对视。
眼波像是海浪般晃动勾连,恋人总会在长久的对视里沉沦。
塞维尔按捺不住地搂了裴子晏的月要,试探着在他的唇上贴近,温度传递着,他有些担心他的老师还在生气。
裴子晏捧着他的脸,更深地迎上去,交连间,溢出他轻婉地邀请,“进入我好不好,塞维尔,就在这里。”
这话宛如击岸的海浪般,激起万千的白色泡沫,顷刻间淹没了塞维尔的理智,他抱着他的老师说不出话,心底的挣扎和痛苦里掺进喜悦和爱,宛如汹涌的潮水起落,激得他失控。
他发了疯,着了魔,以为自己自己幻听又忍不住相信,他明明做错了事,却偏偏被偏心的奖励,这让他更加难以克制地去爱得更深、更用力,他自觉贫乏灾难的一生里已经没有还能回应的东西了,只有这些汹涌畸形的爱意能给予。
他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去爱啊,只能如此、这样地,红着眼,发了狠地给予。
他的老师,总是接纳他的一切。
裴子晏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失控的塞维尔却格外自制,他那种阴暗的占有欲像是被剥离了,伏在他身上和他做极其温柔的爱,让他没有感觉被侵占、吞噬,他感觉自己被爱得很彻底、很深刻。
从精神域出来,裴子晏微阖着眼躺在塞维尔怀里,却没有睡,他不敢睡,却也睡不着。
他恍惚又哀沉,想起那个遥远的梦,梦里他的剑穿透了一个人,他那时看不清那个人是谁,或许是记忆在保护他,没让他面对那么残酷的事实,但是他已经能从今天获得的消息中印证这个场景了。
他杀了塞维尔。
这个想法一下塞满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法再想更多的事情了,黑暗里思绪翻飞、纷纷扰扰,却全是梦里那模糊的场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有他自己能回答自己。可他又不记得。
他也不敢让塞维尔发现自己的异常。他昨天就发现了,塞维尔有了神谕之后,可以操纵他做一些事情,昨晚让他睡觉,一个命令,他也就睡着了。
这一点塞维尔大概还没有发现。
也不知道这一切好还是不好。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迷茫,却还是不能睡,长夜从未如此漫长。
*
自那次的袭击之后,帝国的军队仿佛消失了一样,此后四天都再没有出现过。
裴子晏四天没睡。他害怕睡着以后,那些能量又开始回溯,像一个关不上的水龙头。
所以此刻,他的脑袋里混沌又朦胧,困得有些恶心,像是一根绷紧不能松开的弦,他只能靠在操作厅边缘瞭望台的躺椅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舷外璀璨的太宇。
他把自己写的那本笔记交给了塞维尔,塞维尔会看着笔记抑制不住地双眼泛红,因此不会在他面前看,会躲着他看,这反倒短暂地支开了塞维尔,也让他可以露出一些疲态,让脑海里名为清醒的弦微微松开一点。
笔记里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满满写的全是跟塞维尔的过往,琐碎的文字记录了他跟塞维尔的一切,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记下这么多东西。
他自己翻译那些文字的时候,脑海中也会闪过一两个片段,从他们初识到熟悉,都是些充满了温情的回忆。
塞维尔还没看完笔记,他还有一点时间。
段谨站在操作台边,跟崖岷和肖琦商量狩杺号的布防,以防下一次袭击。
这会儿,狩杺号平稳地行驶在域内的边界,已经逐渐开始破出边界,向域外挺进。
“域”是一个很奇怪的概念,它好像在说宇宙有边界,但是边界之外又还有世界。
帝国也并非被“域”完全包裹,或者说,目前只在梅耶尔星云一侧触及了“域”,“域”对于帝国的人来说,仍然是一个悬在已知内的未知的概念。
一般来说,域很难突破,因为不同于域内的安静祥和,域外糟糕得多,传说那里充满了陨石流、星爆、混乱的引力、暴走的时间洪流,踏入那里的人很少能回来,除非你能在混沌中找到指引。
而狩杺号似乎不需要指引,在空茫的宇宙中,她的前进看起来很和缓,但凑近了看,其实是迅猛而激烈的。
在突破“域”的时候,她圆润的外层逐渐破开,在“域”的能量碾压下四分五裂,化为齑粉,随后露出了她锋芒毕露的本体,她是薄而锐利的八面体,周身泛着暗蓝的光泽,每一面都映照着星云幻彩的光芒。
当她完全突破“域”进入域外的时候,舰体安静地拢上了一层能量罩,而前方看似很近其实极其遥远的星空里,有一团带着紫色幻光的褐色云状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团褐色云团的中央,闪着一点刺眼的红色光芒。
这是一颗超新星,爆炸的恒星,代表过去的那一颗星已经死去。
裴子晏双眼睁大,忘记了呼吸,表情难以置信,其中又带着点荒诞的失措。
然而,有人比他更惊讶,“那是溟水?!”司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总控厅,他似乎是跑过来的,但脸上的慌张和惊恐比喘息跟剧烈。
裴子晏下意识看向崖岷。
崖岷愣了一下,意识到所有人都误解了,解释说:“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他伸手在操作台上点了一下。
“搜索目的地——”
“已定位——溟水星。”
“预计行驶时间,3天。”
“不是?”司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溟水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裴子晏也松了口气,只是心底莫名涌动着一些奇怪的情绪,看着那团星焰的时候,他总觉得心底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向往。
“嗯?你们要去溟水?”元易时坐在一边,他被006关了几天,翻来覆去完全检查过没有智环的遗留效果之后,今早才被放出来,不过手上被戴上了监视环,监控他的一切行为。
拜刚才的意外所赐,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一出来就四处打听要去哪却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甚至连他两个儿子也没见着。
他看向裴子晏很不解,“你去溟水干什么?”
裴子晏没搭理他,元易时当初背叛自己,现在能活着蹦跶到现在都是托了塞维尔的福,如果不是塞维尔要求暂时留着元易时,此刻元易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我真是看不明白,还以为莱恩公爵终于要反了。”元易时有些遗憾,“怎么是来这里,早知道鸱鸮是他的人,我就留点手,当初就不该得罪你。”最后一句话是朝裴子晏说的。
裴子晏皱起眉,知道元易时说的是校史馆死人那一次,但对方对塞维尔这种亲近的态度总让他感觉奇怪。他印象里元易时跟塞维尔没有交集,而且元易时背叛了自己,塞维尔为什么会和他合作?
“你还挺希望莱恩公爵造反?”司焰眉头一抬,打量元易时,“你俩什么关系?”
元易时白他一眼,“合作关系。”
“你跟他?”司焰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你俩能合作也太好笑了,他能留你一命都不是一件正常事。”
“为什么?”元易时像是听见了一个更好笑的笑话,不懂司焰哪来的自信。
司焰抱着手倚在墙边,“那天是你把德里克引入我的包围圈的吧?”
裴子晏抬眸看向司焰,司焰没有感觉到他的注视,嘲讽地看着元易时。
元易时安静了几秒,随后笑起来,“那又怎样?你不是没死?”
“这就对了。”司焰抬手指元易时,“你,借这场爆炸炸死了我和德里克,清除了你的罪证和晋升路上的劲敌,我无关紧要,但你杀了德里克,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元易时一脸莫名其妙,“你到底再说些什么?他跟德里克是没法共处的政敌,我帮他杀德里克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合作的条件之一。”
裴子晏猛地抬头看元易时,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脸煞白,像是被剪掉了声带,失了声。
“……什么?”司焰一脸诧异,“怎么可能,他明明——他明明还收敛了那些遗骸。”
“那是为了确认德里克的确死了。”元易时解释,“爆炸发生时他就在我的星舰里,他亲眼看着爆炸发生直到结束,然后清扫战场,确认目标死亡。”
裴子晏一直盯着桌上的水杯,直到元易时说完,目光也没挪开,他像是被钢针定在了原地,挪不动位。
是塞维尔设计了那一场爆炸,计划了他的死亡,元易时不是炸死他的凶手,是塞维尔。
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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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交易(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