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晏卡住了,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场面,他使劲抬了一下,能动,但是动作不那么雅观。
塞维尔倒是不意外,他挪了一步,走到裴子晏身后,手掌从裴子晏的肩关节一路摸到肘关节,带着他的关节活动了一下,确认了脱位的位置,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信息素的味道清晰而刺鼻,衣料相互摸索着,裴子晏有些紧张到腿软。
“放松——”塞维尔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咔一声,手已经接回去了。
裴子晏觉得有点疼,但又不敢埋怨,只好木着脸说:“谢谢。”
塞维尔低声应了一声,似笑非笑,接着给他擦左手。
被擦手的感觉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指节一寸寸被重重抚摸,像是连着全身的关节都被摸过了一道。
裴子晏抬头看塞维尔,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却发现对方很专注,甚至是有些沉迷于仔细地给他擦手,认真得像是再盘玩一件艺术品,每一个角落都不落下。
塞维尔太认真了,以至于一瞬间他起了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口干舌燥,又不能抽手,显得自己心虚。
塞维尔很快确认自己将裴子晏擦干净了,便放开了他。
“去吧,我来处理。”塞维尔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染了血污的帕子落在地上的血污里,变得更脏。塞维尔的目光看向木屋的方向,示意裴子晏去看他的舍友。
裴子晏没急着走,他开始解外套的扣子,同时缓缓凑近塞维尔,反过来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人?”
树林里满是寂静的寒意,月色漂泊着落下,像是薄霜。
塞维尔安静看着他将外套解开,目光无法从那修长的指节上挪开,答:“闻到了。”
空气里确实还散着些信息素的味道。
裴子晏点头,认可了这个答案,他牵着外套干净的部分将染血的外套脱下,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塞维尔笑了笑,“脏了。”
他解释着,又往前迈一步,一只腿踩进塞维尔微微分开的双腿涧,站稳后踮起脚,同时扯着塞维尔的衣领,竭力仰望他,**裸的目光落在塞维尔的唇上,眼底深浓的绿色像是化不开的欲求。
他喟叹着,说出了刚才那个不可言说的心思:“我好想吻你。”
月色朦胧又生动,像是被滚水烫过,薄霜都化成水。裴子晏细细看了塞维尔许久,末了懒懒松了手,任凭自己踮起的脚落地,看起来好似要往后倒去。
塞维尔一惊,伸手拦腰抱住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了,另一只手已经势不可挡地抚上了那白皙的后颈。裴子晏被半托半抱着换了个方向,避开了尸体,被抵在粗粝的树干上。
他只觉眼前一黑,头晕恍惚,四周好似有什么变了,来不及细想,腰上的手臂收紧,颈后的手抚着下颚,他的脸颊被抬起,塞维尔俯下身吻了他。
那一瞬激烈的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妄求席卷了他的渴欲,那吻深又沉,他不由自主、也发自内心,热忱回应了海风的邀请,乌木玫瑰,海风与酒,烙印成艳阳般的炽热痕迹。
一旦开了头,就再难停下。
裴子晏沉沦在乌木玫瑰的味道里如痴似醉,嗅闻着其间淡淡的海风气息,Omega本就天生对Alpha有臣服性,更何况他们极端的适配,这让他此刻恨不得把自己挂在塞维尔身上。
他已经无暇再去琢磨其他,只能一边体会,一边回味,体味那交融的触感,回味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而来的颤栗。
“老师。”塞维尔唇齿间发出低沉颤抖的声音。
声音里蔓延而出的情愫,让裴子晏感觉仿佛置身沙滩,被烈日照耀般的温暖,那热意灌满他的血管,他觉得自己几乎立刻马上就要到发情期了。
他略微抬起头,此刻看见了远处的小木屋,是完整又崭新的样子,屋内漏出柔和的光影,他明白过来,他又被带进了塞维尔的精神域里。
只是此刻的精神域和现实重合。
他引颈仰头,企图呼吸一点可以让他稍稍清醒的新鲜空气,但是塞维尔落在他颈畔的温度让他沉得更深。
“够了……”裴子晏颤抖着说。
然而,把他抵在树干上的塞维尔分寸不让。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某些不可说的部位正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塞维尔把头埋在他如雪的颈侧,用只有裴子晏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师,你好香。”
这话听得裴子晏浑身犹如冰消骨溶,但他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捂住了塞维尔的嘴。
或许是感受到裴子晏的羞赧,塞维尔终于放开了裴子晏,他趁着夜色望他,看见了裴子晏湿润的眼波和微红的眼角,他的手指触到裴子晏的面颊,像是在触摸什么千万年一见的珍宝。
“老师……”塞维尔喃喃着。
裴子晏感到面颊微痒,握住了塞维尔的手,又笑起来,“怎么了?”
塞维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单手更深的抱着他,裴子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千丝万缕的混杂情绪,那情绪复杂得让他忍不住想吻他更多。
但在外面进入精神域多少让裴子晏有些不安,他们甚至还在尸体边上,他缓了片刻央着塞维尔要出去,塞维尔没有为难他。
离开木屋的时候一脸冷静,但是回来的时候裴子晏一脸赤红,还有些喘,像是累的。单纯的肖越没有多想,甚至没注意到裴子晏的外套变了样式,他正忙着照顾林贤星。
林贤星确实安静了下来,正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睡,但睡得不安稳,似乎已经要醒了,还有些发热,好在肖越那里退热的药物管够,他已经给林贤星用了,只等药物起效。
“你受伤没?我这里有药。”看见裴子晏回来,肖越担心地问。
裴子晏摇摇头。他不仅没有伤,唯一的血还被擦得干干净净,裴子晏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干净过,指尖上全是塞维尔帕子丝滑的触感。
肖越看裴子晏的表情从担心,变成了惊讶,沉吟了一会儿又变成信任,最后笑起来,“还好有你。”
“你还好吗?”裴子晏记得肖越刚才也有些反应。
肖越点点头,“我还好,就是腿软,我通知我哥了,他应该快到了。”
裴子晏记得肖越的哥哥,那个给他做机甲的机甲师,叫肖琦。他能跟克林克搭上线也是因为肖琦。
没多久,肖琦果然来了,一脸神色慌张,进屋就找肖越,“小越,你没事吧?”
肖越摇头,“我还好,还好有子晏,他救了我和林贤星。”
肖琦冲他感激地致意,“谢谢。”
“应该的。”裴子晏笑了笑,帮着肖琦将肖越扶起,“你今晚跟你哥哥回去吧,我来照顾林贤星。”
肖越犹豫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回去,如果他有别的情况,我可以临时处理一下。”
裴子晏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好,那我们带他回寝室。”
有肖琦扶着肖越,裴子晏也就撒了手,去看林贤星,他这会儿似乎也朦朦胧胧地醒了一点。
裴子晏取过肖琦带来的水,给他喂了一点,林贤星也更清醒一点,察觉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我……好了……吗……?”他脸上凝结着狼狈的汗珠,一脸难以置信。
“嗯,没事了。”裴子晏神色如常。
这句话在林贤星心底回旋了许久,他缓缓从中悟出了什么,像是更深的难以置信,又像是某种期待,他嘴唇微颤,“他……死……了?”
裴子晏又喂了他一口水,“死了。”他确认着,表情冷静,像是有人再问他吃过了吗,他随口一答“吃了”。
肖越和林贤星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毕竟都是十**岁的少年,比不得裴子晏这样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
但这一夜大家也算共患难,所以他俩也很快从震惊的现实里缓过来,将空白的表情咽了下去。
肖琦缓缓顺着肖越的背,安抚了他一会儿,他想到的事情更深。来的路上他确实闻到了血腥味,暂时没空去寻源头。
“尸体呢?”肖琦问,“我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你处理。”
林贤星也反应过来,伸收拉裴子晏的袖子,“你别慌,我也可以帮你。”
肖越刚才看过了裴子晏冷静的样子,现在看他好像也不是很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总觉得裴子晏有办法。
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他,裴子晏心里升起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感觉到有些新奇,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替他着急杀人的善后问题,他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毕竟不管在角斗场还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想着要活下来,对方死去代表他能活,代表他获胜。真要说起来,这种杀戮到更像是属于他的生活方式。
裴子晏从这种表现的差异中,渐渐悟出些细微的差异,他跟面前这些人的差异。
他面前的三个人都是普通人,有着最基础的人类社会的观念,他们跟他所处的成长环境不同,所以,面对同一件事情的考量也会不同。他觉得无伤大雅的事情,对方会觉得慌张、害怕,因为他们比他具有更多的社会性和人性。
“人性”,裴子晏咂摸着这个词,心底生出些奇怪又诡异的感觉,好像他将自己跳脱出了世界,好像他不是人一般。
因为对面三个人此刻正神色各异地盯着他,所以裴子晏也不好沉默太久,他安抚性地笑了笑,打消了他们的担心,“有人帮忙,你们不用担心。”
肖琦松了口气,也不多问了,“那就好。”
抹平了所有的担心,裴子晏便试图把林贤星扶起来,却有人敲门。裴子晏抬头看去,意外地看见了顾麟。
顾麟站在门口,视线一扫,落在裴子晏身上,“已经处理好了。”他顿了一下,“公爵让我送结合阻断剂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只针剂。
裴子晏没有关心怎么叫“处理好了”,他目光落在那个药剂上,他曾经很想要这个药剂来延缓他的发情期。
他接过顾麟手里的药,递给肖越,看着肖越给林贤星使用了。
“谢谢你,子晏。”林贤星似乎终于放松下来,感激地看着裴子晏,然后又看向肖越,“也谢谢你,肖越。”
肖越笑了笑,“不用谢。”
一切都结束了,肖越给明夏轶报了平安,一行人准备回寝室,看见裴子晏扶林贤星,顾麟走过来帮忙,“我来吧。”
因为顾麟是Bate,所以林贤星也没有拒绝,因此裴子晏空着手率先走出了屋子,然后看见了月光下的背影,塞维尔只穿着衬衣,夜色将那道背影勾勒得清俊。
裴子晏走到塞维尔身后,探头看他,“等我?”
塞维尔看他一眼,“走吧。”
“哦。”裴子晏笑起来,背着手跟塞维尔并肩走着,月光落进他的眼睛里,晃成明亮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