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男人神色冷淡。
他的视线短暂掠过自己的面孔,沁着寒凉的薄雾,轻飘飘的缺乏重量,一晃而过难以捕捉。
贝尔摩德与其对视不足一秒,便发觉对方的目光又移走了。大概漂浮在半透明的茶几边缘,也或许是花样繁复的深色地毯。
她习以为常,伸手合上笔记本电脑。
“刚好经过天空岛,顺路来看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风祭巳我心中一动,“这是组织的任务。”
贝尔摩德忽而抬头,定定注视他几秒,忽然哼笑一声,“好吧,组织的任务。”
风祭巳我直觉这句话没有结束。
有未尽的字句淹没在对方弯起的唇舌中。
系统帮助他穿梭在不同时空,以事件点连成时间线,完成马甲的真实性塑造,底层逻辑便是“未来决定过去、过去定义现在”。
在此之前,他与天空岛没有任何交集,更无从谈起不愿来到这里。
风祭巳我听见胸腔里心脏跳动声,清晰、规律,明晃晃提醒着心脏主人,他等待已久的时机来临了。
所谓厌烦公安成员的存在,以及唯有自身知晓的“无法换取任务”,导致任务期间心情持续低迷。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只是短期有效的、浮于表面的借口。
一旦有人探究,便如水面的泡沫,徒留光影。
他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让当下言语,成为过去事迹的机会。
风祭巳我看向贝尔摩德。
对方姿态懒散靠坐在沙发上,察觉他的视线,笑意吟吟望过来,不躲不避。
“怎么,有话要问?”
风祭巳我右手手指随意搭在长桌边沿,指腹传来桌面冰凉滑腻的质感,仿佛陷入冰冷凝固的血水。
他放任自己沉浸这种不正常的状态。
无数扭曲的图形色彩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或是血色默片,或是黑白闹剧。
他的视线穿过斑驳的拉长的残影,落在前方那无法记住面容的人影上。对方似乎在微微笑着,有璀璨的聚光灯从上往下将人完全笼罩其中。
他听见自己发出声音,朦朦胧胧,犹如来自水面之下。
‘是...BOSS......吗?’
那个人微微歪头,似乎没有听清。
‘什么?’
无数字句在喉舌间组合排列,依旧构成那句莫名其妙的询问。
他再次陈述结论。
话音落下。
一切超现实色彩如潮水退去。
风祭巳我骤然从溺水般的状态中脱离,若非此情此景不合适,几乎想要弯腰大口喘气,咳出喉咙里粘稠的腥气。
他看见沙发上的人还在等待回答。
脑海深处嗡鸣不断,太阳穴的位置隐隐刺痛,是思考过度的后遗症。
他开口。
“BOSS不信任我,是吗?”
房间内,霎时寂静。
贝尔摩德完美的笑容一顿,收起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她从风衣外套的口袋中摸出一个东西,随手向他的方向扔去。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状态,只是一些必要检查。”
黑色U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光影交错间,正面印刻的乌鸦图案栩栩如生。
风祭巳我下意识抬手接住。
在掌心皮肤与金属外壳相接触的瞬间,视野中弹出一个熟悉的蓝□□面。
[恭喜开启「源清司」第7/10个特殊事件。]
[正在链接节点,意识传送中——]
大雨倾盆而下。
风祭巳我回过神,站在杂草丛生的岸边。
前方半米便是一碧万顷的湖水,连接成线的雨滴从天而降,在湖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周围尽是稀疏的树木、茂密的草坪,石子路上空旷无人。
这是哪里?
他困惑抬手,掌心尽是连缀蜿蜒的水迹。
细密的雨水砸在脑袋上,顺着湿透的发丝直接淌入衣领,里面的衬衣几乎完全黏着皮肤,透出沁人的寒意。
“他”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在等人吗?
风祭巳我随意猜测。
“沙沙——”
侧后方传来草丛晃动声。
风祭巳我下意识回头,右手按住腰侧位置。
十数米外。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盯着他。
或许也可以说意料之中?毕竟「源清司」达成的特殊事件中,超过一半都与对方有关。
“琴酒。”
风祭巳我放下右手。
雨声越发急促,打得树叶哗啦作响。
那个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漫不经心踩过潮湿的草地,银色发丝蜿蜒在黑色风衣上,仿佛颜色怪异的血迹。
“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淋雨?格兰威特。”
所以又是任务开始前,走丢在哪个地方?特殊事件的节点中,应该不会重复这些无意义日常。
“……”
风祭巳我的瞳孔中映出宛如黑夜的长款风衣,不规则的泥点缀在边缘部位,几乎与原本颜色融为一体。
这场雨下多久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
都无关紧要。
一眼望去,尽是连绵的坡度草坪,沿岸环形栽种的树木叫暴雨打得摇摇欲坠,减缓不了半分凉意。唯一挡雨的亭子伫立在百米之外,他方才站立地方的余光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一个人站在雨中出神。
又是什么事情,让琴酒这样效率至上的人,一直待在附近等“他”恢复理智?
毫无疑问,后者是boss的命令。
至于前者,缺乏线索。
头疼。
他半垂下眼,慢吞吞开口,选择最省心的表演方式。
“啊,走吧。”
他声音穿过料峭大雨,低哑、朦胧不清。
琴酒看见对方一步步走来。
彼此擦肩而过的刹那。
他毫无征兆侧身,一把扯住风祭巳我的风衣衣领,弯曲的指骨恰好压住喉咙位置。
“格兰威特。”
他一字一顿。
对方不适的皱起眉头,克制条件反射的攻击行为。
那双熟悉的深蓝色瞳孔中,也短暂浮现出茫然与错愕的情绪。犹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扔进大海,无足轻重的涟漪迅速消失不见,徒留一成不变的的死寂。
——哈。
——这不是完全,不知悔改吗?
琴酒简直被气笑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