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他在赌运气。
这位丸山警官认识“过去”的自己。
没有系统从旁解说,看不见情感的变化数值,风祭巳我往往难以判断他人的真实情绪。
幸好,这个场景比较熟悉。
他几乎一瞬间想到作为「西园寺弥一」时,与诸伏景光的短暂相处。不同于诸伏景光明显的、透过他看向他人的恍惚,这位丸山警官就是看着他。
看着“过去”的他。
此时此刻。
对面的黑发警官微微睁大眼睛,黑色瞳孔中似乎流淌过名为惊喜的情绪,转瞬间被阴晦的夜幕所取代。
“啊,当然。”
对方轻声回应。
“不可能忘记。”
风祭巳我再次感受到心脏跳动声,清晰得开始压迫胸腔。
他克制住挪开目光的冲动,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起身离开墙面,漫不经心开口,“往后三天,我都在这里。”
丸山勇注视走近的人影。
那双氤氲着浅薄雾气的海平面,恍然间,似乎温暖如日升,静谧安宁。
“如果你想过来。”
如此虚假的、审视的“友谊”。
丸山勇几乎被气笑了。
微弱如星子的希望轰然炸毁,散去了个干净。愤怒与迷茫尚且来不及沸腾,便已经淹没在无尽怀念里。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连带这种糟糕的演技。’
‘——小源。’
他仿佛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薄薄的名片。仿佛一个人练习过无数遍,流畅的翻转掌心,摊开在对方面前。
“下次遇见这种事情,可以直接打电话,我会尽快赶过来处理。”
“没有事情也可以找我。”
风祭巳我注视着那张线条简洁的白色名片。
“……”
“好。”
哪里不对。
警局事务确实繁忙。
黑发警官简短告别两句,与同事们匆匆下了二楼。
风祭巳我捏着质感冰凉的名片,尚未收回目送的视线,听见旁边有人含笑询问。
“大人还有警察朋友?我以为我们这种人,不给警方添乱就不错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行事。”
他稍微偏头。
那双墨绿色瞳孔紧紧锁定他的面庞,宛如潜藏丛林之中蓄势待发的猎豹。眼尾刻意压低几分,似乎想要表现友善与好意,难掩锐利与压迫。
不听语气的话,倒像是审讯现场了。
风祭巳我莫名想起琴酒。
过去一个月里,频繁穿梭在各个时间节点,很难在几分钟内搞清楚状况。他为此没少经历琴酒的□□警告。
“与你无关。”
风祭巳我冷淡回应。
明面上挂了“心情糟糕”的负面buff,如今缺乏目标驱使,维持友善不了一点。
赤井秀一耸耸肩,不以为意。
他在开口之前,已经预想了几种结果。
居然没有警告。
这样看来,对方的脾气确实挺好。
降谷零瞥他一眼。
虽说不爽这家伙总会抓住时机,恰到好处的抢先一步发起对话。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比如这种情况,他绝不会开口拉低印象分。
咔地一声,房门关上。
三个人不约而同转身离开,决定回去调查一下丸山勇的信息。
风祭巳我抬手按下开关。
白炽灯光刹那间充盈了整个视野,照亮干净得反光的木质地板。所有物品的摆放与出门之前比较,没有任何细节变动。
等等。
不是琴酒?
风祭巳我眉头微动。
他在推开房门时,发觉多出一个人的气息。本以为又是琴酒不请自来,闷不做声坐在客厅,擦拭他那一把□□,平白吓人一跳。
所以,是谁?
他神色不变,迈步走过玄关。
下一瞬。
视野豁然开朗。
一个外表熟悉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拧眉敲击着笔记本电脑,感受到他投的视线,立即起身,笑着问好。
“格兰威特大人,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什么任务?
风祭巳我没有想到,会在客厅里看见山崎秀智。
琴酒的命令应该是派一名外围成员,在他们一行人,主要是他下船之后,直接送到目的地。
作为天空岛负责人,山崎秀智出于过往友情,或许掺杂一点其他因素,选择放下手边事务,亲自过来一趟。
然后故事到此为止。
在组织中,名义上代号成员地位相等。前途光明的年轻成员,与底蕴不足的老迈成员;处于核心部门的重要职位,与偏远地区的普通负责人……终究有所不同。
山崎秀智一路走到如今地位,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何况任务执行期间,他人未经允许闯入领地区域,比如充当安全屋的临时住处,可以说是严重冒犯的行为。
倘若二人实力地位相差太大,一个“失手”杀死“入侵者”,违反了组织中禁止互相残杀的明文规定,Boss也不会追究什么。
——运气不好罢了。
——他们之间的差距,应该符合这一条无需言明的规则?
风祭巳我无视对方投来的视线,走到靠墙的长桌旁,背对茶几的位置,伸手开始倒水。
“格兰威特大人?”
后面传来对方困惑的声音,逐渐变得拘谨。
“是我哪个地方出错了吗?”
风祭巳我半垂眼帘,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近乎滚烫的热意。
他的内心慢慢镇静下来。
都说了。
他和山崎秀智之间,完全符合“失手”的规则。
以白天所见来判断,山崎秀智看似大大咧咧、行事自我,全程没有借口他不清楚的过去,做出存在冒犯可能的亲近行为。
这无疑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
像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置身危险境地,去赌组织中的情谊,有几分真。
——这不是山崎秀智。
当然。
更重要的是。
他永远不会利用“预知”,给过去的自己增添麻烦,留下毫无提示信息的破绽。
风祭巳我转过身,背靠长桌站定。
“什么事,贝尔摩德。”
刚才还神色恭敬的“男人”啧了一声。
她后退半步,重新坐回沙发,一手撑着下巴,目光斜向他的面孔,手指搅动不存在的散落的发丝。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