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发了狠话,但孟-刀子嘴豆腐心-子荆还是忍不住匿名寄了一笔钱给医院,指名给徐茵付的药费。
他也偷偷问过医生,流产确实对少女危害很大,最重要的是少女目前的心理状态很不好,医生建议最好及时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是徐茵的妈妈坚决不肯,甚至因为钱不够,所以只能把女孩带回来家,学校那边也办了休学手续。
电视台那边关于校园霸凌的后续调查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很多问题并不会因为曝光就能瞬间清除,而再往后,记者能做的微乎其微。
国家电视台的节目夏然而止,孟子荆自己剪辑了一版视频用个人的微博账号发布到了社交平台,不得不说他一贯的煽情口吻并不符合一个记者的职业操守。
虽然经历过徐茵妈妈一番“恩将仇报”的泼脏水行径,但人同情弱势群体的本能倾向就连他也不能幸免。
毕竟人非草木,怎能无情?
在那版被众人高呼“又来骗眼泪”的私人剪辑中,孟子荆依旧用的插叙手法,声音入镜。
叮咚…熟悉的上课铃响,伴着孩子们的嘈杂声,下午的阳光正好,镜头从一个翠绿的栀子花树转到学校的一间教室,整齐排列的课桌,镜头故意模糊了孩子们的侧脸,只看到他们毕恭毕敬的弯腰整齐划一的喊,老师好。
镜头最后落在教室后排靠垃圾桶的一个单独的课桌上,木制的桌椅板凳,上面有大片的涂鸦,赫然醒目的是几个大字,“丑八怪,爱哭鬼,告状精…”
学生的笔迹稚嫩也刻薄。
画面一黑,蓦然浮现出几个鲜红的毛笔字,“少年,少年”
“你们的学生时代是否遇到过这样的人?他孤僻,不爱说话,他爱哭,有些邋遢,他人缘差,总是躲在角落?”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像是一段故事被娓娓道来,问题并不尖锐,却轻而易举带着人回到那段青葱岁月。
“在这次的调查中,我们共收到了来自全国二十三个省市自治区,六百七十二所中小学,上万封匿名信件,这时候我们才发现每个学校,甚至每个班级都有这样的孩子。”
镜头里是那些随邮件一起寄来的很多照片,即使做了处理,看上去让人震惊,学校厕所的门板上,用水彩笔写下恶毒的话,教室后黑板上用粉笔写下咒骂的句子,被扎破轮胎的自行车,被撕扯掉的试卷书本,被墨水弄脏的校服…
那些好像只有脑残言情剧女主会受到的待遇,在学校的每个角落都可能上演,果然戏剧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的是,现实并没有英雄来拯救这些被孤立的孩子。
“没有人愿意跟你说话,你的书本,衣服被无缘无故的弄脏撕烂,走到哪里都是别人鄙夷的眼神…校园某种程度上比社会险恶,因为这里孩子喜欢和厌恶表现得太过分明,而那时候的你甚至没有锻炼出一副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
这一段镜头是柴辛做背影拍的,因为找不到受害的孩子,也不想让他们再次回忆那些难过的事情,所以柴辛自告奋勇的上场了。
只不过越拍越多,柴辛自己的情绪都有些稳不住了,他真的在自己的学校发现了在厕所上的字,在教室后面被孤立的桌椅,体育课独自发呆的人…可以想见,在帝都脚下最有名的高中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干净的呢?
“我们都有很讨厌的人,但是不喜欢并不是伤害的借口。”
画面陡然一转,孟子荆穿着白衬衫黑领带站在一所学校的国旗下,目光坚定的看向镜头。
“孩子们的世界太过纯粹,听不进太多说教的话,所以我接下来的这段话是说给所有大人听得。”
“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你的学生,你的晚辈告诉你,有人欺负他,孤立他,他觉得上学太难了太累了,或者他叛逆,他打架,他逃学…请你先抱抱他。”
“太多的遭受过校园霸凌的孩子在信里说,他们曾经求救过,向信任的家长,向喜欢的老师,但是大人们总会各打一巴掌,然后不了了之。”
“怎么就欺负你一个人?”
“为什么和那么多人关系都不好?”
“是不是不想上学找借口?”
父母老师的质问堵住了他们的哭诉,没有人信任的感觉实在太差劲了。
有一个孩子在信里告诉我说,他最羡慕隔壁班的大胖,因为大胖被欺负了之后,他爸爸会冲到学校来质问,帮他撑腰,可是他的爸爸从来没有,还偷偷说大胖爸爸那样的人胡搅蛮缠,没有素质…
他不知道素质具体是什么,有那么重要么,比孩子被欺负了还重要么?
“不要让孩子失望,及时沟通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手段,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别打断他的哭诉,听他说。”
画面又一转,来到放学后的校门口,有孩子看到家长眼睛一亮欢天喜地的扑过去,有孩子被人围着叽叽喳喳的讨论些什么…
镜头没有直接展现任何一个遭遇霸凌孩子,那些博人眼球的扇巴掌,撕扯衣服哄笑的场面都被删掉了,留给所有人的是一副宁静美好的校园。
“在这样欢乐成长的校园里,有的孩子生病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相信,甚至最后他们开始怀疑,也许错的是自己。”
“至今仍有很多人不知道这种病—抑郁症。很多人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作出来的层面,明明看起来很健康很阳光的人,怎么可能生病了呢?”
“人其实很脆弱,书可以重新买,衣服可以换新的,但是心,有了裂缝,就很难愈合。”
画面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一支钢笔,在干净的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期待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
放下笔,墨水却晕染开蓝黑的痕迹。那双白皙的手抬起,小指连着手掌的边缘被墨水浸染,十指交叉,将那行字和手掌边的污渍藏起来。
镜头换回某个教学楼的屋顶,第一视角往下看去,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窗口,里面坐着一个个学生,天空的灰蒙蒙的,好像即将要下一场雨,整个人都很压抑。
画外音适时的响起。
“这是患有抑郁症的孩子想过最多的念头,这世界究竟怎么了,它也病了么?”
“我们一向的教育观念都是严师出高徒,但很少有人告诉孩子,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很棒了,你是值得被爱的。”
短片的最后是一个由远及近的长镜头,从城市的天空俯瞰校园,再到一栋栋教学楼,到楼边的一颗树,最后落在树上绽放的白色栀子花。
“少年,是我们每个大人的过去,是每个家庭的希望,是每个国家的未来。请让他们相信,他们值得被爱,世界也值得被爱。只有每个大人真的长大,少年方能长少年。”
片子是在凌晨一点发的,孟子荆揉了揉干涸的眼,打开抽屉想那瓶放在角落的眼药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只能捏着眉心,回忆起学生时代的眼保健操,做得可能不是很对,但确实缓解了点疲劳。
端起手边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早已冷了,剪片子就是这么累的活,常常都是熬夜完成的,孟子荆觉得再做几期选题,自己大概可以去和阿木抢活了,当个名记者真是不容易。从删选素材,到写稿子,配音,拍摄,到现在剪辑完了发表,一整套流程都是自己边学边做,也算是自学成才的典范了。
抽空将自己社交平台上的一些私信回复了几条,孟子荆就关了电脑,晕晕乎乎的,澡也不洗,衣服也懒得脱,蹬掉拖鞋,往床上一倒,不到一分钟,就沉沉睡去。
如果他再刷新一下微博,就会发现自己的那条视频下真飞速出现着越来越多的点评赞。
互联网的传播速度太快,半夜又有太多人失眠,正好是社交高峰时期,这条视频发布后迅速发酵,孟子荆不负众望的又上了次热搜。
有感慨者。
“这一期的《调查者》真的看哭了,结果半夜又哭一次。”
“少年怎么才能长少年呢?好像一下子想起读书时代的一些事,很抱歉当时遇到校园霸凌没有勇敢站出来!”
“这真的是一直存在却很多时候被人视而不见的话题啊,很庆幸自己走了出来!”
“说到抑郁症的时候真的泪目了,有人替我们发声了!”
有吃瓜者。
“深夜等到男神的视频,可惜露脸只有几秒,你管这叫出镜记者?”
“前些天的未成年少女案怎么样了?这人到底怎么样啊,能不能粉啊?”
“现在搞新闻的一点都不纪实了,这么煽情怎么不去拍电影?”
“我已经在等下一期的《调查者》了,把新闻节目追成综艺的只有我一个么?”
叮咚,书桌上孟子荆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收到一条短信。
“孟记者,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来自一个陌生的未注明号码。
个人还蛮喜欢这种把片子写全了的描写手法,有点像自己真的剪了一个视频。
故事里的一些数据纯属杜撰,事实却并不夸张,相反在孟子荆这版的视频里并没有给出很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猛料,他尽可能的刻画了一个欢乐平静的校园,只是其中有很多孤独的孩子。
说教的事情从来不是大人对孩子的专利,大人也不是都是完美的大人,这也是我一贯希望表达的内容。
最近听到B战《说唱新世代》里陈近南的一首歌《来自世界的恶意》,其中有些共鸣,歌词有一句让人触动,“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又该像谁证明。”
只希望,我们都能“慢慢长大,慢慢变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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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