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时间刚好 第15章 破灭

这个周天上午我回了一次家，把孙七七送我的非便携式化妆镜带了回去。

后来我就一周存一次钱，比如，晚饭可以不点菜，比如，周六只吃一顿饭。但是，我周天拿着钱去买牛奶和饼干的时候，那样的尝试着对一个人好时候的兴奋感还有紧随而来的满足感，盖过了无论物质贫瘠还有精神贫瘠带来的所有、全部、任何的慌张和不安。这时候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价值量化成一点一滴可以伸手就碰触到的东西，“价值”，不再只是个抽象词汇了，因为有个人可以喜欢着。

有个人可以喜欢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儿啊。

有时看着室友衣柜里的零食，我也是极其羡慕的，我也想过能够拥有这样的一小箱零食。这也许，正是每一个十七八岁女孩都向往的事儿呢。我暂且看两眼，继而回到课桌旁拿出习题册开始写题。这一道道题都总答也答不完，可以用来分心的时间还是极少的。

但是，友情证明了——羡慕归羡慕，有这般重视生活质量的室友在身边，我平常也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就分得一两杯羹的。

冀雪晴可喜欢买周杰伦代言的可比克薯片，柜子里时常会有一两包备着，“打折的时候妈咪买的。”中午排排坐写作业的时候她会拿出来分享给我们，那时候我们每人吃个一两块儿，还配着冯佳敏的实时广告播报，“快乐每一刻，我的可比克。”觉着冀雪晴送的东西特别好吃，倒是后来一个人买一大包而无人分享的时候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许是一种热热闹闹的欢乐感。冀雪晴还喜欢买——火龙果。晚自习回来之后，她会把火龙果一切二，有一半切成三小牙儿分别放在我们桌子上。我洗漱完一进门就瞧见了，虽然刷了牙还是乐呵呵拿起来说，“谢谢兔兔。”冀雪晴正抱着半个火龙果很满足地啃着，不少紫红色的果汁糊在她胖乎乎的脸蛋上，我差点儿就“噗”的一声笑出来，“红心火龙果看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呀？”然后一口咬下去，于是我也感到一丝丝的香甜和清凉混在一的感觉，那一刻就好像没什比一起吃火龙果更幸福的事儿了。“谢谢兔兔。”凌梦冉回来晚了，一眼就瞧到桌上的水果，眉开眼笑，连清脆利落的声音里都带着怦然心动的意味啊。

周六食堂大叔休息，学校食堂不做晚饭。我时常饿着肚子，坚定的呆在宿舍洗衣服，洗完衣服就累到可以倒头睡过去了。我每周留有十块钱，这十块钱雷打不动的预留着，不在我的开销范围之内，它属于——邬瑞泽。在周天可以买一袋饼干给他送去。因为我一周总会遇到三五次没时间吃早餐的情况，偶尔会带小面包在第四节课间撑一撑，我依旧觉得，他也许会需要，他也许，也有没吃早餐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尽己所能的一直坚持对他好，没有什么难处能难得倒我。

去小卖部久了，小卖部大叔也时常会和我聊几句。我总是很准时的，周天下午，人不多。

“丫头，来买饼干啊？”

“嗯，今天有新的小熊饼干，以前都没见过。”

“很好吃的，可以尝尝。” 我也没尝过，不过大叔说好吃，就是好吃的，相信大叔。等以后生活费多点了，再买来尝。

“买来送人。”

“送人也好啊，学习辛苦啊，需要吃多点吃好点。”

“我也这么觉得。”还是住在学校的长辈，更了解高三学生的现状啊。

自习室里灯亮着，我背着书包安安静静进门坐在第二排靠墙位置上。和往常一样拿出试卷做选择题，做着做着就想到——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呢？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比四月的暖阳更暖的，比漫天的繁星更璀璨的，心花怒放的……想着想着，在书上写下的全部都是他的名字，“邬瑞泽”，看起来特别好看呢，我忍不住地就想笑出来，就留着吧。

“我今天见邬瑞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哪里？”

“教学楼大厅，下午去上课的时候。记得——今天下午我还叫了你跟我一起早点去呢，你说再写道题。”冯佳敏一脸无可奈何，“他终于换了双鞋。”

“什么颜色？什么样子？”一定超好看的吧。

“你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

我看了又看，头发好像看起来整齐一点了，然后，也没什么不同……

“我今天帅不？”

“帅帅帅，每天都很帅！”

“因为我刚刚出去，剪了头发啊。”

“那你，说说，什么颜色的鞋子啊？”

“绿色条纹，球鞋。”而后她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哎，姐妹永远比不过男神。”

我就笑嘻嘻，“姐妹也……当然，很重要了！”

姐妹也，太幸运了吧！可是，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邬瑞泽呢？

行程似乎越来越紧凑，不是每次在课间操之前都恰巧能够看到他的身影了，学校调整了班级集合时间，偏查了半分钟我便也无法恰好见到他了。穿过草坪就能进班，每天上下课完全不用经过大厅，在课间里也无法遇到了。我想我前些日子还沉浸个把月之前，在高二末尾通过所有毫不费力的方式恰巧见到他的喜悦里，但现在事情似乎变得愈发艰难愈发无法掌控了。我每周都能见到一次的，只有他的书本了啊。

终于，在周五放学后的人潮里，和着回家大军正准备找家餐馆吃晚饭的我，走到了路口。我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我不想追上他，也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我只想默不作声地、漫无目的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消失在校门对面大楼的拐角处，我停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那一刻我很清晰的明白，总有目送企及不到的地方，仿佛一种失落语焉不详。我失魂似的追了过去，意料之外的再次看到他停留的身影。那一刻的我像极了一个不愿理解别离的孩子，会为了失去依赖而彷徨无措哭闹不已，只要那久别重逢后的欣喜难平，而从不知那离别只有十来秒。

我想就立刻跑过去想离他更近一些，却又忽然停住，后退一步躲在墙后兀若枯木——灰色的大楼，还有些灰蒙蒙的天气里，穿着蔚蓝校服的他拿出一根烟来点燃。似初春的白杨长在粉白的杏园里，他的生气勃勃看起来格外醒目，而他的周边烟雾朦胧，紧随着的是我的双眼的雾气氤氲。我分不清是眼前的空濛还是他周边的空濛，一切的期待都轰然坍塌，心好像要再一次的石化。如果我没有过分依赖，也不会看到那最无法接受的一瞬！

我背过身离开，我要主动离他远一点，却脚如注铅，举步维艰。和心一起沉落的脚步，不知沉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固执的缓慢的不知如何能够走得远一些了。“嗡呜”，电动车加速的声音打断了我惶惶然的失落，我要走，可这路太长，我要抬脚走，我唯一一次拒绝回头。他的黑色电动车像一阵风似的轻轻的缓缓的经过我，擦身而过，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早便减了速。我好像碰到了他的衣袖，我只感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他就那么很帅气的离我近了又远了，沉默着，彼此都沉默着……这次后来他给的糖也一点儿不甜，我的心还是木讷。我立即穿过马路跑开了，一口气跑回宿舍，在床边楞楞站着。

“唐唐，吃饭了没？”冯佳敏欢欢喜喜地端着一碗炒米粉进来很关切地问我。

“不想吃，我看到，我看到他吸烟！”我捂着脸又想哭，“啊，我为什么喜欢他啊？”

“每个人都有缺点的，因为你太喜欢，所以他在你心里才太完美。你可以试着接受他的不完美。”

“可，这是我最无法接受的，我一早就定的哪怕是成为好朋友的标准。”

“或许有一天他懂事了，就戒烟了。好好睡一觉，地球还会转，明天的太阳还会按时出来，没什么大不了。”

我的甜柔静谧的爱慕，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古井——

这个周六，我睡得格外早，窗外天色刚刚暗去不久，我感觉眼角还挂着泪珠，心里还存留着不曾遣散的痛楚。掖好被角，我只一心期盼着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变得如我所料想的那般美好。

“背不出？真是一个笨蛋。”啊？今天老边大发慈悲了？“真是一个笨蛋”听起来倒是带点儿宠溺。“我的学生啊，说，你是什么？”当然是学生啦！

“一个笨蛋，老大。”啊？

“完全正确！现在伸出你的手来。”

“啪！”就算答对了，挨打，也终究是逃不过的宿命……

“来，今天的听写从头到尾背一遍。”欧烨背得挺溜，然后老边说，“落后就得挨打。”

“记住了老大，谢谢老大！”欧烨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似乎不记得自己刚刚挨了谁的打。不，我记得，越是不想记得就越是记得清楚，在每一次老边训别人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但凡我有一点点的松懈他立马就会来训我了，他那些刁钻的问题我定是答不出的。我会极力避免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尽管我从同学们一次又一次的笑声里知道，他们并无恶意，可我仍旧做不到不胆怯。我想我，是个，极其严肃而又淡漠的人。

“在其位，谋其职，我作为一个老师就该负老师的责，你作为一个学生负学生的责了吗？”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思索着，我的身份是学生，做学生也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正式的告诉我我是个学生，做学生是为什么？还要被日日警醒着负这学生身份的责，偏不能不做吗？

“你不能什么都不做。”我确是没做，算不得没做，只算得没花尽全力地用认真的态度做，而是随随便便将将就就飘飘然地做了背诵这件事，自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终究是瞒不得他半点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想通！”想通什么？

“你自己写过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让别人怎么知道你自己怎么想？”第二天一大早老边精神抖擞地进班，忽然开始抽查作业，他的意思是，我这试卷上只写了一半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我抄的没抄全……

“你怎么可以不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怎么可以？”

“我想了一些。”边抄边想的，算想了一些。

“想一些？要想就要想完全，想一些是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写得是什么！”他好像又要发怒了，我却只是下意识的想退到一边。

“有时候我认为我做不到。”

“你不是做不到，你是没有做！你都没有做你怎么就认为你做不到？”

“我为什么要学习？”我为什么要达到你所要求的标准为什么要努力？

“你什么都不做，怎么好意思吃中午那顿饭？”为了吃饭而学习吗？“你看看你身边，谁天天能为了不学习而找这么多理由，你只有学了，你才能领会到为什么。”我哑口无言，老边叹了口气，“你这个性格，将来出去会吃亏的。”我在想，吃亏是什么？他说话总不说明白，他总是阴晴不定的，就，就这样吧。

“我的甜蜜静柔的爱慕……”引自《席慕蓉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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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