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尔德的不完美一生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送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克洛蒂尔德打发仆人们收拾洒扫之后，便独自躲回屋里，和衣躺在床上，把右臂举到空中，端详着手指上新添的那枚绿松石镶金戒指，戒面上那温润的天蓝色就如此刻她陡然开朗的心境一般。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闭上眼睛回味着落在唇上的那一吻的余温：国王的造访实在出人意料，他没有带着惯常的苏格兰卫队，只说是吉斯伯爵的旧相识，陪伴国王打猎路过此处，略歇歇脚。作为主妇，克洛蒂尔德相当热情地款待了伯爵的“这位旧友”，并煞有介事地拜托对方向国王和王后转达她的敬意。在品尝了美酒，各式糕点，奶酪和水果之后，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对于刚才让人怦然心跳的一瞬，克洛蒂尔德并没有什么罪恶感，所虑的只是如何掩饰心中那溢于言表的喜悦。原本她就认为这桩形式上的婚姻对她没什么约束，在丈夫公然地无视自己的存在而出门去猎艳之后，她更是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无论身心都是自由的。不过眼下，通盘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打算谨言慎行，不留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把柄。短暂的令人眩晕的幸福过后，她很快重新冷静下来，亲吻了一下那枚戒指，谨慎地摘下来，小心地锁进首饰匣里......

天边已经暮色沉沉，在昂布瓦斯皇家森林的狩猎营地里，侍从们正焦急地乱作一团。早些时候国王只带了不算多的随从，不知去向。已经派出几路人马多方寻找，却依然未果。王后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直在过问国王的去向，随着耐心耗尽，她变得越来越暴躁，这让所有人的脸上都阴云笼罩，众人都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国王的消息。

突然远处有人骑马来报，国王一行已经安然归来，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陛下总算回来了。”

国王殷勤地安抚了王后，轻描淡写地把这次晚归归咎于在森林里迷了路，吩咐要对王后的起居特别尽心之后，便以让她安心休息为由，回到自己的住地。他低头摆弄着缠在手指上的那根带着幽香的淡紫色缎带，带着得志的满足感会心一笑。多年前的单相思，总算得到了回应。在那一刻，尽管克洛蒂尔德羞红了耳朵，却并没有躲闪。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望，不无得意地吩咐侍从“叫吉斯伯爵过来”......

吉斯伯爵路易带着丰厚的赏赐忐忑不安地回到府邸，反复想着国王在耳边轻语的那句“府上的酒不错”，他头一次径直向妻子房间走去。克洛蒂尔德正坐在自己的起居室里读着一本书。对于丈夫的突然造访，她只是诧异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了一句有何贵干，然后低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妒忌让伯爵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自己的妻子，尽管表现得若无其事，他地还是相当敏锐地注意到她双颊上浮现的隐隐绯红。

“听说前些天这里来了贵客。”

“是的。”回答简短之至。

“没什么可说的吗？”

“比如？”

“比如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伯爵俯下身，把嘴唇贴在妻子的脖颈上，一只手轻轻扼在那线条优美的锁骨上。那光润到几近透明的雪白肌肤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茉莉幽香，那如刚刚成熟的樱桃般鲜嫩的双唇，还有那似乎是因为紧张而微微急促的呼吸，**被莫名勾了起来。

“见不得人的事？”克洛蒂尔德保持矜持的姿势，却也没有拒绝对方的亲昵，她冷笑着反问，“比如？”突然她感到下颌抵上了一件冰冷的东西，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刹那的惊恐之后，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刀尖，缓缓把面颊贴在那握着刀把的手上，随后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妩媚地望着那带着些许杀气的人。伯爵头一次近距离地端详妻子：那张美丽的脸上笑容中仿佛带着微微的讨好意味，紫罗兰色眼瞳中却毫无惧色地闪耀着放荡和轻蔑。

伯爵罕见地走入夫人的房间并吩咐下人不得进入，这激起了好事的仆人们极大的兴趣，他们凑到门口竖起耳朵。一阵静谧之后，屋内传来女人的一声浅浅的惊叫，接着是布料撕裂和硬物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随后一切都湮没在长久的沉寂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了，伯爵衣冠略有些不整的走了出去。不长时间之后，夫人摇铃召唤女仆进去。

格外用心的沐浴之后，克洛蒂尔德低头看着手臂上青紫的咬痕。“不过如此。”她自言自语地总结着，恶心地回想着刚刚的经历，笑着擦干眼角的泪痕。那天晚上，她久久无法入眠，她想起了威尼斯，想起了过世的卢卡，想起了儿子托马索，那曾经的幸福现在只剩下零星的碎片。总算变成了名至实归的吉斯伯爵夫人，她却前所未有地厌恶这门婚姻，厌恶粗鲁的丈夫，厌恶屈辱的境遇。迎着晨曦，她在唇上涂了些胭脂，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不管什么样的未来，她期盼着变数，期盼着改变这死气沉沉的现状，哪怕要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清晨在教堂做过祷告听过弥撒之后，吉斯伯爵骑上马打算去拜访附近一家小贵族，那家的少主人是他从前的旧相识。早些年间他们经常一起去行猎，也曾在途中的农户家借宿，打听乡里人的种种奇闻逸事。除了出身和头衔，他的日常生活朴素得和市井百姓并无太大差别。已近中午，他在一处树荫中停下来歇歇脚，解开随身的皮囊喝上几口酒，吃上一块面包。树木间透过的凉风让他觉得心旷神怡。那个鬼使神差的下午让他陷入了久久的迷惑之中，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对妻子的憎恨，却对床第间的欢愉难以忘怀，相比之下，之前的风流过往竟然暗淡失色。或许是因为那尤物太过迷人，又或是被妒忌激发的占有欲，他突然打消了原定的计划，掉转马头向自己的府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