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韶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主子要打发人，自有身边的人出谋划策。邵氏并不避讳洛延泫，在后宅里生存，她将来也要懂这些。大多时候，邵氏还是愿意慈悲为怀的，可真触到她的逆鳞，也会金刚一怒。她若是铁了心，那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去把海棠和莲枝两个找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心中就有了主意。

海棠和莲枝是忠心的，这几日也吃了杏儿不少气，可两人想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外告诉反被落个生事的罪名就不好了，便都忍了。两人今日听邵氏提起，便将平日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锦瑟宽慰了几句，也跟着有些生气。女使婆子虽说都是下人，可也分个三六九等，海棠和莲枝都是服侍七小姐的，属二等女使。杏儿一个伙房出身的，如今不过来了几日，至多提到三等女使的位置，论资排辈，还不如海棠和莲枝呢。

“她拿了什么东西？”邵氏问她。

“小姐的金银首饰都被她收去了，”海棠低着头，说道：“初时也没给她，可是，她总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搜屋子里那些值钱玩意，只说她先替小姐管着。除了小姐平日里戴在身上的长命锁没被她拿走，金镯子、金项圈并一些坠子玉佩，都在她手里。”

莲枝又说：“这几日，送过来的吃食也比往常粗糙，咱们也往厨房去问过，可厨房非说跟从前一样。也不知咱们小姐哪里得罪了这群势力小人，不言语就越发作践。”

邵氏越听越是生气，眼里已没有半点温度，平复了一会儿，便说：“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七小姐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当自己能置身事外？”

海棠莲枝吓得掉下眼泪来，忙跪下来求饶。

她自然也是知道杏儿比这两个丫头年长，有手段也有心计，海棠和莲枝自然在她那儿讨不到便宜。

“去取藤条来。”

锦瑟颇为同情地望了她们一眼，从耳房里取了一个藤条，递给顾嬷嬷。

“把手伸出来，”顾嬷嬷接过藤条，吩咐道。

“头抬起来，”邵氏看着她们，说：“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们？”

海棠和莲枝自打进了沉雪庐，从没挨过一顿打，顶多挨顾嬷嬷的训。邵氏也叫她们学规矩识字，这份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因此两个孩子自小严以律己，甚少行差踏错。

这一回，她们在杏儿那儿栽了跟头，想是因为护主不利，叫主子受了委屈，这才惹怒了邵氏。

海棠抽泣几声，道：“奴婢，奴婢没能防住杏儿，叫小姐受委屈了。”

邵氏显见不满意海棠说的，因看着莲枝道：“你说。”

“奴婢，”莲枝看了一眼海棠，道：“奴婢不该瞒着不报……”

“孺子不可教，”她扶额叹气，摇了摇头，又看向锦华，说：“你告诉她们。”

锦华蹙眉看着两个小丫头，也有些怒其不争，说：“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她杏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们倒怕起她来。你们可是泫姐儿身边的女使，是要跟姐儿一辈子的。管她是七老八十的管事婆子，还是老夫人钦点的女使，家里从来没有二等女使看三等女使行事的先例。你们听她的话就是打了姐儿和夫人的脸，如今你们可知道错在哪儿了。”

海棠点头如蒜捣：“奴婢知道了，奴婢不该自轻自贱，叫旁人做了奴婢的主。”

莲枝也哭着说：“奴婢不该逆来顺受，不分尊卑。”

邵氏这才叹了口气，笨是笨了点，好在年纪还小可以历练，便说：“今日这顿手板就是叫你们长记性，主是主，奴是奴，不可乱了纲记。”

两个丫头听了教诲，磕了头，心甘情愿跟着顾嬷嬷出去领罚。

洛延泫心里不忍想要求情，只巴巴望着邵氏：“阿娘……”

“你若是心疼她们，就也要反省自己，”她看着女儿，替她理了理鬓发：“顾嬷嬷知道轻重，不会下狠手。可你要记得一句话，主子受辱便是奴婢的罪过，你的荣辱事关她们的生死。做主子也有主子要做的事情，主子未必各个富贵无极，可腰杆要硬，旁人就不敢得罪你身边的任何人。”

没过一会儿，顾嬷嬷就回来了，邵氏只吩咐锦华带着洛延泫先回去歇息，嘱咐一切如常就好。

邵氏见女儿出去了，便对顾嬷嬷说：“你去查查她家里还有哪些人，在外头是什么光景，又或者有什么仇家，一律打听清楚来告诉我。”

顾嬷嬷会意，便点头应下，安排人去盯梢。

杏儿拿着帕子照旧在屋子里到处翻动，锦华推门而入，看了她一眼，说：“你倒是勤快，一个花瓶从早上擦到了晚上。”

“姐姐说笑了，”她全然不觉锦华话里有话，只笑着说：“怕小丫头们偷懒，擦不干净，就多看几眼。”

她往莲枝和海棠那儿看去，只见她们眼眶红红，只当是夫人厌烦了她们，便说：“她们不懂事，姐姐别往心里去。”

锦华只笑着挑眉，道：“那这屋子，就多劳你费心了。”

“姐姐哪里话，”杏儿得了锦华的嘱托，心里得意洋洋，脸上笑意更深。这锦华可是邵氏身边的女使，锦华的意思许就是邵氏的意思呢。这回可好，她可是两边讨巧了。

待锦华回去了，洛延泫就将她打发出去，关上房门。

杏儿也是坐了一日，一时也觉得有些累，便也乐得不管她们，只往后面屋子里去歇下了。

洛延泫拉着她们两个一起坐在床上，问道：“疼不疼的。”

海棠见小姐这般心疼她，自觉有愧：“不疼的，顾嬷嬷也心疼我们，哪里又舍得下重手。打坏了，明日也不好服侍小姐。别看这会儿肿了些，明儿一早起来便都好了。”

莲枝心里有气，但也只对着杏儿，委屈道：“从她来了，咱们都没安生日子过了。小姐凶她，她也不听，收拾了一回，下回依旧厚着脸皮捣腾，气人的很。”

海棠拍拍她的手，笑着说：“且看着吧，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转眼到了元宵，荷花池，红枫林及几处小草坡附近都挂起了花灯，院子里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色。

家中照例煮了汤圆，送到各个院子。

元宵这日附近有庙会，平日不大出门的大家闺秀，这一日也会出来逛灯会。洛延泫自然也想出门，可邵氏不许她出去，庙会人多热闹可拐子也多。那日她已经受惊不小，若再出什么意外，她定要悔恨终身。

这边邵夫人禁了她的足，那边洛延玉一行却整装待发。苏岑岑和洛延玉是两个大孩子，带着几个小孩，又有许多人跟着，郭氏也没什么不放心，至多出门前嘱咐几句。

洛世杰许久没见洛延泫，也有些想她，问道：“七妹妹不一块儿去吗？”

“你找她做什么，没的扫兴，还叫一大家子人等她一个，你若是想和他一块儿，你就自己去找她。”洛延佳是个记仇的，她挨了训不计较母亲姐姐，可却计较洛延泫动手推她。洛延泫若是不跟她赔礼道歉，她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和她说话。

洛延玉笑着对郭氏说：“刚去请了，二婶婶说她今日功课还不曾写完，便说不去了。”

洛延泫吃完了一碗汤圆，一个人觉得有些无聊，只想出去走走，忽就想起一个人，问道：“阿娘，你给世子哥哥送汤圆了吗？”

出不得门也罢了，家里总能去溜达几步吧。

顾嬷嬷笑着收走桌上的东西，说：“他是客，夫人早就嘱咐人送过去了，小姐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便推着邵氏央求道：“旁的地方去不成，我想找世子哥哥解解闷。”

“胡说，”邵氏见关她不住，却也心疼她孤零零一人守在家里，说：“世子哥哥是什么身份，哪里是来给你解闷的。”

“那我去找他说说话可好？”洛延泫从未如此迫切，恳求道：“你看今日元宵，他也不得和家人在一块儿，他定也是想念自己的父亲母亲的，我去找他说话，寥解他思念之苦，成不成，阿娘……”

“好吧好吧，”邵氏送了口，想那孩子一个人的确也可怜，便叫顾嬷嬷准备些果子糕点，叫人带了她过去：“不许添乱，不许没规矩，不许生事，记住了？”

洛延泫忙点头如蒜捣，回屋子取东西去。

海棠正在替她铺被褥，见主子破门而入，被吓一跳，回头又见她翻箱倒柜找东西，便问：“小姐在找什么？”

“我的玉佩呢？”洛延泫抓住她的胳膊说：“就是上次在药箱里找到的那块。”

海棠回过神来，走到床边，将玉佩从枕头逢里取出来，递给她说：“就怕又被杏儿翻了去，这才藏起来的，小姐找它做什么？”

洛延泫笑道：“自然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啊？”待海棠想再问什么，就见洛延泫一溜烟已经跑远了。

莲枝见自家小姐跑得飞快，赶着跟着追上去。

洛延泫跑过去的时候，南雁馆的院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幽静孤僻，清冷得如同湖中孤岛。

陶桓恩孤身一人站在园中，他看着一轮圆月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便垂眸转过身来。

少年穿着织金玄色斗篷，冷月如霜倾泻一地，他眸中承载星辉，朝她露出淡如清水的微笑：“你来了。”

洛延泫看得怔了怔，只觉得这个少年似融入了月色之中，越是黑暗清冷，越是摄人心魄。

她吞了吞口水，自觉失态，尴尬一笑：“给，给世子哥哥见礼了。我来找你说说话，我娘还叫我带点果子糕点来。”

陶桓恩看着她别扭的模样，轻声笑道：“你这么生分，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日后若是愿意，你便唤我一声陶哥哥就是了。”

洛延泫不作她想，小心翼翼道：“娘说你是贵人，不许我没大没小。”

他却不甚在意，只说：“泠姨不是那般计较的人，你这么唤我就是了。”

“好吧，”洛延泫觉得把他当哥哥，比把他世子要轻松多了，便向他走去，笑着问：“你吃过汤圆了吗，今年家里做的芝麻汤圆，甜的很。”

“吃过了，不过吃得不多，平日里拘束惯了，什么东西都不能多吃。”他见洛延泫穿得单薄，便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外头冷，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我想着要来见你，一路跑来的，”她想着从怀里掏出那块龙纹玉佩，放到他手心里：“阿娘说，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陶桓恩看着那块玉佩，只笑着蹲下身来，替她系在束腰上，说：“你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怎么谢都不过分，你收好就是了。我还要谢你替我保守秘密，你一个字都没和泠姨提吧。”

“自然，”洛延泫得意道：“你别看我小，我的口风可是很紧的。不该说的我可不去碎嘴，再说，娘也会担心的。”

陶桓恩捏了捏她的脸，只问道：“今日你怎么没和哥哥姐姐们出去玩儿？”

“还不是那日家里生了事，娘不放心我出门。”洛延泫确实想出门，可她也不愿意和洛延佳一块儿出去，洛延佳一点不如意就要发脾气，她不觉得同她一块儿出门是好事。

“想去吗？”陶桓恩垂眸问道：“连累你不能出门，就当我向你赔罪。”

太平淡了吗，(╥╯^╰╥)，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白开水般的感觉，轰轰烈烈小心脏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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