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延泫一双眼睛亮了起来,毫不掩饰心底的惊喜,忙问:“真的吗?”可转眼她又想起母亲的叮嘱,神情失落,低头小声说:“娘不会同意。”
陶桓恩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说:“我去跟泠姨说情。”
一时两人往邵氏这边走来,陶桓恩便说想出门一趟,想看看修川民风。邵氏知道他身边自有得力的人保护,却也不好回绝。见女儿一脸开心地模样,她便责怪道:“定是你缠着世子要出去,是不是?”
陶桓恩看了洛延泫一眼,只笑着说:“泠姨莫要多心,晏儿也是见我一个人孤单,才想法子哄我高兴。有我看着,泠姨放心就是。”
“好吧,”邵氏只得松口,陶桓恩这孩子比起旁人来稳重太多,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又叫人取了银两和斗篷,亲自送两个孩子出门。
上元佳节,民间开夜市,赏花灯猜灯谜。
人群熙熙攘攘,灯火阑珊,陶桓恩坐在马车中,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扒着窗厩,见她满脸喜色,他也难得浮出笑意。
夜市人多,马车不便进去,只停在路口处。
小路子一路吹着哨子,远远跟在后面,只有莲枝寸步不离跟着两个主子。
洛延泫本也是活泼性子,只因常被拘在闺阁里,难得出门便要逛许久才肯离去。她带着莲枝穿梭在人群中,专往人多的地方去。
陶桓恩看了一眼附近的酒楼,只见季崇光正站在二楼窗子上看着他们。季崇光不能跟着世子一起进洛府,便在四处布属了卫队暗中保护他。小路子的口哨,便是他们的联络信号。
他见洛延泫站在花灯贩子那儿猜灯谜,看了一眼小路子,转身往二楼上走去。小路子会意,便在十几步远的地方跟着她。
洛延泫回头,不见陶桓恩只看见他身边的内使,便走过去问道:“陶哥哥呢?”
小路子笑着说:“小姐自顾玩就是,世子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好吧,可他认得路吗?”她不大相信,可陶桓恩素来深不见底,便也不深究,只怕他迷路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好。
“小姐放心吧,一会儿自会有人接应的。”
她没来由想到那晚他受了伤,他也说过会有人来接他,可见保护他的人远比她明眼能看到的,要多许多。洛延泫转念一想,便也不操心这些事了,只拉着莲枝去玩闹。
她们出来的晚,好些简单的灯谜都被人猜去,彩头也所剩无几。本就是与民同乐,阳春白雪各有所好,也不能都叫读书人占了好处去。诗迷贴在一展灯笼下,付了钱便可随意猜,猜对了便能得一盏灯笼。
洛延泫望着竹竿上所所剩无几的诗笺,又看了留下的几盏花灯,跃跃欲试。莲枝付了钱,便取下诗笺给她,兴奋道:“小姐加油!”
这一签是单字谜: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她看着噗嗤一笑,道:“这算什么,刁钻的很。”
“听贩子说,这可难倒了不少人,”莲枝在一帮忧心忡忡,虽不缺几个钱,可出师不利多少败坏兴致,便说:“奴婢去跟他换一个简单的来。”
她却不慌不忙,提起笔写了一个心字,笑着说:“老人家挣几个钱不易,咱们呀也不过寻个乐子,何必为难他。”她把签子递给莲枝,说道:“写好了,你去看看对不对?”
莲枝将信将疑,把诗笺递给贩子,谁知那老人家竟大笑一声,击鼓为号:“天字第六号,落定。”方才那些没能猜中的谜底的才子佳人方才,纷纷围着贩子,见是个心字,一时苦笑摇头,自是感叹良多。
原是这天字号灯谜是最不易解的,给的花灯也是极为别致。天字六个灯谜,除了一盏鲤鱼灯被人摘去,算上洛延泫得的一个,另有四盏还高高悬着。
她把芙蓉花灯递给莲枝,望着挂在最上首那盏龙灯,问道:“老人家,我见那龙灯似盈盈如月,定是有关窍吧。”
那贩子见是个女娃娃,颇觉意外,今日她还是第一个看穿这其中奥秘的人,便朝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四处亮如白昼,女公子好眼力啊。”他笑着说:“今日老朽出摊,有位贵人给了我一定银子,说往我这儿挂个灯笼,只说让挂在最高处,谜底他说了算,谁猜中便是谁的。那龙灯嘴里含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夜明珠,今日来来回回不少人了,谁都没猜中。”
那贩子只觉得洛延泫定也猜不中,便笑着说:“女公子聪慧过人,不如也来试试?”
莲枝觉得不可思议,如夜明珠这般价值连城的东西,谁这么财大气粗,竟拿来做灯谜。
洛延泫见不少人想要一较高下,却都无功而返,便觉十分好奇。她看向莲枝,说道:“咱们就捧个场吧,难得出来一趟,总要尽兴而归。”
莲枝笑着应下,给了银子接了诗笺过来,念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有什么难的,我都能猜到,定是菊花。”
贩子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诗笺上的注释:非菊花。
“这可怎么说,明明是菊花非说不是,谁能猜得到,分明就是骗人。”莲枝不服气道:“老人家你可不能框我们。”
“呵呵,”那白胡子灯笼贩这话已是听了许多遍,如今也是见怪不怪,说:“老朽做这行当几十年咯,哪里会框你们几个小娃娃。”
洛延泫一时也猜不到,拉了拉莲枝说:“罢了,相必是要有几分本事才能摘得头筹,咱们猜别的。”
“劳烦取天字四号。”
“劳烦取天字四号。”
居然也有人看中了那盏八角琉璃宫灯,她只好奇回头,一看竟是相识之人。
莫齐飞也颇感意外,他方才还听洛延佳说七妹妹不出来玩,转头就在这儿碰到了。莫齐飞去年也中了进士,与张通判家的公子出自一届,只是莫齐飞的名次靠后了些,翻了年也要去户部习学。
“延泫,你也来了。”莫齐飞如今已是玉树临风,生的一副清秀儒生相,很是招人,多少姑娘眼含倾慕做娇羞之色。他看着洛延玉手里那盏芙蓉花灯,眼神中略过一丝意外,意外之后却是遗憾。
洛延泫见莫齐飞看着手里的芙蓉花灯,笑着说:“莫哥哥看中了芙蓉花灯,怎么不早早来揭谜面呢?”
“方才被琐事绊住了,想来再试一试,谁知被你抢了先。”他看着她笑着说:“不想延泫也是厉害丫头,这便解了天字号的谜面。”
花灯贩子收了钱,递了诗笺给他们。
莫齐飞扫了一眼谜面,提笔就写下了谜底。灯贩子击鼓,将那盏八角宫灯取了下来,递给年轻人。
“延泫,”他蹲下身来,轻声和她商量:“我和你换一盏灯可好?”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还没等洛延泫答应,洛延玉就领着弟弟妹妹们过来了,她笑着看七妹妹,说:“晏儿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大姐姐,”洛延泫想了想,便笑着说道:“我今日是尽地主之谊,带着世子哥哥在体会一回修川民风。”
洛延佳不屑一笑:“你如今越发能扯谎了,分明是自己想出来玩,竟还要扯旁人的旗号,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她手里提着一展兔子灯笼,一众小辈里只有她猜中人字一号灯谜,心中自是春风得意。
可她看到洛延泫手里的芙蓉花灯,却是变了脸色,那是天字号灯谜。她朝洛延玉笑道:“你倒是会挑,方才大姐姐还说芙蓉花灯好看呢。”
洛延玉看了一眼六妹妹,笑着说:“八角宫灯也不错,都是天字号灯谜,一样好看。”
莫齐飞被抓到现行,也不好再去跟洛延泫换,将八角宫灯递给她:“你若是喜欢,那这个送你。”
苏岑岑笑着朝洛延玉使了个眼色,道:“人家都送出手了,你不接反倒没意思,快收下吧。”
洛延玉迟疑了一下,道了谢,接了宫灯。那宫灯别致精巧,虽有些刻板,胜在华贵,绢纱上还绘着凌霄花,有步步高升之意。
“倒觉得有些古怪,还当这宫灯肃穆,不如花灯讨巧,可延玉拿着倒也相宜。”苏岑岑只笑着打趣,手里提着一展锦鲤花灯。
洛延佳不想和洛延泫同行,非拉着洛延杰要往反方向去。
苏岑岑见状,拉着洛延泫指了指远处,说:“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两个去吃桂花糖藕可好?”
洛延泫点头应了,她这趟出来也是想吃一回糖藕,便拉着莲枝一块儿走开了。
苏岑岑出自商户,不比寻常大家闺秀,她旧年时常会在外走动,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洛延泫跟着她,每次都能吃个心满意足。
这一带酒楼邻里,苏岑岑要了一个临窗雅间,刚好一面吃东西,一面观赏灯会的热闹情景。视野开阔的地方,自然能看见洛延玉和莫齐飞两个。
“苏姐姐当真厉害,我还当锦鲤花灯是被哪个书生赢走的,”她坐在椅子上,托腮看着外面的风景,钦佩道:“苏姐姐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看了一眼花灯,只笑着说:“哪里就这般厉害了,不过一个花灯罢了。这盏灯是延玉猜中的,她让给我的。我猜中的花灯给了洛延佳,她那么想要兔子灯笼,我也不好和一个孩子抢东西。”
“那洛延佳有拿到什么吗?”
苏岑岑想了想,说:“一盏福字四角灯笼,她不喜欢,硬塞给洛世杰了。”
“哦,”洛延泫笑着把碗里的东西吃完,眼角一撇,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朝莫齐飞走来:“那不是柳家表姐?”
苏岑岑听见,皱了皱眉头,望窗外望去。果见柳家姐弟几个走来,她看了一会儿,见柳筠朝莫齐飞见了礼,又亲昵挽住了洛延玉的胳膊。
洛延泫对柳家表姐没什么大印象,好奇道:“柳家姐姐看上去和大姐姐很是要好。”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岑岑笑得意味深长,她好容易叫他们两个独处一会儿,偏就遇到这家人,只觉是半路杀出陈咬金。
原本该是花前月下互为倾诉的一对璧人,因柳筠的到来,便也疏远了些。柳筠自是上前几步搭话,可莫齐飞却只是客套几句,甚至不动声色离她远了些。
苏岑岑看洛延泫吃得差不多,便戴上帷帽,笑着说:“咱们也该回去了,你要一起吗?”
路内使一路跟着洛延泫走来,上前说道:“世子回来了,正在寻小姐,小姐随奴婢来。”
洛延泫只得朝苏岑岑抱歉一笑,她毕竟是跟着陶桓恩出来的,自然也要和他一块儿回去,便说:“我跟世子哥哥一块回去,苏姐姐去陪大姐姐吧。”
“也好。”苏岑岑看了一眼小路子,笑着道别,下楼去找洛延玉。
洛延泫想着陶桓恩今日一盏花灯也没拿到,刚巧方才那诗笺还没丢,便想要再去试一试。她便叫住了小路子,往灯笼贩子那儿走去.
“女公子,又是你呀,”他笑着问:“这回想清楚了吗?”
莲枝将诗笺递给他,见他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了她们好几次,只喃喃道:“真是奇了,真是奇了。”
“老人家,我也是胡乱猜的,不是就作罢吧。”
“不不不,”他这回并没有击鼓,只用长钩把龙灯取下来:“女公子是怎么猜出来的?”
洛延泫惊讶地看着他,竟是猜对了,她只打趣说:“我并不知道,只是觉着这谜面不像谜面,倒像暗号;谜底不成谜底,却像暗语。”
话音一落,忽见有一女子朝她走来,却在几步远的地方倒下,口吐鲜血。四处有人尖叫起来,路内使脸色一变,忙把洛延泫护在身后。
那女子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指着她手里的龙灯,没了气息。
今天木有双更,其实我是个灯谜废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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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