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船员,他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涨得通红,仿若熟透的番茄,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几步跨到成祝余面前,脚边带风。
他的眼神犹如两把利刀,直直刺向成祝余眼神中透露着倔强和不满,那狠狠一瞪,仿佛要把成祝余身上穿出两个洞来。
而后他又将目光生硬地投向一旁的楚衍墨,嘴巴紧闭,鼻翼微微煽动,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应。
“王合坤,不得无礼。”楚衍墨此时重伤未愈,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虽有些疲惫,但看向王合坤的目光带着警告。
王合坤梗着脖子,先是斜睨撇了成祝余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轻蔑。
接着他又将头一扭,不屑地打量楚衍墨,嘴角微微下撇,冷笑道:“我反对这人担任船师。”
王合坤说着,手指指向一旁的成祝余,几乎要戳到她身上,“船师可不是阿猫阿狗能担任的,那得有真本事、让人服气才行!”
他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她一个黄毛丫头,哪能担任的起这等重任?我等在海上出生入死,可不会服她。”
楚衍墨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地直视王合坤,声音依旧虚弱几分,却掷地有声,“王合坤,你先别冲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这一路上,她的功绩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她,我们这一船上的所有人都要丧命。”
楚衍墨微微喘口气,扫视了一圈周围船员,“她有勇有谋,技术精湛,对大海和船只的了解并不比任何人少。让她担任船师是经过深思熟虑,是当下最合理的安排。”
他轻微咳嗽几声,继续说道:“咱们出海,本就是把性命交托给彼此,如今她有能力帮助我们,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就她……”王合坤撇着嘴,脸上的不屑愈发浓烈,他再次斜眼瞥了瞥成祝余,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入眼的陌生人。
“大伙们!我们一起来反对这提议。她一个女娃,能有多大能耐?海上的风浪可不认人,绝不能让她担任船师。”
说着,他下巴高高扬起,两只略微肿胀的手臂交叉环抱在胸前。
随着王合坤这颇具煽动性的声音落下,人群里开始泛起阵阵低语声。
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大伙你一眼我一语的。
“虽说先前她救了我和我的孩子的命,这点我心存感激。”那位抱着孩子的妈妈微微抬起头,目光在成祝余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迅速移开,“可这出海之途,处处都是凶险,关乎一船人的生死。”
她身子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跟着结巴,“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磨难,我实在不敢轻易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托付一个还摸不准,没十足把握的人。”
“哪怕她有过功劳,可这船师的担子太重了,我心里没底。”渐渐地,说话声没了音。
一时间,四周如死寂一般,只剩得海风呼啸着刮过,吹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然而不过片刻,这压抑的氛围,“砰”地炸裂开来。
船员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争吵起来。
有人涨红了脸,扯着嗓子高喊:“咱不能拿命开玩笑。”
“必须换个人当船员。”
那音量大得几乎要冲破耳膜。
还有人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比划着,“可她之前救过我们的性命,怎么能忘恩负义。”
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
“不好……大人……不好……”
一阵急促的禀报声打破混乱的争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的水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满脸惊恐,大口喘着粗气本来。
“慌什么?慢慢说。”楚衍墨眉头紧蹙,强撑着身子。
“大人……”那水手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道:“就在刚刚,有名厨役尝了口,用这位姑娘带回来的蔬菜烹制的菜品。”
“谁知道……”水手满脸惊恐,声音带着颤抖,“谁知道,没过多久,他脸色惨白,整个人抽搐起来。我们想尽办法,可还是……还是没能留住他,中毒不治身亡。”
楚衍墨听闻此言,虎躯一震,瞳孔震地,脱口而出,“什么。”
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痛,脚步踉跄地往前迈去,急切地喊道:“快!带我们过去看看。”
水手不敢耽搁,连忙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神色凝重地跟在其后,脚步匆匆。
一行人刚塌入厨舱,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令人几乎作呕。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死者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躯僵硬,一动不动,面上草草盖着一层茅草,那股尸臭味愈发浓烈。
尸臭味在空气中肆意传播,冲击每个人的鼻腔。
有几个船员忍不住别过头去,抬手捂住口鼻,强忍着胃里的翻滚。
楚衍墨眉头紧锁,眼神凝重,一声令下,命人封锁厨舱。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另一位厨役默默走到橱柜旁,准备像往常一样取出食材为大家准备伙食,他打开柜子搬出蔬菜来,“奇怪,这些蔬菜怎么焉了?。”
成祝余紧跟楚衍墨后面,目光在死者和周围环境间来回扫视。
成祝余快步走到桌前,俯下身,神色凝重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桌上那盘已经凉透的菜品。
她拾起其中一片,细细打量,在摸一摸触感,她的脑袋里仿若有一道闪电划过,猛然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她所采摘的那些。
“难道是有人掉包过。”成祝余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着疑虑,紧接着,迈着沉重的一步走向桌台一旁,那里面放置着另一篮还未下锅炒制的蔬菜。
成祝余附下身子,羞长的手指轻轻探入篮子中,拾起一把蔬菜,就着厨舱内的昏黄的光线,仔细打量起来。
片刻后,她微微松了口气,心中有了定论,还是她的蔬菜,看来并没人掉包过。
即便如此,成祝余神色依旧凝重万分。
或者说是有人将有毒的蔬菜放在她的菜篮中。成祝余这样想着。
王合坤猛地跨前一步,站在成祝余面前,脸上带着毫不避讳的讥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哼,蔬菜是你带回来的,如今厨役吃了用这些蔬菜做的菜丢了性命。”
“这证据确凿得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就是杀人凶手!”他脸憋得通红,声音高亢而尖锐,每字每句都似乎在咄咄逼人。
“不得无礼!”楚衍墨见状,眉头紧皱,强撑着挺直腰杆,出声呵止,“在还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之前,怎能如此草率地妄下断言,这般冲动行事,只会让我们错过好人,冤枉无辜之人。”
成祝余并没有理会王合坤的叫嚷,她对着水手说道:“死者身上还有什么特征。”
水手沉默几瞬后开口,“口吐白沫,身体抽搐,脸色惨白。”
“对了……”水手仿佛是回忆起什么,“他身上还有些红肿的小颗粒。”
“红肿的小颗粒?”成祝余垂眸思考。
光是品尝菜品怎么可能身体上会出现问题,除非是过敏,但这痕迹不像是过敏。
案件陷入僵局。
这时,楚衍墨观察起盘子里的菜品,他轻轻触摸,可这菜很是脆弱,没用多大力,这菜就烂掉了,还喷出点白色的菜汁液。
星星点点的菜汁液溅到楚衍墨的手上,他顿时感觉到一阵痒嗖嗖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喷溅的部位略微出现点红肿。
成祝余注意到这幕,又看了眼王合坤的脸一直都是红扑扑的,还没有消散的意思。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心中已然有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