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山脚下的一间小木屋,砖块和石头堆砌了一半院墙,另外一半用略粗的树枝编结而成。掉了漆的木门显得格外老旧,两旁还去悬挂着一对桃木。
老伯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药草味和酒味扑鼻而来,还隐隐藏着些不可名状的臭味。
可能是许久没打扫了,旧物和腐化的食物随处堆积,发出的气味混在一起,就容易发臭。
屋内陈设也十分简单,中间一张四方木桌,角落摆了张炕,现在是九月,炕里没烧火,上面铺了一床用旧衣补成的棉被。
老伯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农夫,独自一人住在这荒郊野岭,家里也没人。
他给两人倒了水,从柜子里掏出两碗榨菜,又从地窖里拿出几个玉米。
“家里没什么,你们饿了,就吃这个吧。”
本来也只是想找个藏身之地,再者介于安全考虑,辛月婉言拒绝道:“谢谢老伯,吃的就不用了,我们喝两口水就行。”
“你这小姑娘,刚刚不是肚子饿吗,不用客气,随便吃,我这里还有呢。”
老伯把背篓和斗笠全都取下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又忙给他们倒了水,表现出一种许久没招待过人的热情。
辛月不太能招架住这种热情,所以即使不太喜欢吃玉米,还是象征性咬了两口,向暮至始至终连一口茶都没喝,见她这么轻而易举就尝试了陌生人的食物,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小声提醒一句。
“你也太没戒备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辛月在老伯身上瞥了眼,心存侥幸:“应该不会吧。”
“什么叫应该不会,你就是这种态度?”
还没等辛月说话,他看了眼女孩手里啃了几口的玉米:“算了,吃都吃了,就当替我试毒,如果你不幸中招了,我就发发善心,把你的骨灰带回去。”
“谢谢,不过等你把我火化成灰,估计公交车都开走了,你只能给我陪葬。”辛月面不改色地回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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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辛月分开后,徐蕾自然而然和陈列走到一块,经过了一段短暂的讨论后,两人决定就近躲到公交车站附近,这样可以避免时间紧张而赶不上公交车。
“而且我下车的时候看到对面好像有一家幼儿园,或许可以进去藏一藏。”
陈列的声音永远温和有礼,即使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嘴边也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得出是一个涵养很好的年轻人。
“好啊好啊。”徐蕾当然毫无异议。
幼儿园大门正对着马路,因为上了锁,他们只能从旁边的小洞翻进去,园内空空荡荡的,也没看到什么人,设施老旧得厉害,窗户是那种旧时代的木框,同样紧闭着,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墙壁也因为连年酸雨侵蚀而掉了皮,左边两块,右边三块,斑斑驳驳的,乍一看,像一张鬼脸。
徐蕾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她还是鼓起勇气。
“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
陈列轻轻推来大门,里面是一个大厅,两边有好几个教师,每一个教室都用玻璃和走廊隔开,应该是为了方便家长时常来看望小孩的情况。
“盒盒盒盒—”一断诡异的笑声从某处传来,位于走廊最里头的教室忽地打开了门,一个蓝绿色的足球徐徐缓缓地滚到面前。
“哥哥姐姐,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稚嫩的童声在空中响起。
一个穿着白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突然出现门口,看上去不过三四岁,仰起一张纯真的脸蛋看向门外两人。
“小孩?”徐蕾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孩子,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咧开嘴咯咯笑:“我叫小铭。”
“小铭?”徐蕾看了看周围,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小铭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只是笔直地伸出胳膊,指着她的脚边,“姐姐,你可以把球给我送过来吗?”
“等等。”陈列小声说道。
“没事。”徐蕾捡起球,丝毫没有看出陈列暗示的眼神,“小朋友嘛,照顾一下应该的。”
“给你。”她把球递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笑着看她走过来,等徐蕾到了面前,乖巧的表情顷刻僵住。
“姐姐,小铭提醒你哦,在外面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生了一双黧黑的大眼睛,说话间慢慢失去光泽,变得空洞、麻木。苍白的嘴巴在徐蕾惊恐的目光下突然裂开,两颊猛地膨胀起来,面部充血严重,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白色。
然后猛地一张嘴,五官迅速撕裂扭曲,完全没有刚才天真纯洁的模样。
徐蕾吓得一骨碌跌在地上,只隐隐约约听到陈列在身后喊她,好在她反应还不算慢,连忙爬起来往门外冲。
小男孩发出一声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嘶嚎,四肢胡乱折叠一番,最终用一种扭曲到变态的姿势朝着两人狂奔而去。
乌云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一起,整个天空呈现出青灰色,像一杯即将倒满的果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倾泻而出。
“我看这天儿要下雨了,你们先休息会,我到院子里把畚箕收了。”老伯关上门。
屋内没有开灯,一盏灯泡摇摇晃晃地靠在墙角,辛月不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起身在墙上摸索,想找到开关。
“右手边。”向暮用下巴点了点,即使在这么昏暗的条件下,辛月依旧看得到他优越的鼻梁骨和下颚线,明明神情没有一丝厌恶,可就是能让人觉得这人天生贵气,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灯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明亮,反而泛着微微的黄光,将本来就简陋的屋子衬托得更加逼仄。半人高的米罐被一块圆形木头勉强盖着,露出边沿一条不明显的黑色缝隙。
那种不可名状的臭味突然变得十分浓烈,她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视线落到那到缝隙上,蓦地顿在原地。
向暮把手肘撑在桌子上,看上去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见她突然不对劲,立马猜出点尾巴。
低声道:“发现了什么?”
辛月暂时没有出声,她将一只手放在心口,深呼吸两次,为了排除看错的嫌疑,又把木盖揭开一角,这次她十分确认。
“是死人。”她把木盖重新盖好,走到向暮身边坐下,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但额角已经冒出冷汗,“准确点说,是人肉。”
“你看清楚了?”
辛月点点头。
“看来那种难闻的气味也是为了掩盖这些东西。”
“是我们太放松警惕了,在这种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人,本身就古怪,事不宜迟,我们们现在就走。”
“吱呀—”一道白光破门而入,浓厚的灰尘纷纷扬扬地飞入空中。
老伯低头站在门外,背着光,畚箕倒在脚边,辛月视野所及不过一头粗糙杂乱的短发。
“老伯,我们休息好了,不…”
辛月下半截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老人猛地仰脖,张开倾盆大口,白眼青光,充了血的皱纹像一条条贲张的血管,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向暮毫无预兆地一脚踢在他腰腹,似乎没想到他们会主动出击,老人趔趄着后退几步。
“快走。”向暮拉住辛月的手腕,趁着老人没反应过来的空档,两人狂奔数米远。
毕竟是没有开发的荒野,丛生的杂草比人还高,跑起来十分费劲,没跑多久,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弯在树下,走近一看,居然是陈宁。
似乎是遭遇了极大的恐慌,陈宁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靠在粗糙的树皮上,不断地颤栗。
余光中看到有人,她抬起头,惊喜道:“是你们!快躲起来!”
这附近都是高大的麦秆,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是离刚才的小木屋太近,而且有树,难保不会吸引到那些怪物。
“丧尸嗅觉很灵敏,呆在这里只会坐以待毙。”
“你们要走?带着我一起!”陈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向暮拒绝:“三个人太显眼了,还是各自行动吧。”
“可是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多我一个不算多。”
陈宁是那种胡闹的性格,稍微不如意就会闹得人尽皆知,辛月不想在这里久耗。
“你要跟着就跟吧。”
说完见向暮看向她,便道:“嗯?”
是问他意见的意思。
毕竟他有被发现是路痴的风险。
向暮毫不在乎地哼道:“我随便。”
身后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低吼,两个丧尸扒开麦秆猛扑过来,尖锐的指尖划过陈宁纤细的脖颈。
“啊啊啊—”陈宁一边喊痛,一边不管不顾地闷头往前冲。
“这边。”辛月逃跑还不忘提醒向暮别认错了路。
她来时特意记了路,这里虽然是一片废地,四处景色都差不多,但根据树木的相对位置,可以判断方向。
又是一声尖叫,陈宁似乎在前面也碰上了危险,又愣头愣脑地往回跑,和刚刚打算追辛月二人的丧尸打了个照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显出几分凄凉。
“她是不是有危险。”听到身后的惨叫,辛月停下脚步。
向暮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似乎对她这种行为并不意外,不过嘴上保持着一贯的风格:
“这种时候你也要多管闲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