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郑予望算了算,自己来到秦朝也有两个多月了,秦朝用的是颛顼历,以十月一日为元朔,汉承秦制至汉武帝时期改为以正月初一为岁首的太初历。
但是郑予望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十月初一为岁首,一年却仍是十二个月,正月仍然是一月,这历法她不会算,每天都过得稀里糊涂的。
大概是因为和二十四节气有关吧,等见了荷华可以问问她。说到荷华,她还不知道造纸术已经启动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已经确定,秦始皇是比想象中要温和一些,不会动不动砍这个砍那个。
“大家饿了吧,”郑予望分不太清楚时辰,但见太阳已至西斜,便想着大概快到进夕食的时间了,话说自打来到秦朝,她这个现代人在饮食方面虽然并不挑剔,但是......但是秦朝一天两顿饭,朝食进的少了挺到下午真的会饿:“也不知道庖厨有没有给我们换个花样,这不是麦饭就是粟饭,我实在是吃腻了。”
“啊?粟饭难道不好吗?这都能吃腻。”
“就是啊,宫里的麦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之前我可是三天饿六顿......”曾经流落街头作过乞丐的阿执一脸崇拜:“陛下那会儿还是大王,要去雍城行冠礼,嫪毐逆贼甚是可恶,居然企图谋反,你们是不知道城中都乱成什么样了,当时是熊启带着我们咸阳的士卒和嫪毐的人打了三天三夜。我啊,运气好,救了一个受伤的士卒,嘿嘿,陛下回来后论功行赏,我一个乞丐竟也变成了公士,虽说也要服役,总比无爵的白身要好。”
郑予望心想,如今我不就是没有战功封爵的白身,让你们来协助我,那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熊启,你说的可是昌平君?”
“对,就是那个乱臣贼子,陛下对昌平君,对芈姓之人是何等的重视爱护,没想到他也背叛陛下,甚至还连累了芈夫人。”
郑予望看着这几名侍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多年以后,兴许是修建长城与驰道征用了太多的人,他们作为少府工匠也被调去骊山修建陵墓,待胡亥即位后,所有修建陵墓的工匠皆被封死其中,为始皇帝陪葬。
可那不是始皇帝想看到的,郑予望神情恍惚,她知道了,她得到了所有大秦影像资料,那么眼前一闪而过的,便是这几名秦人的未来。
“医女,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我没事,”郑予望摆了摆手,用麻绳捆好最后几根竹子:“这些竹子要全部泡进水缸里面,大概要三个月,时间有点久,大家就不用一直在这守着。”
“陛下要我们听医女的,医女可还有其他吩咐?”
这算是金手指吗?郑予望有点愣住了,没记错的话秦朝的官吏是不能一个人担任两种不同的职务的,她已经被任命为宫中医女,责任便是为宫中女眷侍疾,但当她提出要造纸,陛下也没有反对,反而支持她去做,还派来工匠听从差遣。
“没有其他吩咐了,真的,大家都回去用饭吧。”郑予望道:“打工人要好好休息,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干活。”
她不知道的是,竹林深处有个人已经观察她许久。
永宁殿
“夫人,那个姓郑的医女正带着一群人砍竹子,听说那些少府工匠、侍者,还是陛下特地遣来的。”
妜夫人不慌不忙的对镜整理珠钗:“管她作甚,你看这咸阳宫佳人无数,又有哪一位真正得了陛下青睐,陛下这个人,眼里只有他的大秦,他根本看不见也不曾在意我们。”
“可是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十八公子的前程着想啊。”阎仲急切道:“陛下实行郡县,坚决不实行分封,公子将来若不能继承大统,怕是与庶人无异!”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妜夫人嗤嗤一笑:“亥儿还是个孩子,难道你要我学芈臻那个蠢货,弄得最后母子分离,自己还被囚在羽阳宫。”
“她是被囚不假,可她的儿子受到一丝牵扯了吗?没有。”阎仲眼珠一转:“奴也不知郑医女在做什么,不过据说她进宫之前在骊山救了几名劳工,陛下甚是欣赏。不如将她变成我们的人。”
“什么你们的人、我们的人?你一个侍宦也想妄议陛下立储之事?且不说陛下春秋鼎盛,就算陛下真的要议储,论贤论长也轮不到我家亥儿。”妜夫人姣好的容颜平添几分愠怒:“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健康的度过一生呢?哦对了,亥儿呢?”
“公子在和赵府令修习律法。”
“你下去吧,别来烦我。”妜夫人这面说着让阎仲别来烦她,那面却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陛下力排众议一定要全面实行郡县,坚决不会分封诸公子,那以后她家胡亥不就是和黔首无异了吗?其他公子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胡亥呢?她这做母亲的哪能不知自己儿子的本性。
漪澜殿
荷华在被禁足的时日里,又重新温习了一遍秦的律法,试图唤醒自己久远的记忆。解禁令一出,她没有急着去找郑予望,也没急着出去玩,而是非常安分的待在殿中等着皇帝传召。
荷华左等右等,终于到了九月二十九,皇帝没有传召,扶苏倒是回来了。
“是不是要去羽阳宫!”荷华是极盼望这一天的:“终于可以见到阿母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把阿母带回来?”
“那要看阿母愿不愿意。”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看来时间线和上辈子一模一样,荷华想起什么似的:“兄长,我们先去侍医府,带上夏太医和阿予。阿予就是郑予望,你知道她的。阿母一个人在羽阳宫数年,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必然不会传侍医,你说是不是啊?”
“言之有理。”
“你想知道两千年以后的人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吗?”荷华抱着小狗,同扶苏一起乘上步辇。
扶苏像看傻子一样注视荷华良久:“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劲,怎么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两千年后那也太遥远了。”他四下看看无人,又小声道:“两千年后那还有大秦吗?”
怎么说,荷华对自己兄长的耿直率真一向是很佩服的。
“没了,早就没了。”荷华道:“两千年后,我们早就已经灰飞烟灭变成历史的尘埃了,大秦也是一样。父皇......唉”
“父皇怎么了?”
“没怎么,也还好,相比之下......反正就,胡亥不是个好东西。”
扶苏有点好奇道:“十八弟又惹你了?”
“呃暂时还没有。”以后会有的,荷华轻轻一笑:“我重生了,你信吗?”
扶苏一副认真的样子:“我信,荷华要有长进了。”
“我梦见两千年以后,后世人挖掘出的史料告诉他们,赵高李斯矫诏逼杀扶苏,拥立胡亥,秦二世而亡。”
“住口!”扶苏蹙眉,板起一张脸登时严肃起来:“岂可将荒唐梦境当真,看来禁足一月也没能让你反省出结果。”
“我再反省,他们也没一个好东西。”荷华撇了撇嘴:“你也别冲着我急,哪天我非得揭开这群坏东西的面具让你看看。”
兄妹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两人到侍医府的时候郑予望正跟着夏无且学中医,可怜她中草药都认不全就被赶鸭子上架当医女,那还不得拼了命的学。
所以在前往羽阳宫的路上郑予望还忍不住埋怨:“又减少一天的课程,嬴荷华,哪天我要是治不好你们宫里的哪位贵人,关键时刻你可一定要保我。”
“把胡亥治死,你就可以配享太庙了。”
郑予望瑟瑟发抖:“以陛下对胡亥的溺爱程度,我会提前在秦朝下线的。”
“溺爱什么啊,父皇是端水大师,三十几碗水端得又平又稳,胡亥没什么特殊的。”
“十八弟又怎么了?”扶苏走在前面还未登上舆车,没听清楚:“我刚听见你提到胡亥,他最近到底有没有去漪澜殿找麻烦?”
“没有,什么十八弟十八弟的,不用管他叫那么客气,平日里也没见他对我们遵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地位比你高呢。”荷华带着郑予望上了后面的舆车,方便两个人说些扶苏听不懂的“秘密”。
咸阳宫是秦帝国的大朝正宫,是大秦的中心与国家象征。但在整个关中地区建有无数宫阙,各宫之间又以复道、甬道、阁道相连接,构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秦宫。
而幽禁芈夫人的羽阳宫,为秦武公时所建,离咸阳宫并不算近,即便马车走最快的甬道也须得大半天才能到。
羽阳宫并没有重兵把守,如荷华上辈子见到的一样,这里很是幽静,芈夫人和侍女们居住的殿外种了许多花草,想来她平日里无事可做,也只能莳花弄草聊以度日。荷华心想这会儿倘若有网络有手机,简直是宅女的理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