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与仙界实力相当,经过割席之夜的无声对峙,双方竟保持住了诡异的和平。
岁禾私下联系雷蒙,欲除掉三界隐患拂渊,阎主乃至地府的牺牲都是必要的。
因此,雷蒙以为岁禾是打入敌方的卧底。
于是乎,他告知仙界着急自身阴德,阳德恐被阎主私自篡改的诸仙君八个大字:尽在计划,诸君勿扰。
本想用阴德,阳德暴乱来转移众仙视线,追查地母河一事的岁禾,事到临头才发现,在真正的死簿碎片之上,根本无法手动更改的阴德,阳德。
它自有一套算法。
只有在黑白无常给的假生死簿上,才可以随意更改阴德阳德。
岁禾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歇了心思。
*
清都凤凰两城,是途经不周山的重要节点。
介于距离进入玄冰长城,还有不到一月。地府与仙界的诡异和平,得以再次延续。
尽管双方平时争得厉害,可真遇到危急三界安全的事,必须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岁禾一行人和雷蒙一行人,用上面的借口,驻扎城中谁也不走。
实际上一个在暗地继续追查地母河的事,而另一个则意图阻止,并且大力查询突然出现在岁禾身边的无虞的信息。
岁禾借机将无虞是她兄长的事大传特传,并派黑白无常暗中保护,试图逮住想要下黑手的人,以此大闹。
无虞本人像个没事人。
他竟因为短短几日城内有许多人,不发场合的暴病而亡,做起了老本行——清道夫。
经由阎主出面查证,才知那些个突然暴病而亡之人,全是因地下城坍塌,而回归地面的杀人魔。
故此岁禾没有特意出手救人。
而当众人疑惑地下城的坍塌和由来,岁禾则将此锅甩给婴手债鬼。反正无人敢去问,她算是勉强瞒下了生死簿四散一事,扫去被群殴的可能。
*
许是雨神被人欺负了,清都,凤凰两城一连四五日阴雨连绵。
连天的水汽聚拢成淡淡薄雾。双城人口又死了大半,城中冷清惨淡,哀乐不绝于耳。
岁禾连日跑上跑下,一刻没停。
解决好迫在眉睫的问题后,先是摸黑寻到离恨天,没找到复活的雷神。撒气把七神染着魔气的石像全全打碎。尤其是雷神石像,直接碾碎成灰。
而后秘密面见锁在崖狱的文歌,为乐儒,为鲲鹏一族讨要说法。
崖狱长在万丈悬崖,一个悬崖一间牢狱,悬崖林中的犯事仙一眼不见尽头。
听惨叫之声,可知近乎全是女仙。
此刻月黑风高,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拂渊身上的崖密冷香。香味未经炼化,有些冲脑。
四下嗅闻的岁禾心底正生疑,一只断翼苍鹰,直直撞上一间崖狱。
头骨碎裂之声,自岁禾身后传来。
她扭头望去,苍鹰坠空。视线陪可怜的家伙下移一会儿,发现被撞的崖狱下面,竟挂长有一窝崖蜂!
难怪有崖密冷香。
回想起崖密香甜丝滑的口感,岁禾拿下蜂窝,环目四顾。
只见被铁笼钉在崖壁的文歌,正在承受冰冻之刑。
岁禾尝试很多次,才在不惊动连环自毁阵法的情况下,带着一身伤痕御剑来到文歌面前。
潺潺流水从文歌头顶的小石洞留下,凝结成冰刺,锁刺住双目紧闭的文歌。
岁禾抬手欲用仙力,穿过冰刺唤醒文歌。却见冰刺里的人,虚虚睁开双眼。有三两裂口的唇瓣上扬几分,似是终于等到想见之人。
“……有阵法……”
冰刺上都有阵法?!岁禾旋而收手。
“劳烦阎主转告我儿……仙主有两位,他为何认定犯错的只有我?”
气若游丝的声音,落进岁禾的耳朵,却有千斤。压散了她所有想问之话。
是啊,是何让众人认定祈昭于文歌之间,必有一坏,必有一好?
就不能是都坏都好,亦或如她时而游走于黑,时而游走于白?
岁禾承认是她太过片面武断。
碍于文歌也有可能,故意说些模棱两可之言,干扰人思绪。岁禾没有应声,张口言语之际,文歌脑袋向下一点,该是晕死过去。
准备将人唤醒的岁禾,因着冰刺上的阵法,被精通阵术的人刻意隐去阵图,无法堪破阵法,唤醒文歌。
“好主人,快走吧。来时我就听浮生说,埋伏在文歌周围的阵法随时辰变动,眼下子时即过,快到丑时。
阵法要随之变动,守在崖林山的巡防仙兵,也要来巡查了。”无格压低嗓音提醒。
心想回去请教请教风帆,日后还有机会来的岁禾,御剑离开时身形有些狼狈。
就在她走后,文歌七窍流出黑血,夜空一颗璀璨夺目的命星划落。
*
岁禾回凡间,在祈苍耳边旁敲侧击提了一嘴。因着风帆近日受到的打击太大,整个人萎靡不振,只好将请教一事延后。
从她见过文歌以后,不在执着要拉谁下马,搞清楚谁有罪谁无罪,只专注于解决好眼下事。
她同祈苍还有忍冬,彻底炸毁地牢。
一面从地府调来鬼魂,全力探查搜剿还残存在市面,能使女子快速孕子的神水神药。
一面依雷蒙言追去渔村守村人的茅草屋,被封禁的地母河变成泥土稻草墙面,一滩发黑的血迹。
似是女子难产时,留下的痕迹。
岁禾检查封印,确实非常牢固。
纵然如此,三人还是不放心。一边借酒消愁,一边秘符追查明羡之下落,苦苦不得结果的风帆,找上门来寻求岁禾安慰。
在他突发奇想的帮忙下,琢磨出一个需要四人指尖血,才能开启的四方封印阵,罩在地母河之上。
若以后,有人想开启地母河,四人必然有所感应。
此间事了,四人难免沾染一身水汽。同去茶肆围炉烘茶,畅聊一番。依照各人的方法,去探查心中想知道的真相。
岁禾脚底像是长了陀螺,不转不行。本想在城中巡查丢失两把阳火的人,转念一想是个大工程,得一天不着家。
心有牵挂,撑起油纸伞扭身回暂住的来财客栈。想瞅眼因她不爱惜身体,而同她冷战的拂渊。
*
阴云低垂,雨时时下。四合黑压压的,瞧不出正值中午。
客栈房间里拂渊捧着嫁妆画,靠坐在窗榻边。窗檐黏连成线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几欲探窗而进的芭蕉叶。
溅起的水花,打湿书页上缠绵不休的男女。
拂渊不甚在意,视线细读的是画面左侧,详尽描写女子感受的行楷小字。学习的正认真,余光瞥见婧遥在一阵,带着紫鸦羽毛的黑雾中现身房间。
“寻甄让我给二殿下带句话……”
婧遥扭着身段走到窗边,目光扫过嫁妆画,毫无所谓。这在魔族算不上新鲜事,无论是为伴侣安全,还是为伴侣更加舒畅,嫁妆画都必须品读,牢记在心。
“告诉你主子,老东西忌日,我肯定带大礼回族。”拂渊早有预料般打断婧遥,“你很煞风景。”
他随手将嫁妆画倒扣炕案,掀眼看向窗外。连绵雨幕中,万物蒙上薄纱。
嫩黄芭蕉花亭亭玉立,有青草香味。远处墨绿枝丫冒出点点新绿,不知不觉间,凡间竟已入深夏。
岁禾高撑纸伞从雨幕中来,斜风吹过,细小雨珠着墨纯白衣裙,扮作花簪点于秀发。她是遍地雨花里,最为鲜嫩纯丽的那个。
无论瞧上几眼,拂渊都觉神怡心醉。不愧是他的小睡莲,单单看着都有净化心灵的能力。
“还不滚?”拂渊斜眼远眺岁禾的婧遥,她怪异轻笑声,落下一根鸦羽后消失不见。
紫黑色的鸦羽不偏不倚,落在窗榻与地面交界处,是拂渊的视线死角。
他意味不明地轻哼,单手撑头歪歪斜斜靠于窗扉,一派慵懒贵气。
辗转视线见岁禾抖抖油纸伞上的水,即将踏入客栈。藏起嫁妆画,翻出一本《入门医学》细细品阅。
翻阅到第十二页,内容是芭蕉花有,和瘀通经的功效。
于是乎,骨节匀称修长的手探出窗外。折下一片巴掌大的芭蕉花瓣,取来茶炉煮沸的金瓜贡茶冲洗花瓣。
随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想到何,往弯曲花瓣中倒清露的手一顿。转而提起炕岸上,装在茶壶里的荷花酒,倒入花瓣。
魔气拖护花瓣底部,将它置于炉火之上。
小火一烤,荷香飘满屋。
拂渊挑眉,端起花瓣作势饮下,房门被人推开。
“客栈后面有连片雨花妖作祟,滑不留手抓都抓不住。你同我出去……”
话未说话,拂渊挥袖无形推力把不长眼的敖游推出房间。
当房门也被带上的刹那,想远远窥眼拂渊后离开,以解相思的岁禾。没忍住上前抬手,挡住即将紧闭的房门。
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下何事,一只脚已经踏进屋中。
“我中邪了……”她低声呢喃。
忿忿不平的敖游拦住傻笑的岁禾,“瞧不见我被轰出,喜欢上赶着找抽?”
“因为你是敖游,不是岁禾,所以才被赶出来。”
岁禾劈开身前碍眼的胳膊,施施然进屋。身后人厚着脸皮跟进,岁禾猛地转身,将跟屁虫一把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