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果然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缓缓而来,若说这群人别有用心,实在是过于谨慎了。他们明显是逃难来的,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像是没吃饱饭。
侍卫们护在康熙面前,全部严阵以待。毕竟一旦出事,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李雁儿眼睁睁地看着流民有序经过,心中焦急。所谓的来者不善,就是这样?不搞点事情出来,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更何况,机不可失,此时不闹,更待何时?
她趁其中一个太监不备,一把将他向前推去,然后迅速地扔了一些金子在地上。
金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现场侍卫不能说话,流民不敢说话,安静异常,这声响倒引得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有人喊道,“是金子!”
此声一出,其中一个流民再也不管侍卫的阻拦,向金子掉落的地方冲去。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霎时间被冲散了。
李雁儿趁乱把所有的金子都抖了出来,反正不是自己的。众人见金子越来越多,不断地有人上前。
再无秩序了。
李雁儿扔得开心,看到侍卫措手不及的样子更让她得意。突然斜了一眼康熙,见他正在看着自己,停住扔钱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他的钱。
现场变得乱哄哄的。侍卫眼见着也慌了,要是平时,早就乱杀一气了。但在康熙面前,不能造次,只能极力地驱赶着。
正在混乱之际,只见人群中飞起一些轻功绝佳的高手,直直地朝着康熙而来。
李雁儿心想,乖乖,就是要这样。
侍卫见此,全部大惊失色,所幸皇上身边还有绝顶高手,纳兰容若守在康熙身边。
李雁儿本想趁着此时就往后面溜走。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正在应敌的康熙,只见他临危不惧,丝毫不乱,气定神闲的样子。心想不对。康熙也太镇定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犹豫了一会儿,如果自己现在走,到时候情势一稳,她还不被抓过来五马分尸。如果自己现在不走,接下来,却还有机会。
李雁儿边想边溜到康熙身边,保护起他来。
康熙皱眉,示意不需要她来保护自己。李雁儿拿出鞭子,一鞭就甩到打算袭击康熙的一人身上。
……
果然,没过一会儿,只见前方以纳兰明珠为首的三千骁骑营将士已经匆匆赶来。
兵马一到,人数众多,这些刺客一慌,纷纷束手就擒。
纳兰明珠等人齐齐跪在地上,大呼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康熙淡笑道,“起来吧。明珠,这些人,就交给你。给朕好好审一下是什么来路。”
李雁儿这才明白,原来康熙才是那是钓鱼者,等着这些人上钩呢。幸亏自己洞察先机,没有立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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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行宫,康熙就召见了纳兰明珠。李雁儿也被召唤在侧,她走了一路,脚也软,人也乏,还要服侍他,心中又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打上一鞭。
纳兰明珠是纳兰容若的父亲,他得到上谕,前来接驾,没想到遇见康熙被刺,此刻更是颤颤巍巍。
康熙对纳兰明珠道,“朕听闻民间有一个组织,叫天地会。今天抓的这些人,估计就是天地会的人,你去帮朕查一下。但切记不可声张,要秘密地查,然后把今天这些人都当流民放了。”他是这样打算的,自己现在三藩虽然即将平定,但台湾战事一触即发。
先平三藩,再收台湾。一步步,须得慢慢来。这个组织,他早有耳闻,今日知道他们有所行动,特地诱他们来试一试,探探他们的底。今日一战,就可以看出这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自己的这些御林军大多不是他们的对手。
“放了?”纳兰明珠惊呼道。“这些人敢刺杀皇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康熙笑道,“还不是时候,朕不想见血。而且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知道朕的恩德,同时,也让他们放松戒备,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纳兰明珠见康熙不责怪自己救驾来迟,既是惊又是怕又是感恩,道,“老臣昨夜就惊魂未定,惴惴不安,没成想今日果然就出此等事情。但老臣后来也想,皇上是何等人物,聪明无比,高瞻远瞩,皇上乃紫薇星下凡,必然逢凶化吉——”
康熙摆摆手,“行了行了。下去了。”
李雁儿在边上听得是冷汗直下,康熙行事太沉稳,太狡诈,怪不得自己之前会被他抓住。他身边能人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对阿谀奉承什么的,他也能免疫。自己平时也常说,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又忽略了多少。
幸好自己洞察先机,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还是那句话,小命要紧,还是赶紧投降,以免遭受杀身之祸。
虽然自己心有不甘,不过也只能忍辱负重。
一切还得要从长计议。
待纳兰明珠退下后,李雁儿立马跪了下去,伏地不起。
康熙见她如此,倒也没说什么,冷声道,“怎么?”
“皇上。您就念在奴才拼死保护您的份上,原谅奴才吧。奴才不想去南苑的原因是,奴才恩——”李雁儿一时没想好原因,假装抽泣了几声,接着道,“皇上必将名扬千世,而奴才不过鄙薄之身,不敢在皇上面前污了您的眼。”
康熙心情有些变好,露出一抹微笑道,“你看你路上也没有这种觉悟啊。”
李雁儿干笑几声,自己招惹谁要招惹康熙,如今是插翅也难飞了。“这不,迷途知返了嘛。”
康熙没有再理她,自顾自地看些什么,也没有让她下去。
李雁儿瞅着几眼,见康熙不动,估计还是生气,自己也不便上前。
过了一个时辰,仍是如此。
李雁儿刚才畏惧的心又瞬间地下去了,狂傲之气乍起,他妈的,要老子跪到什么时候?脸上又多了几分不屑和愤怒。
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伸手就把自己的太监帽拿下来扔在地上。
康熙见如此,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你干什么?”他可没那么好说话,他有些怪她无理取闹,甚至觉得她不够听话,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些生气她和纳兰容若谈笑风生。
反正就是各种不爽。但对付李雁儿不比对付那些大臣,那些人自己恩威并施,就可以哄得他们为自己卖命,同时也不敢造次。但李雁儿的话,只可以有威,不能有恩。
他对她的好,她全然不放在心里。故而他故意让她听政,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什么离开自己的念头,也趁早地消下去。
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虽然自己会罚她,但对她算是极好的了,就差封她为妃了,什么女人能得到自己那么多的关注?
女人就是不知足!
但见她帽子摘后,被雨水略略打湿的长发垂在后面,脸上沾着一些灰尘,但怎么看怎么美,抵不住的清丽脱俗。脸上一闪而过的倔强和怒气,立马又堆满了笑容。
李雁儿道,“皇上,那帽子不小心掉了。”
“帽子怎么会掉?”康熙不悦道。
“那不是。全身都湿了嘛。帽子就说,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去洗个澡?”
她大概是吓得不轻,自己有那么怕人吗?康熙见她胆小如鼠的样子,不由地笑出声,“他妈的,你下去洗洗吧。”
李雁儿喜悦道,“是。”
康熙看她展露笑容,宠溺道,“等会再过来。”
李雁儿背部一凛,退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李雁儿看了一圈,心中又是一阵悲叹,自己实在是毫无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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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儿沐浴完出来,便看见一个身形修长满目忧愁的男子靠在槛栏上吹箫,曲声哀怨,悠扬缠绵。正是纳兰容若。
李雁儿心想,自己都已经帮他撮合了,他怎么还那么忧郁呢?她悄悄上前,一把抢过箫,箫声戛然而止。
“你在吹什么,好忧伤。”李雁儿嬉笑道。
“还给我!”怎么又是她,纳兰容若不耐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礼!
李雁儿道,“哈哈。你是不是特别想打我。”康熙城府比纳兰容若深太多,而且权力比她大,她是很想戏弄康熙,但机会不多。但纳兰容若就不一样了,她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纳兰容若撇过头,市井无赖!
李雁儿嘻嘻一笑,“讨厌我就对啦。容若,像你这样正直清廉的人,很容易被我这种小人欺负的。你要学会应付。不过,你怎么又不开心了,这次忧郁些什么?”
“与你何干?”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纳兰容若紧皱着眉。
“我们现在是同命相连。我啊,这辈子就要困在紫禁城里,我都没你那么悲伤,我现在连宫都出不去。”李雁儿越说越难过,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纳兰容若没想到她会如此,见她楚楚可怜,纤弱的身子轻轻颤抖,看起来娇美柔弱,“你——”
李雁儿完全知道这些男人的心理,喜欢弱弱的,容易保护的,尤其这种才子。故而自己哭了一哭,就让他心软了。
“我不过想起今天是亡妻的生辰。”纳兰容若说出口。
李雁儿擦擦眼泪地点点头,又摆摆手。
纳兰容若见她如此,“怎么?”
李雁儿笑道,“没什么。别难过,没什么事,我走了”。她不过一时好奇地问他。让她安慰他,她也没这个闲工夫。
纳兰容若好不容易吐露心事,但见李雁儿转身离开,知道是被她耍了,一时抓住她的手,又烫手一下放开。
李雁儿转过身,轻轻皱眉,抓起他那被自己咬的右手,看了一会儿,淡淡道,“对不住。我也是迫不得已。”
纳兰容若刚想生气,又见她满脸哀伤,眸若秋水。
李雁儿放下他的手,她想起当年和蔡玉明闯荡江湖的日子,加上被箫声感染,莫名地有些触景生情。她朝他点点头,便去找康熙了。
刚到门口,李雁儿就被太监拦下了。
“干吗!不是他叫我的吗?”李雁儿皱着眉,怎么又不让她进去了?
“皇上说了,不用您伺候了。”太监回道。
李雁儿摆摆手,不用伺候最好,那她回去休息睡觉了。
太监又道,“皇上有旨,您必须跪在门外听候差遣。”
他妈的!李雁儿情不自禁地骂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