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上有明月！ 第14章 第 14 章

但这世道啊，总是不缺乏胆大的。

今天，她正在屋内收拾要带去码头的材料，李书源就跑来了，还拿着一个布包。

他跟现宝一样，打开布包让她细看。

杨万瞬间吓到合不拢嘴，“你不怕被你妈知道了，打到你屁股开花吗？”

李书源哆嗦了一下，“怕呀，所以今天不管你怎样用，用完以后都记得，一定要叫我拿回去！”

不然，他妈打完他以后，都还不知道要哭多少天呐。

接到“重任”的杨万，一脸郑重的点点头，低头才看见李书源递来的剪刀。

手柄处金灿灿的，还怪好看的。

并不像镇上很多人家里常用的大剪刀一样，又黑又笨重。

有点像后世的，稍微短了一截，又在尾部处又圆润了许多的，日常用的剪刀。

更为好看的是，在手柄贴紧，笔直的地方，还有一对样式精美的龙凤在其上相对。

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正经的陪嫁品，跟烂大街的粗糙滥制货完全不一样。

杨万这才想起来，李书源好像是独子，再看他的年纪算，距离他妈妈结婚，都快小十年了吧？

也就是说，在物质匮乏，勉强饱肚的年代，这把精致的剪子，用了也快小十年了。

一眼看过去还像新的一样，就知道他妈对它的护理，叫她怎么舍得拿去给，收上来的海货用来开膛破肚？这不是玷污吗？用完了怎么还？

还没等到杨万头疼出个所以然来，紧跟着，秦虹居然也拿了一把剪刀过来。

刚走近，她也见到了李书源手上金灿灿的龙凤剪，同样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拿那么好看的剪刀出来？不怕被你妈打到你屁股开花吗？”

李书源听到差不多的话，不高兴的撅撅嘴，“你们俩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为了摊子，我能干这事？”好心当驴肝肺！

一想还真是，杨万果断闭嘴，扭头看向秦虹， “你怎么也拿了一把来？不怕家里知道了，打到你屁股开花吗？”

估计屁股开花都是轻的，秦虹是女孩子，家里头上有哥姐，下有弟妹，她就是最不受宠，最受忽视的中间，居然也敢拿家里的贵重物品出来。

怕不是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还吃不上什么饭菜。

秦虹撇撇嘴，“才不会呢，我大姐在前些日子出嫁了，我妈刚得了一笔钱，心里正高兴着呢，

而且，这把剪刀都已经有些钝了，放在家里头用来裁布做衣服都费劲，我妈还盘算着买一把新的，我老听她叨念，就是不见她买，

后来才知道，是我大哥准备要娶媳妇了，她舍不得花一分，都想给我大哥留着，怕不够用，

我见她纠结，没留神过这把剪子，也没怎么碰，就偷拿去厨房，用磨刀石磨了几下，剪了两剪地上的枯枝，

勉强还可以用，就是能不能用来开鱼，我就不懂了。”

杨万看着还微泛寒光的剪刀头，挑了挑眉：“大概可以的吧，要是不行，我就找我爸赊钱，去买把新的。”

两人吃惊的看着她，找自家老爸要钱买东西，还要赊？他们属实不理解，还没开口问。

杨万接着又说：“李书源，你的剪刀我们不能用，你看，你妈用它都快十年了吧？看着还像新的一样，就说明你妈很宝贝它，

秦虹，你带着他，先把剪刀给放回去，他一个人带着回去，我不放心。”

李书源听到这里，一脸不服气，抓着剪刀，倔强的看着两人。

秦虹则是了解的点点头，她敢用她这么多年带弟妹的经验发誓，让这小子一个人带剪刀回去，他绝对能把剪刀忘在哪个角落里！

“之后你俩就拿着这把剪刀去收点鱼，去水沟处处理部分先，我稍后带着启长青和林凯娣去荷花园摘东西，忙完就到。”

这回李书源没有意见了，屁颠屁颠的就跟着比他大半岁的秦虹走了。

他们俩去到李书源家，无意外的，李书源亮出剪子就被他妈揪着耳朵训。

看他妈马上就要不满足于手拍肉屯，想要动用家法。

李书源一机灵，大喊着，“妈，我还赶着要去码头赚钱呐，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会被其他人说的，这顿竹笋炒肉能先记着行不？”

他妈想想之前的暑假，一放假，她和老李在家就看不见书源的身影。

出去喊他吃饭才知道，一天天的，老和一堆光着身的小屁孩满镇子的跑。

什么狗洞都钻，什么危险的地都去！一点也不懂保护自己！

扭着他耳朵，跟他说的再多，他都心不在焉的！

左耳进，右耳出，下回还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简直能气死个人！

偏偏老李说什么也不肯生第二个。

说把书源给教好就很不错了，多了看不过来。

还说什么，他也知道家里穷，养一个都困难，他们好好的，只要能把书源给养出来，胜过别家的养几个！

呸~！别家不也是这么养的？还不是一个个的就长起来了？还养得忒壮实！

她看，这种人就是读书读傻了。

一天天的，老拿着本书，也不知道他看不看的进，假正经！

就是窝在书房不见人！装，再给她装，看的书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糊涂？

按她说的，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够飞出镇子，到时候再拉扯一把家里人，还需要家里过的这么苦吗？

更何况的是，说点不好听的，书源一到放假就出去玩这么疯，真要有点什么，看他怎么后悔。

到出事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什么年纪了？还想再要一个？

除了领养别人家的孩子，别无他路。

她这心呐，一到放假就提着下不来，生怕儿子哪天就出事了。

昨天就很好，跟着万妮子摆摆摊，终于不再淘气的让人担心，还能赚点钱。

好像又回到了开学时，她和老李在学校教书，顺带看着他，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性子终于不再那么的跳脱的，令人担心了。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怕一起摆摊的小朋友真会嫌弃他，打击他的积极性，后面又不知道疯哪里去。

感觉提着的心堵着气管，什么脾气都发不出了。

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赶紧滚，看着就心烦。

出来后，秦虹时不时就好奇的看着他。

李书源才多大，哪经得住这么被看，扭头，不耐烦的喊：“看什么？有话快说！憋什么憋？”

“原来你妈真的也会打你呀！”

李书源愣住了，而后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不会？我妈难道就不是妈了吗？天底下有哪个妈不打小孩？”

秦虹想都不用想就直摇头：“那你老拿家里的啤酒瓶去换冰糕，都不见被打，换我们，屁股都要被打开花！我们都以为你妈不会打人呐。”

这回轮到李书源无言以对了。

镇子就一所小学，他妈是唯一的数学老师。

平时上课多凶啊，他们这些学生没感受到？

怎么会觉得，他在偷拿家里的酒瓶子，拿去换他妈最不让他吃的冰糕时，不会打的他屁股开花？

合着是他被打的时候，喊的不够大声是吧？

导致周围没几个人知道他被打，还都以为他不会被打？

左右看看，路上都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他才凑近秦虹的耳边：“谁说我拿酒瓶子去换冰糕不会被打了？我被打的时候你们有谁能看见？

没看见就说犯错不会挨打？我们家也爱卖酒瓶子攒两毛钱，我拿去换雪糕，怎么可能不被打？不过是我不想喊而已。”

太丢脸了，不忍着，以后他去换冰糕，怎么还有仰慕的眼神望着他？

让他被那群只会挂着鼻涕乱跑的小屁孩看不起，那是绝对不行的！

秦虹讶然，这是不是就是李老师说的，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就这样你还敢拿去换？”

“怎么不敢？反正我妈偶尔见少两个，又见我最近写作业写的快，或者是考试考的好，

才不会为了这几份钱的事，专门跑过来打我屁股呢，既然如此，是我们默然能作为奖励的，干嘛不拿？”

秦虹一听，好像还真是，又不是次次这么干都会被打。

他还是家里的独子，再怎么揍，也不会像她们一样，被扫把、竹棍抽两下，身上的青痕能几天不消。

难怪会不长记性，想到这里，她神色有些黯然。

如果她这个暑假能多赚点钱，让家里的人都吃的好点，是不是也能多疼她一点？

不求能像李书源一样，只求他们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多骂点，少打两下。

路上，李书源还在叽叽喳喳的，比清晨出来觅食的雀鸟还要吵，肚子里像是有一船的话都说不完。

全然没有发现一旁的秦虹，像是离魂了一样，只是木然的跟他走着。

话不多说，两人赶在杨万他们面前来到码头。

见已经有不少大小不一的渔船靠岸卸货，忙跑上前去各摊位处进货。

他们今天的任务可不轻，不仅要把新收来的小鱼仔拿去沟渠处把它们开膛破肚。

还要把里面的苦胆和内脏，总之就是肚子里的东西都给去了，再洗一遍，才能交给杨万烤起来，出摊！

他们两个到了沟渠边才发现，事情是真的难办。

这些小鱼仔滑不溜手的，一个按不住，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回归大海了。

而且，剪刀也不给力，他们根本就干不动！

最后还是秦虹不耐烦了，一把抢过放在地上的剪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上面开好就给你。”

说着，她提着一大兜的鱼，踩上两个台阶，一屁股坐下。

一手拿着剪刀的一边，一手死命抓着手里的鱼就想开膛。

见它们不听话，躬身放在台阶上，用剪刀的尾部用力一砸，手里的鱼儿就彻底动不任她宰割了。

接着，她也不怕，用尖尖处直接桶进鱼肚内，一划下，一抛，直击丢李书源身旁。

见李书源看得呆滞，喊道：“别呆了，快干！等下杨万他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