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 第47章 第 47 章

蒋楠笙觉得，如果自己长年累月练就的观察能力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么段方景，应该是有意无意在躲着她。

周一排队升旗，两个队尾保持着银河般的距离，中午打饭看到了也只是点头，然后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胸口。

……

躲的明明白白，甚至比最初那会儿还要显而易见。

蒋楠笙深刻反思自己。

不过自己最近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奇奇怪怪。

可是尽管有躲着的意向，但每个该打招呼的瞬间，段方景也一个不落，只是维持着某种距离，没有刻意疏远。

所以蒋楠笙心里莫名产生的闷才没有转为冷落，顶多只是疑惑。

不懂，实在不理解。

十二月初，热闹的校庆联赛之前，定下了本学期的第二次月考。

考试当天下午开始排考场，排完之后有学生会人员顺带检查卫生，班上只让留下几个班委，其他收拾完的同学，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去留，反正考试前不强制要求晚自习。

实操考试一天天接近，生物老师和参赛同学们进行了协商，同意让大家在晚自习的时候也能充分利用时间。

今晚轮到段方景的场次。

排完考场到晚自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段方景不想浪费，吃过饭去了图书馆，找到最常坐的那个角落复习。

这个位置安静，学生多半又嫌偏僻不会坐到这里，相当于一整个小区域都是他的。

段方景一靠近，不远处有几个女生便小声讨论起什么，时不时看向他，手机敲打着什么内容。

沉稳坐下，复习，摒除一切杂念。

图书馆里陆续进来了不少学生，段方景低头看书，余光闯入一道亮晶晶的视线。

蒋楠笙考前说好了要留校复习，她又不是班委，没法赖在班里，最好的去处自然是图书馆。这个时间学生们都没地方去，图书馆是最佳选择，里面坐满了人，为数不多空位间隔在不熟的两人中间。

图书馆里的空调热风直吹，伴随着人的热气一齐扑面，蒋楠笙这段日子总是晕乎，起了要不要还是算了的念头，简单扫视了一眼，如果没有太分散的空位，那么她就……

角落坐着的男生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段方景提前到了，找了个位置专心复习，而他旁边，有一个空座位。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段方景抬头，正对上蒋楠笙那张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表情。

难得平静下去的心情又……忐忑起来？好像也不必这么形容。

蒋楠笙毫不犹豫，盯准那一个目的地向前进发，她坐到段方景旁边，放下背包小声打招呼：“你也来啦？”

段方景点头，“嗯”了一声。

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已经电闪雷鸣。

这么多零散的空位她为什么偏偏要来角落里坐？

偷拍身份证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还有、还有……

两个月前为什么抱他？

三个月前盯着他笑又是怎么回事？

人一旦多想，就会把陈年旧账通通翻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推送，人工智能，在他身边装监控了吧？

段方景很想直接问出口，憋在心里实在太吊胃口，可问什么？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天，这也太自恋了吧。

更何况蒋楠笙一坐下就拿出了题做，反倒显得他如坐针毡乱了分寸。

……

蒋楠笙模样非常认真，图书馆温度高，她就撸起袖子，左臂上的淤青消退，若隐若现几点愈合的黄色。她埋头做着一道数列题，可草稿纸算了几页，还是没找到技巧。

段方景强行让自己冷静，实际上笔下的内容无声息发生了变化，再定睛一看，居然把蒋楠笙做的那道数学大题解了出来。

“这题难度比较大，有几个考点，不在考试范围内。”段方景看着自己的演算，开口提醒，示意她可以不用这么纠结，把重点放在其他方面。

也示意自己。

你特么给我好好看书！！！

但蒋楠笙似乎知道这事，不过没有打算放弃：“我知道，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要把它做出来。”

额侧的碎发散落，又被她随手撩了上去，露出半张透白的脸。

第六感？第六感现在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精准好！吗！

段方景心里乱成一锅粥，有种情绪，夹杂在他的大脑，紊乱他的神经，带来无休止的烦躁。

很烦——

段方景突然歪头疑惑。

嗯？这话……有点耳熟？

靠，是蒋楠笙的口头禅。确实好使，而且非常解压。

可他现在怎么连口头禅都先想到她的了啊！！！

段方景彻底坐不住了，草草把书本试卷往书包里一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蒋楠笙看他飞快收拾东西，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段方景把那张草稿纸拍在了她面前。设下的内心防线近乎崩塌，他根本等不及蒋楠笙说完，撂下一句“我还有事”，赶紧化作一缕烟逃了出去。

蒋楠笙看了看面前的草稿纸，工工整整的板书。

写的是，她现在解了好久的题目。

段方景内心OS：烦死了烦死了——

蒋楠笙内心OS：哇塞，他真是个好人！

段方景走出图书馆，天越黑越早，冷冽夜风拂面，倒吹的他清醒了点。

他沿着台阶往下走，迎面急匆匆赶来了个抱着小礼盒的女生往上冲，段方景让开，才没有和她撞上。

女生捏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亮，刚收到的消息变了方向。

「人刚刚出去了！」

女生一惊，转头去看下台阶的男生背影，身量匀称，背脊挺拔：“那个……段学长？”

“嗯？”段方景听到回头，这附近可没有其他人，“我吗？”

“……对。”

段方景皱了皱眉，更多的是疑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是真挺有本事的。

……

“你还记得我啊，上次谢谢你，”听到这个，女生害羞的神情动了动，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他面前，“我准备了个小礼物，一点心意。”

送段方景礼物的同学不少，但大家都知道，他从不收东西，所以女生又重复了句：“当作上次的感谢。”

女生的屏幕亮了又熄，看着像接到了什么消息才来到这里，这么一想图书馆里刚才那几个女生估计是看到转告给了她，才换得她着急跑了过来。

上次？段方景不记得是哪次，以为是对方认错了人。

“之前排练，”女生说，“谢谢你替我挡了箱子。”

哦——

这下段方景记起来了。

就是那次，蒋楠笙嗑肿了手臂，到现在还有痕迹。

……淦，主语怎么又成了蒋楠笙。段方景掌心击了把自己脑门。

就三句离不开她了是吧？

“谢谢，心意领了，不过东西就不用了。”段方景婉拒。

虽然同伴同样告诉了女生上次那个学姐也在，可她还是想来试一试。

意料之中被拒绝，女孩子脸皮薄，失望垂下头拿着那份“礼物”走进了图书馆。

礼物啊……

段方景往前回忆，上一次收下的礼物，还是方卉在他生日时送的滑板。

但没想到，在那之后，他隔了很多年都没有再过过生日。

等下，蒋楠笙之前是不是还说要帮他过生日来着？

再说回来，蒋楠笙小名的单字也是“礼”。

段方景心头一暖，随后表情僵住。

硬联想啊？

……没救了这是。

第二次月考和第一次一样，考一天半，段方景很少被其他纷乱扰了心智，虽然最近是有个叫作“蒋楠笙”的小意外，但不会影响到他的考场发挥。

数学考试分发试卷，段方景拿到答题卡，从头做到翻面，进入大题，那道昨天晚上才明晃晃出现在他面前的数列大题，改了个q值，重新出现在崭新的页面上。

段方景目瞪口呆。蒋楠笙的第六感……还真有点东西？

可想到又更惊讶。

恭喜你蒋礼礼，又一次以别样的方式闯进了他的神经。

段方景后知后觉：“……”

于是，还是得找个机会问清楚，成了段方景在反反复复慎重思考之后，做出的最终决定。

可到底要怎么问，成了他这个满分星人解不出的难题。

明明总是想到，但真等到蒋楠笙靠近的好时机，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说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但到底什么时机才算合适呢？

步入高三之后，复习，考试，考试，复习，已经成为了每个阶段必会进行的常态，以为面对考试会愁容满面，但眼睛一闭一睁，卷子上交，接下来的课堂，任课老师也不会提到这次小小的月考。

高考生忙学业，艺术生忙艺考，体育生忙体考，留学党抓住一切机会，丰富自己的学习能力，总之各有各的事做。

蒋楠笙又变得忙里偷闲，放学也不先走，班上同学都去吃饭了，唐雨接水回来，蒋楠笙还在埋头抄着黑板上的板书。

“礼礼，你这次考的不错哎。”唐雨瞄到卷子上的分数，127，蒋楠笙以前稳定在这个水平。

被夸了的蒋楠笙难掩开心，意味着离实现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笑笑：“是比之前好一点。”

这次的数学月考难度很高，但她答的很好，尤其那道数列，满分。

这还都要归功于段方景给她的那张草稿，帮她琢磨透了题目。

“你们不去吃饭吗？”蒋楠笙问，这会儿班上只剩下她，唐雨，还有宋睿。

“没，不饿，”唐雨说，“我俩打算下第一节晚自习再偷偷溜去食堂吃小馄饨。”

学校食堂供应夜宵服务。

“哦，好吧。”

答案和作业各自分布在两块黑板上，可还是不够用，一遍板书大多数人抄完，便匆匆涂掉换新内容。

蒋楠笙奋笔疾书也才只写了一半，再看左边的宋睿，格外淡定，慢悠悠转着笔。

“宋睿，你抄完了吗？”蒋楠笙理所当然这么认为，“借我看看。”

“没啊。”宋睿出奇淡定。

“？”蒋楠笙看她这言行相反的架势，“那你这是……放弃了？”

“哈哈，没有，”宋睿从自己桌上书架的小抽屉拿出手机，“现在抄太赶了，我拍下来，一会儿晚自习再抄。”

还在用最原始方法手动进行的蒋某人恍然大悟：“对哦，我都忘了。”

宋睿笑她。

蒋楠笙看向被擦掉一大半的黑板，语气赖皮：“给我发一份吧。”

“行。”宋睿打开相册，选中几张黑板照发过去，然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咯咯”笑了几声。

“谢谢。”蒋楠笙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看见什么……噗，这你都拍下来了？”唐雨凑近看。

照片上是姚慧生日，苏文新被王磊偷袭，糊了小半张脸的蛋糕。

“前面可能还有。”宋睿往前翻，唐雨看到某张，声音立马放低：“哈哈哈哈哈这张发我发我。”

蒋楠笙一度对在她眼里模糊不清的照片没有任何兴趣，奈何两道视线纷纷笔直朝她发射过来。

……想不在意都难。

蒋楠笙往左看，指着自己：“你们……在看我？”

“礼礼，快看你这张。”唐雨给她举着宋睿手机。

蒋楠笙并不想看，支支吾吾想岔过去，前者笑着说没说完的话：“毫不夸张，你眼睛都要贴段方景脸上了。”

蒋楠笙：？

这兴致不就立马来了？

照片是那天班上彩排，段公主从更衣间闪亮登场，开心鬼目不转睛盯着看，像在看什么震撼的景观。

蒋楠笙收集的爱好持续进行中，点击放大照片，眼睛亮晶晶的：“这张，也发我一份。”

“好。”宋睿应下，以为她和唐雨一样想留下自己花痴的傻样，可一看手机屏幕，放大的却是段方景的脸。

唐雨&宋睿：“？”

这什么情况？明目张胆地要照片啊！

蒋楠笙偷偷翻开自己的相册，照片不多，多半是之前保存的报名简章和外出比赛沿途拍下的景观，其余零星几张，都是她偷偷拍下的段方景。

最近一张，还是上次的证件照。当时时间紧迫，她没抉择，拍了整张，男生的照片和信息全部涵盖在内。

不同的城市地点，不同的身份证前六位，确实相同的出生年份，又接替为不同的月日——

「0108」

是段方景的生日。很巧的是，竟然和联赛决赛是同一天。

自己说过要给他过生日来着。但怎么庆祝，叫上大家一起，又该送些什么，她还完全没想过……

“啪！”宋睿手拍上她的桌，力道不大，但聚精会神又做贼心虚的小蒋同学着实吓了一小跳，连忙关上手机：“怎、怎么了？”

“从实招来，”唐雨和宋睿一唱一和，“礼礼，你这样我们大家很容易误会的。”

“误会什么？”蒋楠笙呆住。

宋睿添油加醋：“误会……你该不会是喜欢段方景吧？”

只是女生间的小话题，偏偏好巧不巧被正主听到。

做完实验回班刚走到后门的段方景：“？”

这算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段方景躲在后门，想听蒋楠笙的回答。

聊到这种话题，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最常见的反应大多应该是害羞，然后支支吾吾说怎么可能。

但后者俨然属于另一小部分。因为受惊微微放大的深色瞳孔闪烁，由于问的突然，蒋楠笙的大脑没来得及过多思考，回答的像在说明1 1等于几这种再寻常不过的答案：“嗯，喜欢啊。”

唐雨&宋睿&外加隔墙有耳的某人：“？？？”

“不是，你真喜欢段方景啊？”唐雨不可置信，因为从没听蒋楠笙直接表露过，所以乱了语言系统，颠三倒四问着相关内容，刨根问底，最想知道原因，“喜欢、喜欢他哪儿啊？”

“喜欢——”蒋楠笙拉长声音思考，指尖摩挲着卷子，答案已经改到最后一题，只是旁人看不到，她的卷子下方，藏着男生手写给她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停顿很短，但过得很长。

段方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铿锵有力，带着鲜活、和某种持续不断的不知名情绪。

还真让秦穆蒙对——

“喜欢他那张脸，算吗？”

哦吼，来了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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