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站在讲台上,目光冷淡,下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衬的她的声音格外明亮。
“我叫阮青。”
她没有说多多关照,相反,阮青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后,扭过头,“大家有学习问题可以问我。”
哄——
原来这就是第一名,是她,她叫阮青。
阮青无权无势,座位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她很瘦很白,头发被扎的一丝不苟,坐下后,翻开书本开始写字。
那时候的阮青已经开始学三年级的课程了。
裴琰鹤对她很好奇,下课后,他到她的座位旁边,指着一道加减法数学题,“这道题怎么写?”
“3。”
“什么?”
“这是答案。”
阮青推开他的一年级加减法,说:“我在菜市场见过你。”
裴琰鹤:“是吗,我没印象。”
“是啊,你压扁了我家一个苹果,还不道歉,好可恶哦。”
**岁的小孩,心里没有得罪人的概念,话音落地,裴琰鹤的脸红了一片,“我不知道。”
阮青的朋友缘特别好,虽然穷苦,但坦率的性格很快和女生们打成一片,一举被奉为女老大,男老大则是裴琰鹤。
两个人的斗争开始了。
裴琰鹤从开学起就有司机接送,路上他看着窗外,从来没碰见过阮青,后来有一天司机来晚了,才知道阮青坐校车回家。
黄色的公交车停在路边,阮青走在最前面,背着黄色的书包,像是一只香蕉走进香蕉车。
身后是个胖胖的小男孩,在和她说话。
“妈。”裴琰鹤回到座位上,“我也想坐校车。”
“怎么了吗?”
裴母是家庭主妇,每天在家里十分悠闲,除了与闺蜜逛街,就剩下接孩子放学这一段时间出门,作为善解人意的妈妈,她格外注重孩子的成长。
“就是想。”
裴母同意了。
她以为这小子过几天就会受不了,谁能想到,从今天开始,就再没有接送过裴琰鹤。
第一次坐校车,裴琰鹤带着帽子在路边等待,上车投币后,大摇大摆地扫视四周,最终锁定目标,坐在了阮青的身旁。
她靠着车窗,手里拿着廉价的英语绘本,拿着画笔勾勾画画。
没想到她就连画画都这么好看,英语单词下面画了一家三口,最矮小的阮青在中间,拿着一个苹果。
没忍住,他搭话:“这是你吗?”
阮青:“嗯。”
“你画的还挺好看的,”手指指了指英语单词,“这是什么意思?”
“家庭。”
“哦。”
阮青好像不喜欢和他说话,也是,阮青不论对哪个男孩都冷冰冰的,在马术课上,只有她一个人不会骑马,裴琰鹤瞥了瞥嘴,勉为其难地扶着她上去。
随着校车一趟一趟,时间加速推进。
三年级的游泳课,两人比赛,最后裴琰鹤胜利,出水时,他想扶她上岸,等了好一会,发现阮青正在另一边擦拭头发。
她不想被别人比下去。
三年级到六年级的考试比前三年多,帝都小学一直采用年级榜制度,每一次新鲜出炉的成绩摆在学校门口,方便家长查看。
阮青又是第一,裴琰鹤紧随其后。
同年,阮青和父母搬进帝都庄园,这里是最繁华的贵圈居住地。
他们能住进这里,是因为阮父在工地救了来探查的大老板一命,听说阮父没地方居住,正巧自己要出国旅行,就把这座房子借给他一家居住。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起初,裴琰鹤不知道这件事,暑假过后等校车时,发现阮青也在那个路口,她长高了,校服整洁的穿在身上,扭头看他。
“这么巧?”
“你家也住这?”裴琰鹤激动一跳:“我家在一栋,你有空来找我玩啊。”
“不是我家,是借的房子。”
“哦哦,我在一栋。”
“行。”
裴琰鹤心里暗爽,那时候的阮青在他心里,是梦想中的伙伴,学习好,长得漂亮,性格不冷不热的,在动画片里,这种人都会拯救世界的。
同年,奥运会排球项目赢下冠军,排球这项运动爆火,举国欢庆。裴琰鹤在第二天收到了夺冠运动员手写签名版的排球,因为他是赞助商唯一的儿子。
他开始懵懵懂懂地在家打排球。
起初是练习姿势,自己抛球,自己垫,还没玩一天,他就寂寞地躺在了草坪上。
天很蓝,阳光充足,泥土的芳香钻进鼻孔,让他有些困意。
突然,他想起了阮青,猛然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抱着球就忘身后的别墅跑。
听保姆说,阮青家住81栋,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81栋很远,绕过绿化优美的园林,潺潺流水的溪流,蹲在亭廊下,终于看到了目的地,比他家房子小,花园也不宽敞。
他跑过去敲门,声音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咚咚咚——
“来了!”里面传来陌生女声。
开门的是阮母,看了好几圈,最后低下头,发现了这个抱着球的小鬼头。
裴琰鹤看着她,第一感觉就是她和阮青长得一点也不像,阮母皮肤黑,阮青却白到发光。
“阿姨,阮青在家吗?”他偷偷往缝隙里张望,“我想约阮青打排球。”
“在家,阿姨去给你问问。”
裴琰鹤坐在沙发上,这沙发看着好看,实际又硬又糙,他看着阮青抱着书从楼上下来,穿着蓝色睡衣光着脚,懵懂地看着他。
“青青!又不穿鞋!”阮母忙过去抱女儿,又对裴琰鹤说:“看书睡着了,现在脑袋蒙着呢。”
话音落地,阮青极快地反驳:“妈妈,我没睡着,我就是有点困。”
“好好好……”
两个小孩坐在一起,裴琰鹤问:“原来你看书也困,我也是,我爸爸妈妈好一顿说我,你妈妈看起来好温柔啊。”
“我妈妈当然温柔。”
阮青脸上还有书本铬出来的印记,长长的一条,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裴琰鹤有时很疑惑,为什么阮青是单眼皮,眼睛却比双眼皮还要大。
“你的眼睛像葡萄。”
“谢谢。”
文邹邹的,像两个小大人。
打排球的习惯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借着昏黄的路灯,两人刚学,站的很近,辅助对方抛球练习,久而久之,两人就算拉开距离,也能打的难分伯仲。
在学习上,阮青以统治者的姿态遥遥领先,六年级时,裴家也习惯了儿子找这么个小女孩,那么优秀,快分一点给裴琰鹤吧。
可惜裴琰鹤是万年老二。
每到裴琰鹤回想起来,总感觉小学时,是两人最和平的阶段,打排球,写作业,坐校车,除了这些,没有其他。
阮青成绩好不是天赋,她可以为了英语在放学路上多背几个单词,能在晨起懵懂时的脑袋里巩固数学公式,在学校里,她占用了老师大部分的时间。
六年级的时候,阮青学完了初二的课程,毕业考试里,以全校第一的成绩直通帝都第一中学,拿到了免费生的名额。
第一中学是帝都小学的延伸,同样的校长和校园,只不过入学更加严苛,饶是如此,阮青和裴琰鹤还是被分到了A班。
在那时,阮青的个性才体现出来。
她身份渺小,却在学校傲视群芳,身边的朋友对她敬佩有加,她的耀眼掩盖了家庭的不足,十二岁的年纪,在整个年级部有了名望。
有人说,她和裴琰鹤是双子星。
学校论坛上,裴琰鹤时不时能看见阮青的偷拍照片,大多身侧有他的身影,评论区下一片猜测:
经常看到他们一起走,是不是早恋了?
我也觉得,这也太亲密了。
不是我说,人家成绩这么好,早恋就早恋呗,管你们啥事。
谁说早恋的,造谣不需要成本吗?
那时候他想,他和阮青是真朋友,最亲密无间的伙伴,搭档,怎么能是这种关系?
下面好几十层楼,裴琰鹤看不下去,直接给学校负责人打电话,让她删掉了这条帖子。
生活是一辆车,钱可以让他一路绿灯。
次日,裴琰鹤照常在路边等车,阮青叼着面包片慢悠悠地走过来,两人站一块,裴琰鹤比她高出半个脑袋来。
“这大黑眼圈,你又偷着学了?”裴琰鹤看了眼她的面包片,上面依稀有几粒红豆。
“什么叫偷着学?”阮青吃干抹净喝了口奶,“我就不信你不学,这次考试你差我两分,你可别得意。”
“豁,下回我绝对超过你!”
第二次月考,阮青甩了他三十多分。
裴琰鹤最拿手的化学只考了七十几分,而阮青则是满分。
看着成绩榜上自己常年不变的位置,裴琰鹤气地直跺脚,转眼,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拿着礼品袋走过来,看他明显一愣。
“你好,你知道阮青同学在哪里吗?”
裴琰鹤上下打量他,“怎么了?”
“我…我有话想告诉她。”
这人胸前的徽章是初二的,裴琰鹤还真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领着他走进阮青寻常自习的教室,一进去,就能看见在角落里背书的少女。
她的侧脸迎着柔和的光,听见声响,疑惑地抬起头。
“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