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9章 梦中人

和张灿说的一样，陈祈安确实有副很不错的皮囊。

在这间晦暗的，四周充斥着细微尘埃的封闭室内，柯然蜷缩在角落，而教室的中央躺着不明伤势却仍然在笑的陈祈安。

“你的手疼吗？”

“手？”

柯然茫然地低下头，刚才打的太用力，心里只有满腔的担忧和恐惧，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此刻绷紧，根本无暇思考其他。

此刻被陈祈安一问，褪去上头的情绪，细细密密的疼痛终于从掌心传来。

滴滴答答的温热液体落在地面上，柯然盯着伤口看了好几眼，和陈祈安一样，闷闷的笑了出来。

被破损的凳子腿扎到手，细碎的木屑卡进皮.肉，混着鲜红的血.迹，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但他只是笑，笑着笑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柯然真的怕极了，眼前的所有，无论是半死不活的陈祈安，还是受伤的自己，亦或者是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知。

他几乎是强忍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崩溃，很多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可悲的胆小鬼，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自己的梦境里假装从容的赴死。

柯然用沾满灰尘和陈祈安血迹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身上痛的厉害。

“别哭了。”

陈祈安难得扯了扯嘴角，他的安慰话实在少得可怜。柯然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墙角，他真的怕陈祈安会死在这里。

“再哭下去我是真的要死了。”

就连陈祈安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少了当初的公事公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别怕。”

“暂时死不了。”

“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柯然恶狠狠地回复：“算你倒霉。”

“我们都是倒霉蛋。”

他沮丧地抱着双膝，恨不得把头埋进去：“这场梦太久了。”

“你又要强行结束？”

陈祈安脸色微变，他轻咳一声：“我想大概是来不及了。”

“你强行结束游戏的行为已经激怒了那个藏头藏尾的家伙，除了找到梦境的出口，我们别无他法。”

柯然哑然，他不知所措地挠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梦境还有被别人掌控的这一天。

“你的伤还好吗？”

“不是说了？死不了。”

陈祈安的话非常没有说服力，因为他的气息始终很微弱，因为疼痛额角冒出的冷汗清晰可见。

柯然认命的叹了口气。

陈祈安的伤口果然在腹部，比起利.器，更像是被什么粗糙的器械粗.暴又毫无章法的撕裂开来，乍眼一看很是惨烈。

柯然感觉眼眶有点热，陈祈安牵住他的手，目光沉静。

“伤口不深，但是我需要一些药物处理。”

柯然吸了吸鼻子：“我们现在在三楼。”

而学校的校医室在五楼。

陈祈安的状况显然不适合和他一起走了。

但是让他一个人待在这儿，万一那个怪物去而复返了呢？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在灵异的环境下，最好不要落单。

当然，这还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柯然吸了吸鼻子，满脸忐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你害怕？”

柯然聊过头，声音很低：“还不是怕你死了。”

陈祈安无声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这回陈祈安没有拒绝柯然的提议。

青春期的男孩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柯然的身形并不瘦弱，因为经常进行某些球类运动，哪怕背着比自己高上一截的陈祈安也并不费力。

狭长的走廊里回荡着柯然沉重的脚步声。

半开放式的走廊被那个怪物安上了网，只有些许属于外面的光斜斜的投射进来，在地面上拉出一格格流动的灰色影子。柯然仰头窥见天光，背上是为了保存体力闭眼假寐的陈祈安。

身后的人安静得仿佛已经死去，喷洒在脖颈上的微弱呼吸是柯然判断陈祈安生死的唯一凭证，痒痒的，却格外让人安心。

柯然鼓足一口气，一步一个脚印上楼。

幸运的是，他这个梦境十分完善，连医务室这种地方都会被虚构出来，里面也有陈祈安需要的药品。柯然不懂怎么帮人清理伤口，只能胡乱地掏出还算干净的绷带替陈祈安包扎，顺便给他打上个歪歪扭扭的结。

陈祈安面色苍白，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

柯然扶着他坐到墙角，时不时伸手去探陈祈安的鼻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真的睡过去。好在陈祈安只是睡了一会就清醒过来，看着靠在墙角满脸疲惫的柯然和自己身上被随意对待的伤口，心下了然。

“你为什么会受伤？和我分开之后，你遇到了祂吗？”

柯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和陈祈安聊些什么，只能生硬地随便找个话题。

“是啊，我是个倒霉蛋，谁知道祂会在那边。”

陈祈安唇角含笑，刻意含糊了遭遇的惊心动魄：“我们的逃跑激怒了祂，仅此而已。”

“接下来可能不会那么太平了。”

他目光转向磕然，神色淡淡：“或许我会死。”

事到如今，陈祈安也没有隐瞒，把他知道的所有和盘托出。

“你是梦境的主人，祂不能把你怎么样，顶多按着你多写几页练习题。”

“而我不一样，对于你来说，我是梦境的闯入者，出于防卫的需要，他会选择优先解决我。”

“强.盗逻辑”。柯然捋了捋脸颊边的碎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既然在我的梦里，你就不许死。”

“那你拿什么保护我呢？”

陈祈安饶有兴致的看向柯然，人类总是这么不自量力，看来他这位暂时的“盟友”也是如此。

细密如薄雾的黑色阴影化为触角悄悄从门缝外探进来，柯然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个东西站在门外。他把陈祈安从地上扶起来：“你坚持一下。”

随后柯让用力打开门，剧烈的对冲将那个怪物弹倒在地。

早在刚才拿着椅子腿和怪物打架的时候柯然就发现，虽然这家伙没有头颅，模样怪异，但被打中也会受伤，只是从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些黑色的奇怪物质。

也就是说，祂那副类人的躯壳并非坚不可摧。

趁着那怪物晕倒在地的空隙，柯然拉着陈祈安一路狂奔，顾忌到陈祈安的伤口，柯然几乎是用扛的，陈祈安大半的体重全部压在他身上。

前方隐隐传来亮光，柯然无暇思考为什么在所有地方都安上护栏，窗户被安上防盗网的情况下，那个怪物会出现这种小小的纰漏。

眼前围栏被某种不知名的器.具砍断了两根，露出一个足够一人穿过的小洞。

柯然用手丈量了一下他和陈祈安的体型，虽然说不是合适的尺寸，但挤挤也能出去。

“相信我，不会死的。”

柯然知道陈祈安对自己自杀式的求生方式不认同，但是陈祈安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忧，与其在这里和怪物兜圈子拖累陈祈安，还不如赌一把。

“随便你。”

陈祈安喉头微动，他闭上眼，算是默认了柯然的选择。

柯然眼睛一亮，他把陈祈安放上窗台，自己半只脚已经踏上了围栏。

黑暗粘稠的物质如影随形，柯然环抱着陈祈安，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和他一同坠落。

柯然的脚伤越来越严重了。

在护士的严厉警告下，柯然只能三缄其口，实在拗不过才打着哈哈表示自己会好好爱惜身体。

陈祈安安静地睡在他旁边的陪护床上，他每天紧皱，似乎咋经历什么不太美妙的梦境。

柯然撑着脑袋看他，守了一夜。

直到陈祈安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平坦没有任何伤口的腹部，柯然才终于笑了出来。

“我们赌赢了。”

“是啊。”

虽然不赞成柯然有勇无谋还会伤害自身的行径，但柯然真的很开心。

被他那股没由来的开心感染，陈祈安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我来负责辅导你的课业。”

陈祈安轻咳两声：“一般情况下，只要你乖乖听祂的话，祂不会为难你。”

“伤口也会在醒来时自动愈合。”

“可疼痛不是假的，死亡也不是。”柯然目光灼灼：“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的陷入死亡。”

他举起手机，指着其中一条信息。

“虽然很不合理，但是说不定有用呢。”柯然飞速订了两张去往b市的机票，一边和陈祈安说话：“慈光寺，听说应对这种事得心应手。”

“我们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