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10章 梦中人

慈光寺，位于b市下一个很偏僻的小镇。

下了飞机，柯然买了两张去往德镇的长途汽车票。那天陈祈安听了他的建议，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只是似是而非地问了他一句话。

“万一要是没有用呢？”

柯然背靠汽车的座椅，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就当试错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们什么都没带就踏上了去往b市的旅程。一天一夜的飞机加上半天车程的大巴，柯然感觉屁股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和大多数寺庙一样，慈安寺安静古朴，来来往往的香客踏进门槛，步履匆匆，他们大多怀揣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心事，或是求财，或是挡灾。

柯然在门口的小贩那里买了一把香，思考了片刻又捎上两根红烛和其他零碎的贡品，小贩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他的价格可比外面买的要贵上太多。

当柯然把香烛递到陈祈安手中时，陈祈安上下打量它红色的烛身一眼，带着点稀罕意味。

柯然没带打火机，他不会抽烟，因此身上也不会常备那玩意儿，点火用的是小贩附赠的一小盒火柴。

微弱的火光从指缝中露出来，今天b市起了风，无论柯然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点燃香烛，好在他让陈祈安双手合十稍稍为他遮挡些风寒，这才拥有了零星的火种。

二人跟着人群点了香，又拜了拜据说能祛除邪祟，保佑平安的神像。

柯然看了眼时间，还很充裕。于是他拉着兴致缺缺的陈祈安来到一处大殿前，往功德箱里投了几张红色钞票。

很快就有几个僧人迎了上来，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陈祈安看见柯然在其中一个黄色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满脸虔诚，不由得冷笑。

“看来神佛也不会保佑无能之人。”

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短暂的唤起他们的一丝善心，除此之外，柯然和那些香客没什么区别，都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

他看见一个年长的僧人拿出藤条，在盛满水的铜碗里蘸取液体，随意地撒在柯然身上，据说这是人类的驱邪仪式。

陈祈安站在角落，把自己藏进大殿的阴影里。直到柯然呼唤他的名字。

“陈祈安，快来！”

不属于他的姓名，陈祈安大可以不回应。

可当柯然抓住他的手臂，这个愚蠢又傲慢的人类以接近恳求的口吻摇了摇他的手臂：“快点的，我可是花了钱的。”

“别浪费了。”

鬼使神差，陈祈安没有拒绝。

他和柯然并排跪在蒲团上，任由晶莹的水液撒满全身，偶尔有几滴落在唇边，陈祈安面无表情地把水珠卷入口中。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也只能骗骗柯然这个傻子。

陈祈安仰头，对着大殿里宽和温厚的神像露出一抹堪称挑衅的笑容。

僧人领着柯然进内殿上香，眼见柯然和陈祈安紧握的手，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很不妙。

柯然哪有什么不明白，大手一挥又多投了几张纸币。

僧人没说话，只是吩咐另外两个更年轻的小僧带他们入内。

在无风的室内连着点了几次都点不着，小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反倒是柯然来安慰他们，说不定是线香受潮了，所以很难用火点燃。

两位小僧连连点头，陈祈安嗤笑一声，偏头看向大殿的柱子。

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佛经让陈祈安有点不舒服，但影响甚微，甚至不能限制祂本人的行动。思考的时间，柯然那边终于顺利点上了香，他虔诚一拜，袅袅白雾氤氲了他健气温暖的眉眼，陈祈安眯眼，觉得这隐约闪着金光的字迹和那两个同样低头诵经的小僧很是刺眼。

临走时，老僧送他们出门，递给两人两块木牌。

柯然左右摆弄了一会，笑着说：“我怎么感觉和求姻缘一样。”

旧时男女求得姻缘，多用被净水浸泡过的木牌雕刻双方的名字，相约一个良辰吉日埋在一风水宝地。

老僧摇了摇头。

柯然抬头，高大的树冠上零零星星挂着几个相似的木牌，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除了几个很有年代感的名字外，上面只刻了牌主本人的生辰八字。

陈祈安抽走了其中之一。

他冲柯然挑眉：“不是要刻？”

两个小僧负责把他们的木牌挂上树。

柯然低声和陈祈安说些什么，陈祈安安静地倾听，时不时发表自己的一点看法。

“这两位施主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中一个年级稍小，仅凭两个生辰八字如是说到。另一个敲他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两个男人怎么能是一对。”

眼见两个小孩就要吵起来，老僧立马把两人分开。

先开口的那个不服气，指着那两个刚刚挂上去的木牌：“明明按照生辰八字，他们合该是神仙眷侣。”

“师兄上课不专心。”

老僧眼神一扫，呵呵笑出声。

按八字来看，确实是桩好姻缘。

被称作师兄的那位鼓着脸，偏过头不说话。

他分明看得清楚，那高个子的少年刻的生辰八字，比那个矮个的至少早了二十年。

相差二十岁的好姻缘吗……

沿着山路，柯然捏着刚才从庙里求来的香囊，给陈祈安怀里也塞了一个。

“接下来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显然他对这些东西的用处深信不疑，但明明他之前并不信这些乱力鬼神的事情。

诡谲的遭遇让柯然草木皆兵，如果不是有陈祈安陪在身边，他也没这么大胆。

“朋友，算命吗？”

思索间，柯然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轻轻拉住，娃娃脸的少年龇着大牙，清透的眼睛里满是恳求：“求求了，孩子真的快要吃不上饭了。”

“不准不要钱。”

他再三保证，模样有些滑稽。柯然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眼前的少年约莫和他们差不多，但是却身着道袍，打扮的像个不太靠谱的神棍。

“可以啊。”

柯然双手环抱：“你自己说的，不准不要钱。”

少年猛地点头。

他左找找右掏掏，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类似于龟壳的东西。

“把手放上去。”

柯然挑眉，显然是不信，但他还是顺着少年的话把手放在了龟甲上。

时间过得很慢。

少年飞快收起龟甲，眉眼中似有心疼：“不算了了不算了，算不出来。”

柯然就知道会是这样，看来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还会去信虚无缥缈的命数。

“在这干嘛。”

陈祈安双眼含笑，把手搭在柯然的肩膀上。

“哦，算命呢，不过就是图个吉利。”

柯然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了，我渴了。”

“你可以去帮我买瓶水吗，冰棒也行，太渴了。”

柯然用手扇扇风，满脸不好意思：“拜托了。”

陈祈安皱眉，没有拒绝，转身朝离他们最近的小卖部走去。

确认陈祈安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柯然才小心地凑到少年身边：“可以说了吧。”

在收回龟甲的那一刻，少年在柯然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耳语道：“把你的同伴支开。”

“你很危险。”

少年神色凝重：“我看不透你的命运，但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危险的源头就在你的身侧。”

“最近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少年的问题让柯然心下一咯噔，他暗暗嘀咕，莫非这家伙真的有几把刷子？

“这个给你，你一定要找机会把它放在你的同伴身上。”

少年悄悄在他手心塞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最好。”

柯然不懂他的意思，等他再想问时，陈祈安已经拿着两瓶水回来了。

“不是说算命吗，他说了什么？”

顶着陈祈安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的，柯然感觉一阵心慌，他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地把它放进口袋里。

“没什么，就一江湖骗子，随口乱说一气。”

柯然佯装气愤，伸手接过陈祈安手里的水：“我们回去吧。”

陈祈安点头，柯然转头再去看，少年已经不在那了。

真是个怪人。

口袋里的东西隐隐发烫，不知道是否是来自柯然自己的心理作用。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陈祈安像是很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疲惫的气息。柯然心乱如麻，也没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