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8章 梦中人

陈祈安脚步微顿。

冰冷的流水隔绝了人类所有的气息，以至于陈祈安只能细细嗅闻空气中残存的一丝浅淡香气才能确定他的位置。

巨大的黑色阴影从脚下蜿蜒而出，黑沉沉没过冷冷的池水，修长有力的手狠狠揪住质量不算太好的校服衣领，冰冷的水渍顺着手腕快速地往下流，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略显混浊的水洼。

“你真是找死。”

柯然还没醒，濒临窒息的痛苦让他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被人扯出水面的巨大力量差点没把他勒死。

陈祈安目光冰冷，看向柯然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件死物。柯然平躺在水池边，时不时咳出点咽下去的池水，缓了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

陈祈安居高临下，目光一眨不眨盯住他。柯然眼前模糊一片，在这个没有阳光游泳馆，柯然发现陈祈安没有影子，只是他身量修长，只是站在那就能把光挡住大半。

“这就是你的办法？”

柯然实诚地点了点头。

他不觉得自己很伟大，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陈祈安就该陪着他去死。反正这是自己的梦境，根据上次的经验，就算怎么作死也只会从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

小概率会投射到现实，比如把腿摔成骨折。

但当冰冷的池水灌入鼻喉，难言的窒息感还是让柯然害怕到无以复加，意识渐渐模糊的那一刻，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把不合理的地方忘的一干二净，自己明明已经触碰到了泳池的底部，哪怕陈祈安跪在水池边捞他也是无济于事。

身上的衣服彻底湿透，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柯然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未干的水滴从头发一路滚落到下巴。

“起来。”

陈祈安神色阴冷，柯然从来没见过他动怒的模样，一时间向后瑟缩了几步。

“祂在半个小时内不会来，起来收拾收拾自己。”

陈祈安偏过头不再看他。

蠢货。

陈祈安抿唇，漂亮的眉眼变得凌厉严肃。

哪怕知道是梦，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交情尚浅的人丢掉自己的性命。

他们并不相熟。

这种为牺牲自己为旁人奉献的愚蠢举动让陈祈安察觉到一丝怀疑的情愫。

“托某人的福，因为察觉到你哪怕死亡也极力想要脱离这个世界，祂暂时不会逼地那么紧。”

陈祈安凉凉道，脸色并不好看。

柯然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两声。

蠢得让人发笑。

陈祈安不知道第几次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教学楼。”

“你不是说那边场地小不容易跑吗？”

经历了一次接近真实的死亡似乎对柯然影响不大，或许是确定自己在梦里，所以他无畏生死。

陈祈安扯起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他大步向前，柯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柯然摸了摸自己依旧湿漉漉的鼻尖，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陈祈安在一楼保健室前站定。

他面无表情，冲着一脸傻气的柯然道：“到此为止。”

“你不是说不想连累我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陈祈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时间停止了流动，以至于他只能一边应对来自外界的危险，一边默默记下流逝的分分秒秒。

柯然点头。

陈祈安这才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语气含笑，声音斯斯文文：“那么祝我们好运吧。”

柯然眼睁睁看着陈祈安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转眼间就消失在拐角。

他松了一口气。

柯然笑了笑，和陈祈安背道而驰。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通关”的方式太过简单粗.暴，为了防止柯然轻松的“暴.力通关”，这次那个怪物把所有的窗台都上了围栏。

包括每一间教室的所有窗户，漆黑的防盗网刺的柯然眼睛疼。

柯然撇了撇嘴，转头走了。

身后湿冷的感觉愈演愈烈，柯然面上不显，脚底下暗暗加快了脚步。

说不怕是假的，只是这么久那个怪物都没有展露出祂该有的攻击.性，柯然心中的畏惧自然也就减淡了那么一两分。

柯然找到一间空教室，关门上锁一气呵成，教学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教室，除此之外，就是鬼故事高发地男女厕所，柯然不会傻到躲去那边。

几张桌子被歪歪扭扭的堆在墙角，旁边只有一把缺了一条腿的木椅子。柯然没废什么力气就把最外面的那张桌子拖了出来，惊喜的发现还有一把完整的椅子被塞在桌子下面。

柯然擦了擦桌椅上的积灰，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

时间仿佛被拉到很长。

久到柯然觉得自己快要在自己的梦里再睡上一觉，门口忽然传来了重物在地面上拖拽的沉闷声响。

柯然猛地睁开眼。

透过满是积灰，雾蒙蒙的玻璃窗，迎面是一道瘦高的身影。

柯然伸手比划了一下，忽然眼神一凛，那绝不是陈祈安的身影。

牙关在打颤，柯然快速退到角落，已那堆桌子为掩体，小心地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观察外界。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柯然咬牙，不敢做那个最坏的猜想。

那个东西走的不快，或许是因为手里提着什么的缘故。

柯然浑身发冷，怎么办呢，如果被抓住的是陈祈安，他要不要暴.露自己？

想到被抓住的代价，哪怕陈祈安没有和他明说，但事实胜于雄辩，他的亲眼所见远比陈祈安的解释来的快。

祂并非完全没有攻击.性，只是处于某种隐秘的规则无法实施祂的暴.行，如果一旦违背祂的规则，祂就会对你出手。

柯然最终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

缺了腿的椅子被他紧紧握在手里，那是他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柯然呼吸一窒，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哪怕自己不反抗，选择对陈祈安见死不救，那个东西也会找上他。

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柯然的第一击毫无意外落了空，因为他忘了那个东西并没有头颅。柯然发了狠，趁着那东西还没反击，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祂类人的躯壳上。

“砸祂的小腿。”

虚弱的声音熟悉又温和，柯然没来得及思考，手下的动作却不含糊，目标明确地痛击那东西的小腿部位。

这一下终于落到了实处，不同于人类坚硬的骨骼，柯然感觉这一下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软的没什么力道，但是对付这东西刚刚好。

柯然眼睁睁看着拿东西从腿部慢慢消散，蓝白色的校服上一闪而过的黑色物质瞬间吞噬了整具躯.体，只剩下些许黑灰色的余烬。

很快，柯然就发现了走廊里校服染血，看上去颇为狼狈的陈祈安。

他面色煞白，看上去比鬼还要吓人几分。柯然不嫌弃，只是在思考到底怎样才能在不碰到陈祈安伤口的情况下把他拖进房间。

“你在犹豫什么？”

陈祈安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放心，暂时死不了。”

柯然看了眼他虚弱的模样，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嘴硬。

他叹了口气，动作堪称温柔的把陈祈安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借着力道把他搀扶起来。

柯然把陈祈安放在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又因为小腹处的血.迹最集中，怕陈祈安伤在小腹，还是任劳任怨地又搬来一张桌子擦干净，和之前的那张桌子拼在一起，让陈祈安可以平躺在上面。

至于那无处安放的一截小腿，柯然表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柯然张了张嘴，很想问问陈祈安和他分开之后的遭遇，为什么会被那个东西暴.起攻击，以至于让自己这么狼狈。

但看着陈祈安那副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柯然还是把自己一箩筐的问题咽了下去。

陈祈安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