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13章 梦中人

柯然被.迫以一个奇怪而羞耻的姿势坐在对方的腿上。

他的面前依旧是一本翻开的练习册，全是空白，无数的数学字符看得柯然头晕目眩。他用手扶住石桌，眼尾泛红，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遵守规则，祂没办法对你动手。”

陈祈安的告诫犹在耳边，柯然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抓起滚落到一旁的黑色中性笔。

可惜想象很丰.满，哪怕有陈祈安给他恶补，他仍旧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数学考试只会蒙abcd的那种。

“写……不要……”

含糊不清的词句从身后怪物的口中发出，柯然紧张到差点握不住笔，虽然之前也和这个怪物接触过，但终不像这次这般近距离接触。

原来祂是会说话的吗？

得出这个结论，柯然反而放宽了心，会说话就代表可以交流，可以交流就有转旋的余地。

于是，他小心试探问：“你会说话？能放开我吗？”

回应他的是更加紧绷的力道。

得嘞，没得谈。

柯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和一个怪物讲这些有的没的。

祂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狗，时不时在柯然身上嗅嗅摸摸，柯然一个大男人，愣是被这怪物弄的面红耳赤。

好在这次不用柯然做什么，梦境自动结束了。

清凉的晚风抚过眉梢，柯然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看烟火的陈祈安，陷入长久的沉默。

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短暂的发了会呆，只有柯然自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怎么了？”

陈祈安偏头，漆黑的眼眸中染上笑意：“烟花很好看。”

祂捻了捻苍白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某个胆小鬼的体温。

陈祈安兴致盎然，余光瞥见柯然脖子上碍眼的红痕，漂亮的眉眼顿时冷了下来。

祂伸手去摸，吓得柯然一激灵。柯然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茫然：“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被蚊子咬了。”

陈祈安语气平淡：“起了红疹。”

“是吗？”

柯然下意识伸手去挠：“这个季节蚊虫多，被叮咬也正常。”

陈祈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不远处的摩天轮已经停摆，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二人走下楼梯，在餐厅老板古怪而暧昧的目光中，柯然几乎是落荒而逃，陈祈安目光灼灼，笑而不语。

张灿的告白成功了。

作为好兄弟，柯然象征性地送上几句祝福的话，随后舒服地躺在床上。

太阳穴处隐隐发烫，柯然怎么睡都不得劲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掀开枕头，明黄的符纸在黑夜中微微亮着光，摸起来炙热滚烫。

柯然把符纸抓在手里，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陈祈安的非人身份。他叹了口气，把符纸装进衣服口袋。

上次匆匆一别，柯然也没有时间细问太多，那少年明显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顾忌着陈祈安，柯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开。

他踌躇了片刻，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照亮了柯然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柯然抿了抿干涸的唇瓣，背对着黑暗里的某些东西暗中捣鼓。

这次柯然是一个人来的。

他婉拒了张灿想请他吃饭的好意，陈祈安这个人和他的微信头像一样无趣冷淡，大周末的一般不会给他发消息。

柯然轻车熟路走到半山腰，少年坐在山坡上，手边是当初那个用来替他占卜的褐色龟甲。

只是比起初见时那块，这块龟甲要残破老旧许多，细小的裂纹从顶端蜿蜒而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见到柯然，少年吓了一跳，连忙收拾家伙准备走，还顺手抄起了在地上蹲着吃香肠的大黄狗。

“等等，我是来感谢你的！”

柯然喊的很大声，确保少年一定能听见。少年的脚步迟疑了片刻，转眼间柯然就来到他面前。

柯然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手里的符纸：“这个还给你。”

“你没有用！？”

少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你你你，你不要命了？”

他像是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般，围着柯然上下打量：“奇怪，明明里里外外都被标记透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啊，你不用在意我的话。”

少年如梦初醒，对柯然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

“哪怕是试探。”

他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应该也调查过祂但一无所获吧。”

柯然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对陈祈安就是不信任的。

但诸多的交往磨合，陈祈安要是想害他，他也活不到现在，因此他不想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你以为鬼怪是怎么害人的。”

少年忽然发问，柯然满眼茫然：“冤有头债有主？”

“不不不，这太浅薄了。”少年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柯然的眼前晃了晃：“鬼是不讲道理的。”

“所以祂才会缠上你。”

他抚摸着怀里的龟甲，神色淡淡：“你家宅和睦，身体康健，合该一生顺遂，况且你家祖上有德，本可以荫蔽子孙。”

“按理来说，你不该被这种东西找上门。”

少年的目光隐晦地落到柯然雪白的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让人心中发寒。

“不管你信不信，你都该去试一试。”

他死死地盯住柯然，眼神坚定：“这种符咒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如果你想保住你们两个的命，不妨试一试，当然，我只是建议，选择权在你。”

他抱起在地上团团转的大黄狗，善意地笑了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这里等你。”

柯然心中震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怕冤枉了祂，祂却想要你的性命。”

柯然咬牙，他还是不愿意去恶意揣测。

少年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无法动摇柯然的想法，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那个分裂的怪物很快就会闻着味道赶来，到时候就算是符纸也无法保证柯然的安全。

到时间了。

少年抬头望天，非人生物最为厌恶的下雨天，却是人类天然的保护伞。

山雨淅淅沥沥，转眼间演变成瓢泼大雨。柯然没带伞，被雨淋得好不狼狈。

赶在周一之前，柯然回到了学校。陈祈安已经在他的位置上坐好，见到来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柯然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空气中浮动着雨水的气味，伴随着电扇的小声嗡鸣和数学老师催人入睡的讲课声，柯然昏昏沉沉，恍惚间对上了陈祈安那双含笑的眼。

他猛然惊醒，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台上依旧是他讨厌的老师，黑板上书写着他看不懂的数学字符，他听见了斜前方张灿的窃窃私语，他在给他的女朋友传纸条。

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柯然转头，陈祈安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察觉到他的视线，陈祈安微微一笑，用唇语一字一顿道：“上课要专心。”

他顿时不乐意了，他本来就不爱学习，眼下被人这么叮嘱，顿时起了逆反的心理。

“柯然同学，你来回答这道题。”

老古板数学老师轻咳几声，点了柯然的名字。

柯然虽然不爱听课，但也不是那种会跟老师对着干的刺头。他快速站起来，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原本应该是天书的数学题在柯然的眼里却越来越熟悉。

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柯然眯着眼，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偶尔夹杂着窗外永不停歇的蝉鸣。但柯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包括他自己。

陈祈安歪着脑袋看他，柯然不明白，哪怕在这种时候，陈祈安也能笑得出来。

陈祈安消失了。

身后是老师的怒斥，柯然冲出教室，身旁的一切都在缩小远去，他茫然无措地四处乱窜，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张最开始的棋桌旁。

“你终于来了。”

比起上一次，祂更像人类了，说话发音也与人类无异。

“你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