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14章 梦中人

“为什么这么问？”

柯然隐约听到一声轻笑。

“陈祈安呢？”

怪物的动作猛然一顿，半晌，祂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朗声开口：“死了。”

“你撒谎。”柯然嘴上反驳，眼圈却红了。怪物沉默了片刻，继续火上浇油：“你关心他干什么？”

“这是属于你的梦境，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我也是属于你的。”

祂深嗅属于柯然的气息，柯然满目错愕，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要是真能控制，也不是做这种怪梦啊。

“总之，你把他放了吧，他是无辜的。”

眼前的怪物不仅可以自如的跟他交流，看上去智力也不低，有独自思考的能力。柯然小心翼翼地试探，希望怪物智商高只是他的错觉。

“为什么总提起别人呢？难道你不害怕吗？”

怪物不解，柯然很怕鬼，不然也不会宁愿死在梦境里也不愿跟祂做伴。

如今，他句句不离他的“朋友” ，甚至忘记了恐惧。

不对，祂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怪物咧开“嘴”，柯然警惕地站在一边，生怕怪物忽然发难。

“好吧，好吧。”

祂喃喃自语，带着几丝不怀好意：“只要做完了题，我就放你离开。”

“很划算对不对？本来你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被怪物这么直白的戳破，柯然的脸红了红：“就按你说的来。”

怪物微微欠身，绅士地为他让出位置。

柯然拧着眉，说大话谁都会，但他对于这些数学习题真是一窍不通，哪怕他绞尽脑汁，也只是在纸上凌乱的写了几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公式。

“需要帮忙吗？”

祂语调上扬，苍白的手朝上摊开：“只要你求求我。”

“毕竟我是很慷慨的怪物呢。”

活久见，这年头怪物承认自己是怪物了。

柯然咬着笔头，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怪物始终站在他的身后，祂依旧没有头颅，但是柯然知道，祂一直在看他。

冰冷的手穿过腹部，祂似乎很喜欢抱着他，柯然面上不显，暗地里已经把这只毛手毛脚的怪物骂了千百遍。

“为什么不写？”

你这样干扰我，让我怎么写？

柯然忍无可忍，手肘狠狠撞击怪物柔软的腹部。

像是陷入了一团软乎乎的橡皮泥，要不是柯然收手快，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臂会被吸进去。

“时间到了，接下来是检查环节！”

祂似乎很高兴，就连柯然都能听出祂语气里的愉悦。

除了随便写的几个选择，柯然不会任何的大题。

颜色鲜艳的红色水性笔轻轻点在试题上，转眼间晕开一大片墨水的红。

祂无奈摊了摊手：“怎么办啊。”

“都是错误答案。”

柯然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浑身汗毛倒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冰冷的手握上他的，身后的怪物奸笑着靠近，柯然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一种无法动弹的状态。

“好好听着，这里要这样写……”

接下来的话，柯然都听不清了。

他羞耻地趴在桌子上，眼尾通红。身后是慢条斯理拿着水性笔的怪物，祂轻巧地剥开柯然的校服扣子，顺着小巧的喉结一路往下。

柯然打了个哆嗦，除了害羞，纯粹是因为对方体温太低。而且，哪有老师是这么教授课业的？

夏日炎炎，柯然穿着夏季校服配套的短裤，此刻一截细腻的小腿都暴露在外面，被人恶劣地来回抚摸玩.弄，最后写上奇奇怪怪的字符。

笔尖在皮肤上游走的感觉很奇怪，柯然被逼出了眼泪，他尝试着把腿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无果，反而换来了更恶劣地对待。

最后一个字落下，柯然出了一身薄汗，原本还算镇定的脸已经被眼泪糊的不成样子。他哽咽着擦拭皮肤上的黑色痕迹，夹杂着红色水性笔的批改印记，仿佛对方从里到外的标记。

怪物餍足地起身，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成果。柯然实在哭的太惨，以至于祂的很多想法都没来得及付诸实践。

算了，这次放他一马，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泪眼婆娑间，柯然看见了那怪物身上似乎有些什么，那是一种浅淡的红，密密麻麻布满祂的整个手臂。

怪物出乎意料的信守承诺，柯然大口喘着气，他还坐在教室里，旁边是若有所思，一直在观察他的陈祈安。

他下意识抚摸胸口，那股被紧紧缠绕无法挣脱的恐惧萦绕在心头，让他不可抑制的轻微发颤。柯然浑浑噩噩撸起裤管，光滑白皙的大腿内侧空无一物，但残留在上面的痒意却是那样真实。

他分不清。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觉得置身冰窖无处遁形。

“老师，柯然同学好像有点不舒服。”

陈祈安的身影稍稍唤回了柯然的一点神智，他机械地转过头，陈祈安在和老师说些什么，得到老师的首肯后，他才走到柯然身边试图扶他起身。

柯然有点神经质的抠着掌心，直到皮肤被指甲划破露出鲜红的内里。陈祈安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柯然这时候才发现，陈祈安的手掌这么宽大，宽大到可以一只手就把他的两只手腕捉住。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两个看上去很健康的学生，在陈祈安的强硬坚持下还是走了个流程替柯然检查是否发烧，毕竟他看上去状态差极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眼神无法聚焦，脸颊通红，乍一看很符合发烧的特征。

隔着质量不算太好的遮光帘，柯然垂下眼帘，他无助地捂住耳朵，耳边是那个怪物带着愉悦和兴味的轻笑，外面是陈祈安清冽的少年嗓音以及老师的照例询问。

黑灰色的轮廓隐隐绰绰，投射到浅蓝色的遮光帘上，柯然浑浑噩噩地想，也许他真的见过。

在那个闷热的午后，他因为看花眼扭伤了脚踝，态度奇怪的医务室老师，以及看到影子，慌忙追出去却空无一人的狭长走廊。

或许冥冥之中祂就给出了提示，只是柯然一直不愿意相信。

“咚”的一声，是柯然踢倒了医务室用来挂药瓶的输液架子。

陈祈安掀开帘子，他掐住柯然的下颚，毫不意外对上了一双失神的眼睛。

手下是滚烫温软的皮肤，陈祈安需要极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在柯然面前发出满足的喟叹。他目光沉静，仔细地捕捉柯然的每一道视线。

“看着我，深呼吸。”

整个医务室安静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按理说，这个时候医务室的老师早就该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狠狠地数落他们的冒失，最后取走被使用过的温度计进行消毒处理以便下一个同学使用。

柯然转动眼球，老师消失了。

彼此的呼吸喷洒在脸颊，柯然浑身发冷，呼吸急促。他动了动唇，抬手扣住陈祈安的手腕。

淡粉色的痕迹已经几乎看不见，柯然目光呆滞，他仔细地沿着陈祈安的手臂向上抚摸，冰凉如玉的触感把他带回了那段极尽羞耻却永远挣脱不得的可怕梦魇。

“是你……”

细若蚊声，柯然艰难地一字一顿，他喉头发紧，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那个怪物和你有关，你骗了我。”

陈祈安的手猛然顿住。

半晌，他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片擦拭被雾气遮盖的镜片，语调平平：“又做噩梦了吗？”

“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按照祂说的做就不会有事，你看看，现在都出现幻觉了。”

“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啊。”

“哦，这样啊。”柯然低着头，反应平淡。陈祈安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声音里带着祂自己都未曾发觉欢欣雀跃：“我已经帮你请了假。”

“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课程我会帮你补上。”

柯然愣愣点头，陈祈安不知用了什么理由，居然能搞到班主任的假条。他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没有开灯。楼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烟火味十足。柯然居高临下，目光死死盯住楼下那道纤细修长的影子。

陈祈安执意要送他回家，拒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柯然面无表情地把手贴在玻璃上，观察陈祈安的一举一动。他的伪装天衣无缝，逆行在人潮中也像是一滴水被投入大海，平凡到无可指摘。

陈祈安回头，似有所感，那绝对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敏锐。

柯然拉上窗帘，任由自己被黑暗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