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惯的年纪 第46章 第 46 章

齐光一五一十跟大家交代，叶星如何运用聪明才智，和黄杉杉里应外合把他救出来，并且还巧妙隐藏了黄杉杉的作案痕迹。

大家围着齐光聊着更多细节，白树的心思却飘远了。

他一向敏感，无法不注意到叶星这个人在齐光生活里的出场率越来越高了。

最开始，他只知道叶星是个刚转学来陈镇没多久的高中生，没什么朋友，也就跟齐光他们几个玩的到一起去。因为是大城市来的，穿着干净清爽，眼神清澈无比，一看就没什么心眼，单纯直率不市侩，没有他们身上那股接地气的混混气质，所以他几乎算不上是许哥这个朋友圈子辐射出来的任何一个兄弟。

白树也原本以为这人只是齐光的一个普通同学。

后来，齐光为他挡酒，任由李振东手下的人把自己灌到不省人事，把他从那群混混手中救出来——直到那个时候白树也只觉得齐光果然是跟许哥混出来的，都对朋友仗义到没话说。

而现在，就这么个跟大家格格不入的从城里来的人，看起来那么有距离感的一个人，在得知齐光被他爸骗走了之后，费劲坐大巴坐火车去找他，勇敢去闯陌生的城市，还租了个摩托当作案工具，想方设法把齐光从他爸家的大别墅拐跑了！

不像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至少齐光的同桌周添，不会干这事。

直觉告诉白树，齐光一定还隐藏一些细节没有说，不过就算他没有说，白树内心深处的雷达已隐隐探测到了。

晚上叶星来了1984玩，白树和他有机会单独相处的时候，便忍不住旁敲侧击，叶星这人一向直率，来回几句之后便大大方方道：“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白树愣了愣，笑了，“我可能不该好奇，但我没有恶意。”

“嗯。”

“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我的传言吧。”社交活动不过就是让渡一部分自己的**权，尤其是你对对方产生了好奇的情况下，白树深知这个道理。

——他无法控制自己过分注意齐光的存在，也连带着注意起了他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个叶星。

叶星被他这么一句话砸过来，实在有些意外，直直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关于白树的传言，在陈镇中学根本不是秘密，几乎每个人提到白树这个名字，表情都十分精彩，当然关于他的故事也十分精彩——

学校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大张旗鼓公开出柜的学生。

跟陈镇的混混头子同流合污却一直保持成绩优异。

高考一声不吭就缺考了。

叶星确实对白树挺好奇的，这么个看似温和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做那么多出格的事？尤其是高考缺考，毕竟自己这么烂的成绩，也从来没有翘过任何一场考试，哪怕参加考试的形式是在考场睡到打铃。

他不知道白树为何会主动跟自己说这个，但是对方愿意说，他便洗耳恭听。

白树端着酒，语气平淡：“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所以我干脆跟周围的人都出了柜，看他什么反应。”

他说着，想起五年前自己因为无意在毕业晚会上出柜之后，身边无数人来问过自己这回事，自己都大大方方承认，甚至兰兰还猜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是许哥，他也踌躇着承认了。

唯独自己最亲近的人，毫无反应，甚至开始避开自己。

每每回想起，都觉得那段日子煎熬不已。

“你没有勇气告诉他，却有勇气跟所有人出柜？”叶星问。

“有些时候，勇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白树仍然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但他依然把我当朋友，没有提过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提过。”

叶星皱眉，明显无法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虽然不知道白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是因为齐光的关系，他也潜意识把白树当自己人，他知道白树对他没有恶意，而且这时候他还有点心疼白树这弯弯绕绕的心路历程。

毕竟自己是单核运作的系统，太复杂会导致程序崩溃！

叶星一直家境优渥，父母也都健在，活到现在没经历过什么坎坷，唯一的挫折就是最近家里出了些事，他被家里人安排一个人转学到了这里。

“那你还喜欢他吗？”叶星直接问道。

白树笑了笑，眼中却是惘然若失，不置可否道：“我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你的坦荡，羡慕你能大大方方表现自己。白树心里这么想着，他知道这是生来自卑的自己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勇气，自己唯一擅长的，不过是用爱来折磨自己。

白树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叶星很快就自己发现了。但发现白树的心在谁身上，本身就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四月底，齐光考试拿了全班第一，这事儿传到许哥这里，他高兴不已。周末的中午，1984还未营业，许哥迫不及待叫齐光过来一趟，给他展示酒吧新买的二手钢琴。

齐光会弹钢琴，大家也是最近才知道，谁知道许哥马上大手一挥就添了架钢琴，要说以前，这种可有可无的乐器，必然是能省就省，这次花销没经白树的手，白树看到搬运工将钢琴抬进酒吧的时候还有些迷茫。

站在心潮澎湃的齐光和得意洋洋的许哥背后，白树沉默地帮忙，将钢琴罩子取下收进了储物室，又拿了块抹布出来，将钢琴上落的灰都擦除了。

在大家的催促下，齐光弹了一首钢琴曲，许久没碰琴的他有些生疏，但没人在意细节，氛围格外好，大家都很意外齐光居然还有这么斯文败类的一面，忍不住调侃他。

几个人插科打诨瞎聊着，叶星格外关注白树。

许哥跟白树两人身上好像有无线电，白树能立马接住许哥的想法，而许哥也很自然地知道白树接住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会做什么。

等许哥和齐光都出去抽烟之后，昏暗的酒吧只剩下了他和白树，叶星主动挑起话头。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许哥吧。如果猜错了，当我没说。”

白树一愣，虽然叶星没明说上一次是哪一次，但他俩都心知肚明这个话题的具体指向是什么。

“没错。”白树丝毫不扭捏。

“那他知道吗？”叶星问。

白树笑了笑，却笑得有一丝苦涩，“连你都看出来了，你说呢？”

“所以，许哥他……”叶星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冒昧了，但是话题进行到了这一步也不得不朝着这个方向进行下去，“他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白树本来没有贪心想要索取更多，就算默默喜欢许哥一辈子也行，只要对方不结婚，自己可以一直陪着他。

结果现实是许哥从来没有跟任何姑娘好过，有时候白树也怀疑许哥会不会不喜欢女孩。

不喜欢女孩，那他会喜欢男孩吗？

他对齐光这么好，少不更事就认识的朋友，比跟自己在一起时候还亲密，彼此无条件的信任，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树不想去猜测，却又无法控制陷入痛苦。

“没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确定，”白树喝了一口可乐，冰得他砸了咂嘴，“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不跟我聊那方面的事。但是……”

叶星看他有些吞吞吐吐，没忍住接了话：“但是你觉得他有喜欢的人？”

他看了叶星一眼，眼神又突然涣散开来不知道心思飘向了何处。

就在叶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白树突然开了口，语调比刚刚慢了许多，“我初中的时候在打工的店里遇到抢劫，是他正好路过帮我把人赶跑。那个时候，是我们第一次说上话，我还记得特别清楚，他说的是‘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朋友，以后要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收拾’。”

那是他们的初相识，白树永远忘不了，连带着对他所谓的朋友也好奇了好几年。

“一个朋友……”叶星皱了皱眉，想到第一次见到白树时便觉得他的眉眼有几分眼熟，便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齐光？”

白树不置可否，继续说下去，“他们相识于微时，许哥一直都挺重视他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我跟他有几分相似而对我好了。”

“他们关系好是事实，但许哥对你好，”叶星顿了顿，认真地说，“也必然是因为你身上有让他欣赏的地方。”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白树笑了笑。

他从来都没有这份自信，更没想过自己这个拖油瓶有什么人格魅力。

叶星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以，“你难道怀疑许哥对齐光……”

白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对齐光心存芥蒂。不过既然我选择了跟着许哥，在他真正找到另一半并确定关系之前，我不会离开。”

他本不该向叶星说这么多，但他忍不住，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无法控制后果一样，自从齐光出现后，他察觉到自己常常失控，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就算不承认也没用，此时此刻，他确实在做一件不光彩的事——因为发现了叶星和齐光之间的猫腻，所以无助地拽住了叶星的一角，企图能把自己拽出沼泽。

这么多年来他死心塌地跟着许哥，有什么心思都自己咽下，顶多跟兰兰通电话，当作情绪的出口。但那仅仅是个出口，不会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任何反作用力。

但现在叶星出现了，他和自己一样迷茫，孤注一掷，还比自己多了几分冲动和莽撞，他知道两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向叶星坦白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消解极端的情绪，而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坦诚会得到反馈，这条他踽踽独行了这么多年的不毛之地，终于迎来了些许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