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惯的年纪 第27章 第 27 章

白树再也没在学校见到谢秋。

一些不好的传言开始发酵，甚至传到了白树这个年级。

大家讳莫如深地说着谢秋去堕胎的事，惋惜一个名列前茅的乖学生就这么被毁了。

有次在学校食堂他遇到了程亦白，本想上前打招呼，随即他想到阿飞和谢秋的事情，自己作为阿飞的朋友，也许不再被她待见，踯躅间，却被学姐看到了先打招呼。

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大概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了，程亦白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活力，双眼写着疲惫和无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她感叹了一句：“还有一个月就终于要结束了。”

白树知道她指的是高考，看着她现在这副被抽干了灵魂的模样，想到了她之前谈到要去首都读书时候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失笑道：“学姐加油，首都的大学在等你。”

“你也会去首都吗？”程亦白突然问道。

“我……”白树挠了挠头，“我会努力。”

程亦白突然别开了头，眼睛泛红：“不知道谢秋还记不记得一起去首都的约定。”

终于有了契机，白树赶忙问道：“她去哪里了？她现在还好吗？”

“她今年不参加高考了，转学去了别的地方，准备复读一年。”程亦白说完，语调变得冷硬，“都是阿飞那个王八蛋害的！”

“对不起。”白树脱口而出。

“你道什么歉？”程亦白嗤了一声，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你跟他根本不是一类人，为什么你们会玩到一起？还有那个许哥，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他爸……”

“学姐！”白树制止她说下去，“许哥是我的家人，你不要说他的不好，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说。”

“你的家人？”程亦白勉强笑了笑，“你的父母亲人呢？”

白树摇摇头：“我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是我外婆，她去年在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去世了，从此，除了一间房，我一无所有。”

程亦白脸上的笑意僵住。

“外婆去世之后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打算去城里打工，不念书了。但是许哥不允许，他把我接到了他的家里，供我吃住，帮我交学费，逼着我上高中把书读完。”白树说。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们很熟？”

“在那之前，其实算不上太熟，他不是对我好，而是他本身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

程亦白眼眸微阔，压下心头的异样，沉默地低头吃午饭。

白树语气带着几份恳求：“他在我这里，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他好吗？”

他看到程亦白动作僵住，接着，她抬头意味深长看了过来。

“怪不得你上次见到他，目光那么直白，原来你……”她没有说完，兴许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句，转而问道，“其实你并不想去首都吧？”

白树愣了愣，不知道她何意，只能诚实说道：“我从来没说过一定要去。”

“你根本离不开这里。”

“我确实没离开过陈镇。”

程亦白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今天过于语重心长了。

“虽然他帮过你，但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程亦白说，“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你只为你自己而活。”

“我不太明白。”

“白树，”程亦白一字一顿，“不要像谢秋一样拎不清。”

白树像被雷劈中了般僵在了原地，虽然程亦白言语模棱两可，但自己的所思所想却都被她轻易拨开了云雾。

那些他自己都还没来及的好好思索的东西，就这样被程亦白押上了台面。

但好在第一个发现的人是程亦白，至少不会让他感到危险。

“学姐，”白树低下头，胸口剧烈起伏着，神色晦暗，“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我的人生，只会允许为做过的事情后悔，绝不会为没做过的事情后悔。”

“你的意思是……”学姐看着他，“你会放纵自己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我不想当一个懦弱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你还要去做可能会后悔的事情吗？谢秋如今的遭遇还不够让人惋惜吗？”

“我跟她不一样，我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白树看向她，目光清亮。

转眼到了夏天，白树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古板呆刻，眼里只有学习，看上去温和无害心思单纯。

但是又说不清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也许是眼神，也许是脾气。

有人说，成长是一瞬间的。就像白树从那个乖巧害羞的小孩变成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没人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开始转变。

除了许哥。

从他离开两个月回来之后，他就发现白树不一样了。只不过他也无法准确描述那微妙的差异。

临近高考和中考，学校为即将毕业的学生组织了一场毕业典礼，由高一和高二的学生设计表演节目。

而在高一年级因为品学兼优长相干净而小有名气的白树同学，理所应当被抓了壮丁。

他被安排演一出话剧，全英文表演，节选自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了避免学生早恋，主角由两位男同学来演绎，而长得白净清秀的白树，自然接到了朱丽叶的角色。

他第一次表演话剧，也是第一次反串，心里既澎湃又紧张，没日没夜地背台词，连许哥都嫌他聒噪了。

“Romeo，Romeo！Why are you Romeo？”

“Deny your father and refuse your name！”

……

“How can you be here? The orchard walls are high and hard to climb;and considering who you are,if any of my brothers find you here, you will die.”

终于有一天，许哥忍不住问道：“你天天背这么多，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

“那你翻译一下。”许个指着他剧本的某一句看起来挺长的句子。

“这句是罗密欧的台词，意思是‘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隔的；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冒险尝试。’”

“酸了吧唧的。”许哥龇牙。

白树不置可否，继续背着台词：“How can you be here? The orchard walls are high and hard to climb……”

“我出去了。”许哥换鞋。

“去哪里？”白树目光睨过来，警惕地看着他。

“去赚钱。”

“你找到工作了？在哪？”

“台球室。”

“你真不是去玩？”

“真是去赚钱，”许哥快没了耐心，“今晚赚个大的，回来请你吃大餐。”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学校足球场陆续有学生搬着椅子入场，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整齐排列。

舞台已经搭建完毕，巨大的LED屏幕外，穿着隆重礼服的主持人正在练习台词，打杂的同学匆忙奔走，调试话筒和灯光的，抱着道具一边跑一边掉的……每个人都在为毕业典礼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白树在后台穿着剧组租来的红色戏服，戴着金色假发，任化妆师摆弄着妆容。

化妆师是高二的学姐，草台班子剧组，学姐不仅负责化妆，待会儿还要兼顾音效。

“假发是不是有点松？”学姐问。

“还好。”

“那你脸绷这么紧干嘛？”

“我第一次化妆，好痒。”

“再忍忍啊，虽然你长得白，有这么秀气，演女主角完全没违和感，但是舞台妆不能太淡，尤其是这个眼妆，必须给你化妥了。”

化完妆，他开始和扮演罗密欧的男同学对台词。

男同学声音低沉磁性，说到激情澎拜出也十分有力量，白树的声音温柔清澈，为了显得更像女声，稍微捏着嗓音说话。

“Romeo，Romeo，why are you romeo？”

围观的群演窃窃私语：“好登对啊，一个帅一个美。”

他们台词本来就不多，主要是来凑人头的，闲的慌了，就来帮着主角顺台词，顺便感叹下俩主角的颜值。

成为了焦点的白树有些不自在，他悄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欧洲中世纪贵族红裙，披着长长的金色卷发，在灯光下，皮肤白得发亮。

学姐一言中的，眼妆果然重要，自己真的就像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站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主角旁边，真的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主角。

如果许哥也来看自己表演就好了。

只可惜自己没有邀请函——只有高三和初三部门的学生才是台下真正的观众，他们才有资格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但他明显低估了许哥的对凑热闹的兴趣，以及翻墙的本领。

当许哥坐在足球场正对着舞台的看台处，百无聊赖地听了诗朗诵、拉二胡、合唱以及街舞等节目之后，终于听到了主持人报幕《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剧即将开始。

他也从躺着数星星的状态立马坐直，手上还拿从舅舅那儿偷来的DV机，一切准备就绪。

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白树小小的身影站在舞台中央，巨大的LED屏幕给了他脸部一个特写。

所有人都为朱丽叶的美貌惊呼。

许哥没认出他来，直到听到熟悉的台词和熟悉的声音，他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小子每天在家里背的是女主角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