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狼狈不堪地跑到了理发店门口,门还开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见玻璃门内只有兰兰的表姐陈丹露一个人在忙着给人洗头,刁勇推门而入:“你妹呢?”
他语气急促而直白,听着跟骂人似的,陈丹露先是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跟家里人去市里了。”
“她手机怎么关机了?”
陈丹露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刁勇冲过去,陈丹露被他吓到,差点把泡沫打在躺着的客人脸上。
许哥赶紧将他拉到门外。
“你就这站着,别进去添乱!”许哥挡在他面前,见他不服,瞪了他一眼让他安分点,“毛毛躁躁的,你忘记这是谁家的店了?”
说完,他自己推门进去了。
陈丹露依然在给客人洗头,见许哥进来,双眼瞪得圆圆的。
许哥坐在升降椅上,一边无聊地转着椅子,一边等着她给人洗头,也不说话打扰人家,但就是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知道自己一直在守着等她忙完。
尤其是许哥还顽劣地盯着她。
但陈丹露毕竟以后要当老师的,最不害怕的就是被人关注,她默默地给人洗完头,默默地帮人把头吹干,然后送走了客人。
她一边将钱收进抽屉,一边开了口:“他们家早就用全部的积蓄在市里买了房,就等兰兰高考完搬过去,前几天兰兰的高考成绩出来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如既往地烂,他父母知道了她早恋的事情,就把她手机没收了,逼着她去了市里。”
“为什么之前她都没跟刁勇说过?”
“她准备高考完之后找个机会跟刁勇说,叫他一起去市里打工,结果你们刁勇马不停蹄就进了拘留所。”
许哥觉得陈丹露以后要真当了老师,一定是表面温和无害嘴上尖酸刻薄的数学老师。
“你对刁勇意见很大?”
“没敢有什么意见,天天带着我妹谈恋爱,不干点正经事……我小姨都要被他气死了。”
“真不是我说,就兰兰那无心学习的态度,真不怪别人影响她,就算学霸跟她交朋友,也影响不了她一点好。”
陈丹露哑口无言,毕竟许哥说的还真是事实,兰兰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
“不是要叫刁勇去市里一起打工吗?她们家地址总得给个吧?”许哥看着她,无赖而伶俐地叫道,“姐。”
“要是你们刁勇被我小姨夫打断腿,可不能赖我。”
“他们小情侣的事情自己负责,绝对跟您挨不着,姐!”
陈丹露毕竟还没真枪实干面对过无赖的学生,她拿许哥这种软硬兼施的货色没办法,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小姨,兰兰有衣服落我这了,我跟她说两句话。”
然后她捂着话筒转头看了许哥一眼。
“把你们刁勇叫进来吧。”
“你在哪?我去找你!”刁勇抱着电话,声音几乎是哀求。
“欸?”许哥挡在陈丹露面前,“姐,给我洗个头呗。”
陈丹露看着他,又看了眼刁勇,无奈转身坐在了洗头间里:“躺下吧。”
等许哥洗完头的时候,发现刁勇早就没了人影,他回到烧烤店也没见着人,他向来不干涉他们小情侣的事情,也没打电话追着再去问。
几天后,许哥还没起床,就听到窗外传来刁勇的声音,他迷迷糊糊起身拉开窗帘,看见刁勇穿着背心和拖鞋,肩上扛着个蛇皮口袋,站在街对面跟他道别。
许哥毫不意外,睡眼朦胧地朝他挥了挥手。
三轮车把刁勇带走后,白树来敲许哥的房门。
“刚我在窗边都看到了,刁勇真要走?”
“他俩一向喜欢轰轰烈烈。”
白树不懂。
毕竟他一向不喜欢轰轰烈烈。
这种为爱闯天涯的戏码他只在书里看到过,但是他也没感到奇怪,毕竟刁勇和兰兰两人的爱情故事好像从始至终都这么戏剧,哪怕只是刻意的戏剧。
“他居然就这么离开陈镇了。”白树有些感慨。
“怎么?你舍不得?”许哥打了个呵欠,穿着个蓝色大裤衩走到白树面前,“你之前不是挺看不惯他来着?”
白树没说话。
他好像看不惯许哥身边的所有人,偏偏从来没有看不惯许哥,甚至被许哥影响着自己快适应这伙人了。
这群人看着咋咋呼呼招摇过市,其实没干过多恶劣的事情,心眼也都挺好。
比如说这会儿知道刁勇和兰兰都离开陈镇了,他居然还有些舍不得。
“舅舅呢?我刚看他房间门开着,里面没人。”白树转移了话题。
“他去宾馆了。”许哥说。
“啊?”白树张大嘴,震惊地看着他。
许哥知道他误解了,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别看陈总每天游手好闲的,他在商业广场附近有个小宾馆,生意不好也不赖,麻烦的是偶尔会招警察……”
白树才恢复不到两秒的神色,又睁大了眼。
“昨晚他就被警察电话叫去了,”许哥轻描淡写说着,“好像是有人在宾馆□□。”
“□□?!”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便宜的小宾馆每天遇到可多奇葩了。”
白树咽了咽喉咙,欲言又止。
他退出许哥的房间,把客厅沙发上的脏衣服收进了洗衣机,把昨晚不知道谁吃宵夜剩下的啤酒瓶和泡沫盒收进了垃圾桶。没人要求他做这些,但是每次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亮堂之后都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呆着是有点用处的。
许哥在床上回了个觉,再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白树早就出门去小卖部打工了,冰箱里留了些饭菜,都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他吃完饭有些无聊,随意换了身凉快衣服,又跑街上晃荡,晃着晃着就到了白树打工的店门口,他索性钻进了隔壁的台球厅玩儿。
到了白树关店下班的时候,许哥出来接他,身后跟着一票狐朋狗友,一个个抽着烟站着也没个正行。
许哥兴致勃勃地抓着他要一块儿去撸串。
“不去。”白树拗着下巴拒绝。
“不去?”许哥瞪圆了眼睛。
老子专门来接你下班的,你说不去?!
“我要回家做饭。”白树平淡地说。
许哥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这么犟,只知道自己第一次在这么多兄弟的面前被扫面子,有些不悦。
“需要你做饭吗?我们自己不会解决?”许哥扬声道。
谁知白树被他这么一吼,眼睛蓦然一红,紧抿的唇沾着点委屈。
许哥喉结突然哽了下,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他身后的兄弟纷纷当起了和事佬,打着哈哈把这僵持不下的气氛给破了。
“人家白树上了一天班累了,想早些回家休息,许哥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们。”
“对啊,许哥要不你们一块儿回去吧,你舅舅今天在外面处理了一堆事情,估计也没吃饭呢。”
“对啊,我们几个什么时候聚都一样,不差这一顿。”
白树没敢再说话,许哥也没继续跟他拗,但他也没心情撸串了,最终还是抛弃了一票狐朋狗友跟白树回了家。
从此江湖上留下了许哥要为了小朋友洗手做羹汤的传说,许哥后来得知这个传说后,特意澄清了洗手做羹汤的人是白树,毕竟自己连碗都洗不干净。
等白树做好了三菜一汤摆在餐桌上的时候,许哥挂了电话走过来,眉眼扬气几分得意:“陈总说他今天在外面跟朋友吃。”
白树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表明白树根本没必要专门赶回家做饭,家里没规定他需要每天做饭做家务。
“好。”白树轻轻应了声,摆好了碗筷,“吃饭吧。”
许哥坐下刨了两口饭,觉得心里堵得慌。
两人一路回来都没说话,互相怄着一口气,但有说不明白缘由,许哥受不了这样,决定打破僵局。
“说说呗,你今天怎么了。”许哥放下筷子。
白树埋头吃着饭,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
许哥伸手提他的头发,把他脑袋拽了起来:“你他妈是鸵鸟吗?你以为你藏得了?”
“我只是不想你浪费钱带我在外面吃。”
“今天阿飞请客。”
白树不认识这个阿飞,可能见过,但是许哥的朋友太多,他并不是每一个都熟。
“你们请来请去的,还不是有你请客的那天。”
“你心疼我的钱?”
“你都没工作。”
“你嫌弃我没工作呗。”
白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位哥是故意的吧?就算是小学生的阅读理解能力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开个玩笑。”许哥低声笑了笑,“我就说呢,以前你每次都不错过我们的聚会,完全没有好学生的隔阂,这会儿混熟了,反而别扭起来了,原来是心疼我钱包。”
“我不想你每天这么无所事事,乱花钱。”白树说,“你又没上班,舅舅的小宾馆每天还这么多破事要处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许哥从来没听人这么跟自己念叨过,莫名有种被长辈数落的感觉,“我错了,白树,你今天你是我哥行吧,我都听你的。”
白树看他那副轻浮浪荡的样子,叹了口气。
“今天我凶你了,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许哥给他夹了块瘦肉赔罪,“但是我好歹是一方大哥,你以后在外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行吗?白哥?白总?白大爷?”
白树被他逗乐了,终于不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扑哧笑了起来。
“过几天我就发工资了,到时候我请你撸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