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辛似锦带着何文远来到长安东市。东市里有一处带小花园的房舍,之前柳二娘得了房契地契后,特地给辛似锦留着。
谷雨上前敲门,待看清开门的人之后,愣道:“小乙?”这不是原先梨园的门房吗?
“夫人回来啦。”房管家从里头出来,朝辛似锦行礼。
谷雨站在门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辛似锦。
辛似锦看着房管家,笑道:“你家殿下连这里都知道?”
听她提起“殿下”二字,房管家扫了一眼何文远,陪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殿下关心夫人,自然事事都知道。”
东市的宅子远没有梨园大,原先的仆从,也没有尽数跟来,但他们还是将宅子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何文远听房管家一口一句“殿下”,再看着宅子里面,举止得宜,态度恭敬的几个女使仆役,心中暗暗吃惊。
辛似锦刚到正厅坐下,就有两个小厮搬来火盆,点心茶水也是立刻就安排妥当,比白府还要妥当。何文远悄悄坐到卓杨下首,捧着茶盏,不敢出声。
“你家殿下近来如何?”
“殿下在王府里,闭门思过。”房管家道。
辛似锦挑眉:“圣人罚的?”
房管家摇头。
辛似锦恍然大悟:那就只能是安国相王罚的了。
这位安国相王殿下虽然没什么建树,却以自己的方式在残酷的宫廷中存活下来,并且护下了自己的一众儿女。眼下他虽封闭府门,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部禁足家中,未尝不是又一次以退为进。
单从这几个月在朝堂上替他发声的大批朝臣来看,这位殿下自出生以来,在不断退让,不断失去的同时,也在不断得到。而这些人,也许还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李隆基很大的助力。
休息一晚后,辛似锦带着何文远和卓杨来到东市丝帛行。当初,辛似锦也是看中了苏州丝绸有一种特别的婉约美,才会独辟蹊径,拿了苏州的货给朗措。后来,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十分成功。若不是苏州丝绸在朗措那里卖得好,也就不会有后来她亲下姑苏的事了。
长安的东西市有丝绸坊无数家,她这次带何文远过来,就是想让他多见一见世面。姑苏虽产丝绸,但产丝绸的地方,并非只有苏州一处。仙州,兖州,青州这些地方的丝料,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地域水土不同,工艺不同,风格不同罢了。
机会难得,何文远恨不得将每一家铺子里的每一匹料子都摸上一遍,他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感叹:自己的眼界真是太窄了。辛似锦自己也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一家接着一家逛商铺的感觉。
三人一口气连看了七八家铺子,卓杨担心辛似锦的腿,建议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辛似锦站在街上四处看了看,道:“白家在东市是不是也有间丝绸铺子?”
卓杨想了想,长安城十八间商铺,东市有六间,好像其中有间叫王家绸庄的就在附近。
一路来到王家绸庄。铺子里的伙计不认识辛似锦,只当他们是寻常客人般招呼。辛似锦找了处地方坐下,卓杨陪在她身边,何文远则继续看料子。铺子里有三五个客人,见他并没有要买的意思,伙计们也不招呼他,由着他闲看。
“这位客人,您不是想买料子吧?”自柜台后头忽然冒出一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嫣红色的袄子,十来岁的年纪,双手叉腰,微皱着眉头看着何文远。
“何以见得?”何文远问。
“但凡真心想买料子的,断不会如你这般,不论颜色,纹样,什么料子都看。”小姑娘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来拿货的客商。若不是客商,就是同行。听你说话,应当是江南口音。我猜,你应该是江南那边的绸缎庄派过来打探行情的吧。”
“英娘,不得胡言。”后堂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责怪道。
“你家英娘虽然口快,但说得却是半点都没错。”跟在他后头的人道。
“确实是个伶俐的丫头。”辛似锦听到胡荣的声音一愣,继而也出声道。
“夫人!”胡荣那人听出了辛似锦的声音,赶紧上来行礼:“夫人何时来的长安,二娘怎么都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好上门问安。”
那中年男子也赶紧带着英娘站到胡荣身后。
“昨日刚到,还没去过茶楼呢。”辛似锦起身,一边往内堂走,一边道:“正陪文远看料子,恰巧就逛到你这处了。想着过来歇一歇脚,喝口茶。”
到内堂后,王掌柜带着女儿上前拜见。
“不知东家亲临,招呼不周之处,还请东家见谅。”
“你从未见过我,谈何招呼不周?”辛似锦招呼众人坐下。
何文远也上前拜见王掌柜和胡荣。
王掌柜打量何文远一番,然后朝他一礼,道:“原来是何锦记的东家。”
英娘送上两碟点心,然后悄悄站到王掌柜身后。
“为何躲着?”辛似锦看着她,好奇道。
“怕说错了话,惹恼东家。”英娘上前一步答道。
“那你就实话实说,看看我会不会恼。”辛似锦摘下帷帽,露出蒙着面纱的半张脸。
王掌柜见英娘当真准备开口,赶紧拉住。
“让她说。”辛似锦低下头,咬了一口红枣糕,道:“我不怪罪就是了。”
“这里是长安东市,上门的客人非富即贵,何锦记的料子虽然尚可,但想进咱们铺子,还是有些勉强的。”英娘道。
辛似锦抬眼看了何文远一眼。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知道何锦记?”辛似锦问。
“若不是夫人示意,胡管事怎会几次送何锦记的料子过来?”英娘道。
辛似锦抬眼看向胡荣。
“我也只是拿了几样过来给王掌柜看看,并未真的要将货塞到铺子里来。”胡荣小心回禀道。
“铺子里还有何锦记的料子吗?”辛似锦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一愣,赶紧吩咐伙计去拿。伙计拿来料子,捧到辛似锦面前。辛似锦也不看,让他直接拿给何文远。
何文远细细将料子看过后,脸色更加难看。他朝胡荣还有王掌柜行礼,道:“是我们技艺不精,让胡管事和王掌柜为难了。”
“两年内,何锦记的货不进东市。”辛似锦吩咐:“另外,让胡荻亲自去一趟江南。”
“夫人英明。”英娘笑着上前一礼。
“这么高兴?”辛似锦看着她。
“当然。东家公私分明,我们下头做事的人才能更加安心。”英娘道。
辛似锦又多看了英娘几眼,越看越喜欢。“我这几日还要四处逛逛,胡大哥琐事繁忙,你可愿意陪我走走?”
英娘转过头,看向父亲。
王掌柜上前一礼,道:“英娘年纪还小,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我怕她会坏了夫人的事。”
“无妨。也不见什么人,谈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随便走走罢了。”辛似锦道。
英娘看着父亲,眼神里满是恳求和跃跃欲试。王掌柜见女儿这样,只得无奈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胡大哥不如同我一起去茶楼,讨二娘一顿晚饭?”
胡荣点头答应。
辛似锦起身,拉上英娘往外走。
辛似锦虽然戴着帷帽,但菀菀认得卓杨和胡荣。见他们过来,赶紧将人引到一楼的雅室。
“掌柜说夫人腿脚不便,所以特地收拾出这间雅室,供夫人歇脚。”菀菀将众人引进来之后,就坐到旁边煮茶。
辛似锦摘下帷帽,扯了面纱。英娘看到她的脸之后,惊呼出声。
“吓到你了?”辛似锦笑看着她:“我还道你是个胆大的呢。”
“我,我只是……”英娘知道自己失态,着急着想要解释。
辛似锦知道她只是被吓到了,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安慰道:“是我吓到你了。等会让二娘给你做碗甜酪吃,算是赔罪。”
“我道怎么还没出正月,夫人怎么就急匆匆来了长安,原来惦记着我做的甜酪呢,还拉着英娘一起过来。”柳二娘同宋问山上前行礼:“严家老母亲近日染了风寒,三娘她们夫妻俩在府中侍疾。”
众人互相见过礼,分宾主坐下。
“你也认得英娘?”辛似锦道。
“东市王掌柜的掌上明珠,八岁就能识文断字,过目不忘,而且心算了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谁不认得?”柳二娘笑道。
“当真?”辛似锦惊奇地看着英娘。白日里见她,好似就是从柜台后头出来的。
“平日里父亲算账,我常在旁边看着,就学了些。”英娘这次倒是谦虚了起来。
众人说了一会闲话,下头人来报,说晚饭已经准备妥当。为了不让英娘不舒服,辛似锦特意让人将几张桌子并在一处,让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英娘第一次同柳二娘,胡荣这些长辈同席,起先还有些拘谨,不过待晚饭吃完后,也就不怕生了。散席后,辛似锦先嘱咐柳二娘派人将她送回去,然后才回了东市白宅。
次日早上,辛似锦刚洗漱完,王掌柜的媳妇就带着英娘上门拜见。
王掌柜的媳妇得知辛似锦还没用早饭,不敢多耽搁,只说了些英娘自幼顽皮骄纵,劳夫人费心管教之类的话,便告辞离开。
疏影将英娘身边,一个梳着双鬟髻的小丫头带走。辛似锦,卓杨并何文远三人在花厅用早饭。英娘在家中已经吃过,不过厨房还是给她送了一碗牛乳羹。英娘一边咬着勺子,拿眼巴望卓杨和何文远二人,一边又时不时往坐在对面的辛似锦那边看。
“你在瞧什么?”辛似锦察觉到她的目光,笑问。
“我想到了一个词,叫齐人之福。”英娘放下汤勺,一本正经道。
辛似锦惊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好一会都说不出话。何文远一口包子呛在喉咙口,好不容易咽下,又喝了好几口粥,才缓了过来。
卓杨跟随辛似锦多年,但却没时间多读诗书,想了一下才明白“齐人之福”的意思。他放下筷子,看着英娘,笑道:“两个人,叫齐人之福,若是三个,四个呢?”
英娘张大了嘴,被他问住了。
“你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辛似锦拍了他一下。
四人继续用早饭。
早饭后,英娘和带来的婢女小翠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绳玩。
“东市的铺子咱们也看了七八家了,今日咱们再去趟西市看看。”辛似锦坐在屋内火盆旁,一边看着两个丫头,一边道。
“还是不看了吧。”何文远有些丧气。
“去走走吧。我这两年也不大理这些琐事,正好趁此机会见一见现在的行市。”辛似锦道:“何记原本比朱记还要强上几分。如今,朱记既然能成为皇商,何记也不能太落于人后。你这两年忙于同你长兄争斗,没在生意上多用心,所以才会被那谢管事拿捏。”
“是文远被往事冲昏了头脑,本末倒置,还请夫人责罚。”何文躬身道。
“坐下。”辛似锦道。
何文远朝辛似锦一礼,复又坐下。
“你们姑苏的技艺,的确有独到之处,但也不是无可替代。”辛似锦继续道:“你且先在长安城多看看,开开眼界,涨涨见识。我名下还有四五处布庒,你离开长安之后,可以顺道去走走看看。虽然不同原料,不同材质的料子的织染工艺也大不相同,但其中有些道理还是相通的。”
何文远愣愣地看着辛似锦,道:“这些都是不传之秘,夫人怎么舍得让我知晓?”
辛似锦转头看着何文远,正色道:“从前我帮你,确实是因为我看上了苏州的丝绸。但如你所见,何锦记在如今的我眼里,不值一提。就算白送给你,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我帮你,不是因为那点利益,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少能力,自然更不是图你日后能知恩图报。我帮你,只是因为我想帮你。因为,卓杨曾同我说,你和他是一类人。他说,你们都是那种久处黑暗,愿意为了一线光明而奋不顾身的人。而我也想看看,久困樊笼,一朝脱困的你,究竟能走多远。”
何文远起身朝卓杨一拜,又朝辛似锦行礼,道:“卓兄,夫人大恩,文远永世不忘。”
廊下,英娘翻绳输了,小翠弯起食指,想要去刮她的鼻子,英娘机敏地起身躲闪,两个丫头就在院子里追逐了起来。
“夫人很喜欢这英娘?”卓杨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
“卓杨,你看她们俩玩得多开心啊。”辛似锦叹道:“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还未在宁州城站稳脚跟。那时候庄子上的布匹积压,我不得已跟随商队去到凉州。”说到这里,辛似锦忽然面色一变。当年同朗措交易,随身带的银钱不够,好像也是凉州隆昌柜坊及时伸出的援手。如果那次,或许就没有日后的聚宝斋。想到这里辛似锦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并不比其他商人聪明,也不比其他商人运气好。
“怎么了?”卓杨问。
“哦,没什么。”辛似锦继续道:“卓杨,我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卓杨一愣。
“如果当日我没有……那个孩子也该有十来岁了吧。”辛似锦说着说着,只觉得面上忽然一凉。
卓杨忽然蹲到她身前,伸手擦去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咱们就领个十来岁的姑娘回来,养在膝下。”
辛似锦回过神,道:“不必了。”何必要将一个无辜的性命,拖进这火坑。
正说着话,小乙忽然引着一个人进来。
“方玉华给夫人问安。”方玉华上前行礼。
何文远看着他,微微一愣。眼前这如玉般的白面郎君,竟是方玉华?两年不见,他竟似是脱胎换骨一般。
“你怎么过来了?”辛似锦打量方玉华。他如今一举手一投足,都别有风韵。
“新年还未曾拜会夫人。”方玉华再次一礼。
“可我没给你备压岁钱啊。”辛似锦一笑。
方玉华也笑着朝她伸出手,道:“那就请夫人随便赏两个铜钱吧。”
“你的脸愈来愈白,怎么这脸皮却越来越厚了呢。”辛似锦拍了一下他的掌心。
房中四人皆笑。
“你就是那位玉郎方玉华?”英娘好奇又惊讶地看着方玉华。
方玉华笑着朝她点头。
“听说你新编的那出皮影戏,特别好看。”英娘想了想,道:“叫,叫……”
“《钗头凤》。”方玉华道。
“对,对,对,就是《钗头凤》。”英娘喜道。
“很好看吗?”辛似锦看向方玉华,道:“我也好多年没看皮影戏了。改日你演,记得告诉我。”
方玉华笑容一僵。
辛似锦看他的神情,也想起了那年在凉州群香苑的情形。当初的五个少年郎,如今武崇操已死,宗明成和自己形同陌路,陈玄礼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跋扈张扬的少年。而李隆基,李隆基……
“算啦,算啦。如今你方玉华可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轻易怕是请不动吧。”辛似锦道。
方玉华心下一慌,赶紧又是一礼,道:“夫人再造之恩,玉华没齿难忘。夫人想看皮影戏,玉华这就让人去抬箱子。”
“罢了罢了,别忙了。”辛似锦起身,道:“我们准备去西市,你且先去忙吧。回头我若真想看戏,再让人找你就是。”
一行人在西市坊门前等到开门,先到胡人的酒肆里去吃了午饭,又在西市转了一下午,再在西市吃了晚饭,才回到东市。
虽然辛似锦说不看,但方玉华还是记在了心里。二月初一这日傍晚,方玉华带着人抬着皮影戏的箱子,来到白宅。辛似锦记得英娘喜欢皮影,特意让人将她喊了来。
这一次的《钗头凤》虽也是个历经千难万苦的曲折故事,但好歹是个团圆的结局。一场演完后,方玉华从后面出来,正准备行礼,忽而愣在原地。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李隆基正站在门边,静静地看向这里。
“你怎么来了?”辛似锦疑惑。
他不是应该禁足在家吗?
何文远没见过李隆基,但也跟着卓杨他们,一同起身朝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上前一步,打量了英娘一眼,答非所问道:“这是你新收的丫头?茜草和蓝草那两个笨丫头呢?”
“英娘可不是丫头。”辛似锦看了英娘一眼:“她是下头掌柜的女儿,我瞧着伶俐可爱,便让她过来陪我两日。”
房管家喊来小乙,吩咐他送英娘回去。
李隆基随便挑了位子坐下。
“怎么茜草和蓝草就是笨丫头了呢?是不是除了疏影,在你眼里,我身边就没一个得力的丫头了?”辛似锦这人最是护短。她一把抢走了李隆基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到一旁。
李隆基对此一点也不气恼,直接拿起辛似锦的面前的茶盏,将半盏残茶一饮而尽。
堂中众人见他此举,全都变了脸色。这般明显的暗示,让卓杨心头一紧,辛似锦更是不自在地移开眼。
李隆基喝完又仔细回味了一番,道:“你该去茶楼找个会煮茶的姑娘,再找些好茶才是。”
何文远发现气氛有些怪异,悄悄打量来人。头戴青玉冠,身披黑色的斗篷,斗篷以青锦金线绲边。里头的衣服看不太清,但露出的一截袖口,在灯光下微微泛光,似乎是蜀锦。
“你这是被禁足了多久?竟然闲得连我身边丫头的事都要过问?”辛似锦恼道。
柳嬷嬷带人重新上茶,方玉华亲自捧盏,放到李隆基面前。
“你的戏演得愈发好了。”李隆基看了他一眼。
“都是托殿下和夫人的福。”方玉华恭敬道。
殿下!何文远吃惊地看着李隆基。这位就是房管家口中的那位殿下?他是哪位殿下?同辛似锦是什么关系?为何辛似锦见到她连身都不起,礼都不行?
“我不过是给你出了几个点子,这后面的填充,润色,全都是你自己下的功夫。”李隆基看着辛似锦:“就是不知道,你今日这出,是不是又勾起了某些人的什么愁肠?若是再像上次那般……”
李隆基话还没说完就被辛似锦截住。
“对了,文远给我带了些米酒,我这次特意带了两坛过来。你若不着急走,就让人温了酒,咱们一起喝上几杯。”
李隆基挑眉,辛似锦毫不畏惧地看回去。余下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几息之后,李隆基败下阵来。他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道:“喝酒就不必了,我这次是找机会出来的,不好多留。”
见他们有事商谈,方玉华带着何文远人退出正厅。
李隆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漆盒递给辛似锦,还未打开,就觉香气四溢。
“这是我前几年调的梅花香,年前刚开封。”
“你连调香都会?”辛似锦接过锦盒嗅了嗅,香气中还带着些冷意。
“闲来无事,就顺便学了些。”
“你还有闲心研究香料,看来京城的局势尽在掌握啊。”辛似锦将漆盒放到旁边,给他和自己续上茶水。
“也不至于,但该有的势已经造好了。接下来,就只差东风了。”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辛似锦也松了口气。
“大概再有一个月,应该就有结果了。”
李隆基又喝了一口茶,起身离开。
辛似锦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神。特意找机会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
待他离开后,方玉华带着随从上来收拾皮影。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辛似锦捧着茶盏,好奇道。
方玉华笑道:“殿下不过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对我照拂一二罢了。”
辛似锦不置可否。时辰已经不早,方玉华说完之后,就带着一箱子皮影告辞离开。
“刚刚那位?”待方玉华离开之后,何文远才大着胆子问。
“安国相王第三子,临淄王殿下。”辛似锦道。
何文远咂舌。
“他如今被禁足在王府,寻常见不到,你不必如此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