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二人离开后,陈玄礼不解地看着辛似锦。
“你疯啦?他们可是兵,有军籍的。你连他们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就将事情应下,你就不怕这是个圈套?”
辛似锦喝了口茶,道:“我同王家还有李蒙的恩怨,不是秘密。作为对手,我一定对李蒙此人的性情作风,还有他这些年在兰州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他若想要撒谎,定不会自称来自兰州军营。”
“那你就不怕吗?”陈玄礼问。
“民不与官斗,我怎么会不怕?不过,那位梁先生是一定不会让他的兄弟们出事的。我只当是招了一批身手不错的护卫就好。”辛似锦起身朝众人一礼,道:“时辰不早了,诸位早点安歇吧。明日还有马球赛呢。”
宗薇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
武崇操落后一步,拉住陈玄礼,道:“说说那个李蒙呗。他跟上次闹事那个王南生,是什么关系呀?”
宗明成也坐下细听。
“哼,王家前几年有几笔生意出了问题,元气大伤。后来,更是被锦夫人后来居上。就在我父亲刚来宁州上任的前一年,也就是差不多四年前,王家打听到那李蒙贪财好色,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将自家女儿送给那李蒙做妾。靠着女儿和李蒙的支持,王家不仅重新在宁州城站稳脚跟,还隐隐有一统商界的趋势。锦娘这些年,也一直对他礼让三分。可是,没想到王士安那个女儿王娇,竟觉得当年王家生意每况愈下,是因为锦夫人在背地里使坏。她仗着李蒙的宠爱,隔三差五的就去金城聚宝斋分号挑事,还败坏聚宝斋的名声。闹得最大的一次,金城聚宝斋差点关门歇业。”提起王家,陈玄礼就一肚子的气。
“王家可以将女儿送给那李蒙做妾,锦夫人就没想过什么法子吗?”武崇操问。这不符合锦夫人的作风啊。
陈玄礼摇头。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李蒙的靠山又是何人?为何那看着很有几分本事的梁先生,都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武崇操又问。
陈玄礼瞪了武崇操一眼,没好气地说:“这都不知道!亏你们还是从神都来的呢。”
“嘿,神都那地方,掉下片树叶,都能砸到一两个贵人,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谁啊。”武崇操不满。
“圣人家呗。”陈玄礼道。
“什么?”武崇操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陈玄礼瞥了他一眼,道:“据说,圣人的娘家,上到祖宗八辈,下到黄口小儿,个个都有爵位在身。别告诉你一个神都人,会不知道梁王?”
知道,简直太知道了。
武崇操咽了咽口水,转头偷偷看了一眼宗明成。后者也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不,不可能吧。”武崇操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不可能?”陈玄礼道:“李蒙在陇右鱼肉百姓,尽人皆知。若不是梁王替他撑腰,为何十几个州的刺史都不敢作声?而且,这事在陇右根本就不是秘密,你往西走几天,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就连我父亲也时常暗自庆幸,咱宁州离兰州较远,李蒙的手伸不了这么长。”
陈玄礼起身拍了拍武崇操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大伙都一样。你看,锦娘不也为了兰州城的事,愁得经常睡不好觉。想开点吧,像我等小民,想跟武家那样的权贵抗衡,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陈玄礼说完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听松斋休息。
武崇操僵硬地转头看向宗明成,道:“我不是不知道父亲还有族亲们的所作所为,可每次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难受。这两年圣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今年正月,更是连大臣们的进宫朝拜都免了。李武两家积怨已久,若有一日圣人宾天,太子继位,也不知我武家的荣光还能维持多久。”
宗明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武崇操。这些年武家究竟做了多少恶事,怕是连武家人自己都数不清。如陈玄礼所言,武家满门勋贵,就连武崇操这种毫无功绩的年轻子弟,身上都有南乡侯的封号,领着朝廷俸禄。可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背后,藏着多少人的悲伤和无助?
想起辛似锦那张总是带着笑容却苍白如纸的脸,还有她身上远超其年龄的稳重和沧桑,宗明成心中更加难受。
这几年,他努力让自己醉心山水田园,诗词音律,努力忽视父亲一次又一次的明言暗示,为的就是远离朝堂,远离政治。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世外桃源。
有些事情,是生来就注定的。就像武崇操注定要和整个武氏家族荣辱与共一样,他作为兵部侍郎的儿子,早晚都要被卷进朝局。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会辗转难眠。
初七上午,陈玄礼等了武崇操半柱香的时间,才见他从清和居出来。只是,他眼下乌青,无精打采,一看就知道一晚上没睡好。陈玄礼让他留在锦园休息,自己和卓杨两人去了比武会场。今日是会武的最后一日,按照惯例,会武只选出四强,并不分名次先后。是以,上午只有四场比试。之后就是宣布结果,发放彩头。而下午,就是陈玄礼期待的马球赛了。
宗明成继续完成他的画作,辛似锦则继续看账。
中间,霍管家带着一个小厮进来,指着小厮手上捧着的半尺高的珊瑚树,道:“夫人,这是刚从库房里挑出来的。”
辛似锦抬头看了那珊瑚树两眼的,道:“没有更好的了吗?”
霍管家为难地摇摇头,说:“夫人要得急,就算咱们手头有钱,宁州城也没货呀。这已经是眼下能拿得出来的,最贵重的一件了。”
辛似锦嘲道:“看,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夫人。”霍管家看着辛似锦。
“让人仔细包好,这一路颠簸,别磕着碰着了。另外再封十两黄金,还有各色表礼,到时候一起带上。”辛似锦吩咐。
晚云送来茶水点心,辛似锦和宗明成在临窗的罗汉床边坐下。
“听说顾六公子没跟玄礼一起出门?”
“他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有些迟。”宗明成咬了半块桃酥,嚼了一口后,微微皱眉。
“是不是太甜了?”辛似锦抱歉地看着他:“我喜欢吃甜,厨房为了将就我的口味,点心都是做两份的。一份用来待客,还有一份只做给我。大约是晚云没注意,拿错了点心,公子莫怪。”她说完之后,将另外一碟桂花糕往宗明成面前推了推。
宗明成并没有动那碟桂花糕。他慢慢将手边剩下的半块桃酥吃完,然后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口的甜腻。
辛似锦给宗明成又续了一杯茶,心中叹服不已。顾姑娘说,单论外貌,卓杨比宗明成还要俊上几分。可这样刻到骨子里的涵养,卓杨怕是下辈子都学不来。
“夫人?”宗明成轻轻喊了一声。
“啊?”辛似锦回过神。
茶水已经溢出了杯子,差一点就要流到宗明成身上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一边忙不迭道歉:“我又走神了,公子见谅。”
有几滴茶水溅到了宗明成的衣衫上。好在他今日穿着深青色的长衫,不太看得出来。
“是明成说错什么,或者做错什么了吗?”宗明成问。
辛似锦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宗明成又道:“夫人是不是想说,你方才走神,是想到了什么生意上的事?”
辛似锦张了张嘴。他怎么会知道?
宗明成看她呆愣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辛似锦莞尔一笑,道:“那公子不妨猜猜,我方才在想什么?”
宗明成垂眸盯着案上残留的茶渍,道:“或许,与我有关。”
这下,辛似锦彻底拜服。
“怕是比干再世,也会佩服公子的玲珑心思吧。”辛似锦叹了口气,道:“老赵同我说,作为一个商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一眼看穿。”
“然而,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明成以为,打理生意之余,夫人也该试着享受生活。”宗明成不赞成。
“那依公子所见,我该如何做?”这话听着倒是新鲜。
“找到几件真正喜欢的事情,结识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宗明成诚恳道。
没想到认识不过短短几天,宗明成竟然将她心底的孤独看得如此透彻。辛似锦看着他如玉的脸庞和略带关切的眼神,有些失神。
“公子怎知我没有喜欢的事,交心的人?”辛似锦盯着他的双眼道:“各花入个眼。公子又如何断定,我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平淡乏味呢?”
这话问得实在直接。宗明成心头一紧,躲开她探寻的目光,暗自懊恼。自己一向都是个克己守礼,进退有度之人。可为何自从遇到辛似锦,就总是不自觉的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皱眉,一声叹息。
从窗棂间透过来的阳光,如星辉般洒落在宗明成英俊,秀气,温和的脸上,让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清华之气,更添上几分高不可触的意味。
“我明白公子的好意。公子能同我说这番话,定是心里认我这个朋友。只是,公子你涉世未深,怕是还不曾体会过人心叵测,世事无常。也不能明白,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两件心事是不能与外人道的。”辛似锦起身道:“出去走走吧,卓杨正在安排明日浴佛节的布施,我们也过去看看。不过今天园子里人手不足,午饭怕是只能简单些了。”
宗明成看着辛似锦瘦削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与悲伤,还有语气中隐隐的绝望和无助,暗自恼恨自己的一时冲动。
早早用过午饭后,辛似锦一行来到西山马场。宗薇刚下马车就看到林若兰,跟辛似锦打了声招呼,就坐到了林若兰那席。
“怎么这么多人?”宗薇看着马场上的红袖绿腰,青衫紫带,惊叹道。
“姑娘来自神都,见多了大场面,自然不会在意一场马球赛。但在宁州,这可是难得的盛事。何况上场的个个都是健壮男儿,那些闺阁姑娘们哪里还坐得住。”林若兰一边跟相熟的人打招呼,一边解释。
宗薇性格活泼又见识不凡,刚坐下不久,就跟几个姑娘有说有笑起来。
“那位是卓郎君,英俊吧?”见宗薇时不时往辛似锦的方向看,一个曾姓姑娘看着卓杨,满心爱慕地说:“他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只是可惜了。”
“可惜?”宗薇好奇地问。
“是啊,你没看到他身边那个戴着金步摇的妇人吗?那是锦夫人,卓郎君就是在她手下做事。”曾姓姑娘的语气中满是可惜。
“不过有点臭钱罢了。”人群中一个簪着嫣红色绢花的姑娘嗤道:“就她那副死气沉沉,弱不禁风的模样,除了钱财,哪里配得上卓郎?还有她那刑克六亲的命格,若一直死守着卓郎君不放,迟早有一天,卓郎君会被她害死。”
“此话从何说起?”宗薇惊讶。
“你刚来宁州,肯定还不知道吧。”一个穿着水绿色襦裙的姑娘,摇着团扇,道:“听说呀,她一出生就克死了她的祖父母还有父亲,后来又克死的母亲。前几年,好不容易有个书生愿意入赘,结果成婚不过半年,人忽然就没了。你说邪乎不邪乎?”
“为富不仁,迟早会遭报应的……”
“就是就是。身边有了卓郎君,还把陈使君家的郎君迷得团团转。”
……
宗薇看着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锦夫人的是非,还有她们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猜测,心中烦闷。从前,她也曾和闺中姐妹私下议论旁人的是非,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听别人用各种恶言恶语来重伤辛似锦,才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然而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无力为辛似锦辩解什么。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用在意这些。”林若兰冰雪聪明,自然看出她心中的气愤。
林若兰叹了口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她只是个普通女子,或许她们还会对她和善些,甚至会同情她的坎坷身世。若她是刑克六亲,注定要下地狱的命格,那我估计也差不多。”
林若兰看向场上,马球赛即将开始。
“我怎么觉得今日场上的玄礼,与往日有些不同。”辛似锦看着场上的陈玄礼,道。
卓杨往场上看了两眼,道:“是有些不同,比往日更加精神了。看来让顾六公子上场,真是明智之举。”
“怎么说?”辛似锦不解。
“玄礼是一众人里面球技最好的。平日里总跟他那些朋友一起玩,难免会生出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寥之感。而顾六公子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一切。顾六公子球技精湛,与玄礼配合默契,两人并驾齐驱自然所向披靡。”
“看来玄礼这是在马球上找到了对手和知音啊。”下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辛似锦撑着头,意兴阑珊。“你的球技,应该比场上这些人加起来都好吧?”
“想要赢球,除了自身球技之外,配合也同样重要。”卓杨看着辛似锦,不解地问:“有了杜二虎那群人,近几年所需的人手应该都能补足。顾家的人自有陈公子照应着,夫人既不喜欢看马球,也无需跟武馆那群人周旋,何必还要来这一趟?”
“你十三岁之前,是不是也时常打马球?”辛似锦答非所问。
卓杨点头,说:“父亲的马术,在草原上远近闻名。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在马球上赢过父亲。”
“那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就在我十三岁生辰那日。”忆起往事,卓杨有些愣神。记得那日赢了马球赛后,他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可惜没过多久,马场里的马就得了瘟疫。
“若你不是聚宝斋的人,或许就可以如顾六公子这般,在场上大杀四方。”辛似锦看着场上的陈玄礼和武崇操说。
“只要能陪着夫人,哪怕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说话,我也甘之如饴。”卓杨理了理辛似锦鬓边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
“我记得你如玄礼这般大的时候,刚从老赵掌柜身边学成回来。那时也是我生意最忙的时候,你刚回来就被我使得团团转,陪着我在东书房通宵达旦。这几天我时常在想,若不是我对你太过苛刻,如今的你,也该如玄礼这般,飞扬洒脱,光彩夺目。”辛似锦依旧看着场上,感慨道。
“若不是夫人,我早就死在草场了,哪里还能有如今?”卓杨看向场上的陈玄礼,说:“陈公子的确耀眼,但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强求不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总是挂在嘴边。况且这几年你为我东奔西走,夙兴夜寐,当年的那点搭救之恩,早就还清了。”下午的太阳照得人有些晃眼,辛似锦偏过头,正对上卓杨深邃的双眼。
“真的还清了吗?”卓杨问。
辛似锦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微微点头。
卓杨看着辛似锦:“还清了就好。”
辛似锦诧异地看着卓杨,心道:难道这几年,他一直当自己是他的债主?
两人正说着闲话,场上陈玄礼却一个不慎,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没事吧?还能接着打吗?”武崇操将他扶起来。
陈玄礼捂着胸口,摇摇头,说:“不行,疼得厉害。”
“那怎么办?”冯怀山急道:“对手实力强劲,眼下咱们靠着你和顾兄弟,才勉强维持住局势。眼下,这线香刚燃到一半,下半场你要是不能上,岂不是必输无疑?”
冯氏武馆的众人也都眉头紧锁。若是在家门口输了比赛,肯定要被笑话的。
“卓杨能不能上?”武崇操提议。
“不行的。这是武馆之间的马球赛,而他是聚宝斋的人。”冯怀山着急道:“你能上场是因为你脸生,说成是冯氏新入门弟子就可以蒙混过去。可他是聚宝斋的人,而且这两年一直负责替聚宝斋招募人手,这些武馆的人谁不认识他。让他上场,岂不是向众人宣布我们冯氏无人可用?”
“难道之前就没有特例吗?”武崇操问。
说到特例,冯怀山心中一亮。前年原州的马球赛,当地一个富商的儿子也下场了。思及此处,他立刻跑到对面宋氏那边商量起来。
“什么?要我上场?”卓杨诧异地看着松子。
“我家公子说,实在找不到人替了,只能请郎君上场救急。公子还说,请卓郎君务必要替他赢下比赛,不然……”松子为难地看着卓杨小声道:“不然他就把郎君的丑事全部告诉夫人。”
丑事?什么丑事?这陈小霸王连求人都如此蛮横霸道。
辛似锦觉得有些好笑。
“去吧。这么难得的机会,可千万别错过。何况,玄礼是个爱面子的人,可别让他失望。”
卓杨朝辛似锦点头,然后束起袖口上场。
自来到宁州后,除非必要,他几乎没有碰过球杆。因为每次拿起球杆,总会想起父亲母亲,还有从前一家欢乐的日子。卓杨握紧手里的球杆,看着不远处的辛似锦,心中燃起满满斗志。既然往事不堪回首,不如惜取眼前人。思及此处,卓杨翻身上马,往场中去。
宋氏本以为冯氏让卓杨上场,是看在锦夫人的面子上,因此对他并未设防。待反应过来时,卓杨已经连进了三个球。
看台上的宗明成心中惊讶。今日场上的卓杨,好似离弦之箭,脱缰之马。和那日来遛马的他,和印象中温和沉默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坐在他身旁的陈玄礼更是拍案而起:“我知道他厉害,没想到他竟藏了这么多。”
宗明成心下诧异:难道连陈玄礼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吗?那这位卓郎君的心思,藏得可就太深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五步之外,同样面露诧异的辛似锦。
原来,她也不知道。
卓杨的身手,辛似锦心中有数。真正令她意外的是,此刻卓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锐利,霸道,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少年时的家破人亡,被迫为奴,饱受欺凌,甚至命悬一线,这些经历都让他过早地就体会到世事无常,也让他学会为了更好地生存,隐藏自己的心思,控制自己的情绪。跟在自己身边这几年,几乎都没见他笑过。
卓杨变了。
是因为马球还是别的什么,辛似锦不敢确定。只是,他变了。那些曾压在他头顶的大山和缚在他身上的枷锁,仿佛顷刻之间都消失不见。他凌厉张扬的本性,透过他明朗的笑容,和矫健的身姿,全部显露出来。
辛似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卓杨。
另一边,宗薇偏过头,不着痕迹地捂了捂耳朵。旁边那几个姑娘,已经被卓杨迷得连女孩子最基本的矜持都忘了。尤其是一个戴着嫣红色绢花的姑娘,爱慕痴迷之意溢于言表。宗薇仔细看了看,那不是那天晚上,锦绣庄夜宴上跳舞的姑娘嘛?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在裁判敲响铜锣宣布冯氏获胜之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辛似锦随着人群走到场边,时不时有人上来跟她打招呼,说的都是些卓杨身手不凡之类的客气话。
不远处卓杨下马之后,见辛似锦在等他,赶紧将球杆扔给旁边的小满,快步走到辛似锦面前。
辛似锦将手帕递给他,说:“恐怕下次不会有人愿意跟你打马球了。”
卓杨一边擦汗,一边笑说:“那就不打了呗。”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旋身,躲过陈玄礼迎面一拳。
陈玄礼臭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瞪着卓杨。
“不是帮你赢了比赛嘛。”辛似锦回头,不解地看着陈玄礼。
“骗子!”陈玄礼不理辛似锦,看着卓杨大声道。
辛似锦叹了口气,道:“要不你俩去旁边打一架?”
陈玄礼朝辛似锦轻哼一声,然后偏过头不看她。卓杨什么身手,让他同自己打,不是找打嘛。
“好了。”辛似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继续看球赛吧,我先去庄上处理些事情。若不喜欢晚上的篝火会,可以去庄子上一起吃晚饭。”
“我与夫人同去吧。”宗明成走到辛似锦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