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少年们还沉浸在年关的氛围里,笑意盈面,不知大难已经临头。
楚辞来回踱步,只觉有利剑悬于头顶,时刻要命。
她抬头,陆星乘的身影便撞入眼帘。
对啊,她着什么急,这事要也应该是滁州王头痛。
平时做做慈善,她不痛不痒。
可地泉俨然是牧场壮大的根基,凭什么献祭出去,还要花光她的影响力值,这些可是真金白银能换软妹币啊!
实在不行,将消息放给府衙早做准备,带珍珠和牧场众人往其他州城避祸。
与系统约定的十年之期还绰绰有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时碍于规定,连云山的地契只定了十亩,剩下签的是二十年租期,她得想个法子将整座山的地契拿到手。
只要地契捏在手里,回来也不怕地泉被他人所占,最多从府衙手里拿回来有的麻烦。
能解决的问题,迎难而上!
不能解决的问题,知难而退!
打定主意,出门之前,楚辞虔诚的摸出三个铜板,向小王八许愿。
“保佑我买地之事顺利。”
顺利。
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请胡百兴作保,向府衙置买连云山余下的土地,胡百兴还想从她这里再进一批种羊,一口便答应。
府衙这边也大开方便之门。
不到半天,就走完了所有手续,分管地契的小吏恭恭敬敬将契纸递给她。
楚辞暗想,看来真的得给小王八打个大金缸。
“我叫陈端,楚场主,久仰大名。”
那小吏真心实意,躬身行礼:“楚家牧场有抚老怜幼的义举,又让城民年关食佳肴,冬日有新衣,连县丞大人都赞您有一颗仁善之心。听闻是楚场主所提,吏丞立刻给您下了印。”
好郑重!
好端庄!
楚辞客气两声“久仰久仰”,将契纸收好,上了马车。
但马车还没离开府衙半条街,又停了下来。
一个端着盒子,一瘸一拐却极力想走快些的老头呼唤:“是楚场主的马车吗?”
楚辞掀帘,定睛看一眼跛脚老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出。
老榆头的脸皱纹如沟壑纵横交错,但能从沧桑的眼睛里看出善意,他将盒子递过来:“听闻您有一只心爱的狸奴,老家伙空闲时给做了几个小玩意,您若不嫌弃,也可以给它玩玩。”
他的尸身蒙上旧布,被府衙收殓的幻景还在眼前。
楚辞的笑容头次有一丝勉强:“谢谢。”
入城的时候,她没带其他人,因此回程时也只有阿赢驾车。
车厢中异常安静,马车走的也慢。
楚辞正神游天外,一道低沉的声音将她从沉闷的思绪中拉回:“东家为何如此急切?”
他敢问,她便敢答。
楚辞声音发闷,但还是装模作样道:“我夜观天象,星象纷纭,云气焦枯,兆示滁州将有旱灾肆虐。”
马匹的嘶鸣声骤然响起,陆长赢紧紧勒住缰绳,马车便停在了原地。
他背对着车厢,扭过头,目光如利箭逼人,此时展现出惊人的阴森可怖。
陆长赢微顿,勉力忍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此时可开不得玩笑。”
常人恐怕已经被这气势吓得呼吸骤停,面色如土,可楚辞才不怕他。哪怕对方身负高强武艺,时而阴沉莫测,在牧场打了这么久的工,她掉过一块皮没有。
纸老虎罢了。
楚辞随口敷衍道:“是是是,不玩笑。”
说实话都没有人信,她还得想想怎么把消息传出去,强调一下严重性。
陆长赢缓了缓,并未继续驾马,反而转过身来,正色道:“可否详细说说。”
楚辞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道:“其实是我想趁着开春两个月,出去游山玩水,赏赏风景,最好走远些去看看,顺便把你们也带上。”
陆长赢定定凝神看着她,也不说话。
他方才面色恐怖,气势逼人,楚辞丝毫不带怕。
但如今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楚辞反而莫名心虚发窘起来。
楚辞:“……车可以走了吧。”
该说不说,牧场里的少年居然还在美滋滋煮锅子。
见楚辞回来,老二连忙招呼:“东家,快来,吃好的!”
就等她开席了。
有事在心里压着,这顿锅子就楚辞吃的没滋没味,草草应付几口,哪知回房的时候,身后多出一个小尾巴。
楚辞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与小染四目相对。
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原地,盯着她,不吭声。
楚辞打了一盆清水洗脸。
她就站在旁边,木愣愣的望着。
楚辞如厕。
她就扒拉在旁边的木栏上,伸脑袋进来——
喂,不要太过分!
楚辞想将她提拎到面前,没拎动。
草率了,这孩子从练武以来,体格越来越扎实,看着瘦小,分量可不轻。
每一斤每一两都是牧场里鸡鸭羊肉喂养出来的重量。
楚辞:“你想干嘛?”
小染声音轻轻:“……你很像一个人。”
楚辞:“谁?”
小染闷闷道:“阿爹。”
虽然她自己没说过,大家还是从闲言碎语中对她的身世有一些了解。小染的阿娘重病,需要很多的银钱,她阿爹舍不得,干脆就带着银子跑了。
她像一只被抛弃的悲伤小狗狗:“你会不见吗……可不可以等我再长大点。”
楚辞陷入沉默。
小染继续道:“我会很听话,很懂事。师傅教的武功我有很努力的学,不会给你丢人的。”
楚辞背着手凝思一会儿,招手唤她过来,就在小染慢吞吞靠过来后,伸手去揉她脑袋。
看着小染明明能躲开,却强行忍住的模样,她哼道:“谁让你听话懂事了。学武功是让你以后和别人吵不赢的时候,可以一拳砸到他脸上!”
“要什么东西,得自己争,求是求不来的。”
系统也跟着哼了一声,它就知道宿主走不掉。
说干就干,楚辞开始算起了这笔账。
堪堪算牧场近两千的影响力能够兑换四次,也就是将对冲成功概率提升到六成。
显然不够,情景预演里已经失败了一次。
目前是20%,尽量提到满值需要四千的影响力值,也就是要在短短几日内将牧场影响力翻倍,不然河谷地下水的水位就会开始剧烈下降,也难以应对温度持续走高的残酷烈阳。
要知道,上一个两千积分她攒了小半年,几日之内就想翻一番?
楚辞拍着陆星乘的肩,郑重其事:“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陆星乘:“啊?”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在楚辞手里栽了多少回了,他就是再傻,也该有点防备心了。
从前楚辞哄弄陆星乘,总是笑颜好语,这次却不一样。
她不容拒绝的下了死命令:“我要你做负责人,谈下滁州军军服布料的十年供契。五日内,我要见到契纸。”
面对楚辞如此态度,陆星乘感受到一股莫名压力,也正经起来,他问:“时间也太紧了,如果没谈下来怎么办?”
楚辞冷笑:“那你就吊死在滁州大营前!”
陆星乘惊恐的睁大双眼,在舅舅手里多次逃生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楚辞是认真的。
接下来,她清点了牧场现有的牲禽数量,放出风声,三天内,在牧场里批量购买畜种,能享受到半价优惠。
这可是楚家牧场诶,虽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饲养秘方,可口碑就在那里。
同样的桑种养出来,与其他家的禽货放在一处,高下立分。
楚家牧场的鸡鸭禽肉就是更加鲜嫩可口,一吃便知。
原本三大牧场就有明里暗里从楚家牧场进些散禽回来配种,听闻这等限时特价,一时忧心有诈,又抵抗不了诱惑。
来的时候说只是看看情况,连云山头转一圈,也没忍住。
他们看着连云山上漫山遍野的圈舍里懒洋洋的牲禽,就好似剑客遇见了绝世宝剑,珠女发现了璀璨贝珠,守财奴掉进了藏金库!
不提城民散户,就这三家都争得眼红,下起单来毫不手软。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讲价,买方总不嫌弃价钱便宜,奈何此时是卖方占了上风,楚辞一口咬死价钱,一副“爱买买不买滚”的模样,倒也叫人没办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楚辞把这件事扔给项一,又开始了她的下一项安排。
“斗兽大赛?”府衙内,县丞细读完楚辞列的计划,眉头已经皱起来。
邻国图南却有饲养猛禽的风俗,可邀请他们和月然来州城参加斗兽比赛,人多眼杂,本就不妥。
还得赶在十日内完成,也太赶了。
他刚放下手中纸册,楚辞又递上来另一份。
“还有“滁州报”,也该设立了,楚家牧场愿出五百金,以作襄助。”
还有什么比八卦舆论的宣传更能增加影响力吗?
别的州城都有小报,就滁州没有,消息也太闭塞了。
当然,这也仅仅只针对滁州城民,想来高官权贵的消息必不会慢。
一衙役面色凝重地入内,在县丞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县丞听完,不仅没有放松,神情更加沉郁。
他想了想,反而笑了。
“楚场主愿以重金助滁州开报,这点无论如何我都要代城民谢过。”
“楚姑娘,我相信你是位行正事的可靠姑娘,也不知你说动哪位大人,愿开这个方便之门,但州城出入对外域户籍的审查极为严格,决不能轻许这等活动。”
他放缓语气:“再说,十日内要往返月然、图南,也确实太仓促了。必定是来不及的。这件事情不必再提了。”
县丞的态度很是坚决,楚辞只得先离开。
她行经府衙外廊檐下,而有另一队匠人迎面走来,走到最前面的是一位精神矍然的老人家。
楚辞问:“那是什么人?”
若是旁人问,衙役必不搭理,但楚辞的声誉值的确刷的高,引她前行的衙役恭敬道:“河谷田庄的田老,还有几位打井师傅。”
楚辞眉头微挑,意味不明的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