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风刮过松柏的树尖,枝叶摩挲出细碎的响动。
“嘎——嘎——”饥饿的秃鹫在天空盘旋,于树枝上停伫,目不转睛地盯着草地上的背影。
残阳晕染了大片不祥的红,浓稠的邪恶化作腥臭鲜红的血,如同一场热雨,尽数喷淋污染了希望的绿意……
罗纳战栗着身体,余光瞥向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
该死的,让没受过训练的新人上场,跟让他们送死有什么分别?
异种非人的眼睛凝睇着他,他额前沁出细密的冷汗,骨头缝里窜出一股冷意。
完蛋了。
木仓已经没有子弹,刀刃也已经卷边,他唯一能用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匕。
完蛋了,或许从异种降世的那天起,人类就完蛋了,什么异能者,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很强,他会是救世主……
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匕首变成虚握。
真可笑,这么多人都死于异种,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不一样?
冰冷的镜面反射出他失去斗志的懦弱眼神。
结束了……
他也是可以……放弃的吧?
他鼓起勇气,打算发起最后一次死亡式冲锋。
“嗞!”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刚从昏迷中惊醒的陈殊指尖爆发出雪亮的雷光直击异种,同时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喊,“撤退啊!”
雷光噌地击中异种后爆烈出火光,成功拖慢了对方的动作。
罗纳1秒瞬移到她身前,瞳孔扩大,“……”
他沉默着迅速矮身背起她,双腿迈出虚影。
人类第68次拓展区域行动,就此宣告失败。
同年,因气候干旱造成人类基地粮食欠收,280万人类死于饥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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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地球的一抹魂魄降生于异世。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挤。
她手足都被束缚,她试图挣脱,很快被箍得更紧。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捆绑自己的似乎是两条胳膊。
还未待细想,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促使她和旁边的人向下坠落,如同枝头瓜熟蒂落的果实。
她再次出生了,排行第二。
为什么要说“再次”?
她在混沌中思考,窥到了前世的记忆。
可就像是初醒的梦境,她一边回忆,一边飞速遗忘。
姓与名在浑噩中丧失,儿时与父母的牵手、和朋友亲密无间的谈心、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和在嘈杂人海中的穿行,所有画面如老旧的照片在脑海浮现,又渐渐褪色……
眼睛像被糊住一样睁不开,耳边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不是任何熟悉的语言。听不懂的鸟语像最佳催眠,她疲倦地睡去了。
然后,她被冻醒了。
她撑着眼皮,终于能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高耸入云的树林,林中朴楞飞起几只鸟,发出“咕咕”的鸟鸣。
身上凉嗖嗖的,她困扰地皱起眉,发现身上就裹了条尿布,身下就是湿漉漉的草地。
死亡开局!
这是……被遗弃了?
耳边适时传来悉嗖声,她侧脸望去,发现了另一个闭眼的婴孩。
嗯?这是谁?
但饥饿感很快压过好奇,她决定先找点吃的。
然而身体所限,她就像翻壳的乌龟,坐不了,站不起。
她费劲巴拉地舞动四肢,任底下的草茎狠刮柔嫩的背部,才堪堪扭转腾挪30度,气喘吁吁地切换视野,沮丧地发现四周没一个能吃的东西。
肚子咕咕地叫,额前因运动沁出一层汗,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不禁心下一沉,祈祷自己不要陷入失温的窘境。
旁边的婴孩还睡得香甜,好歹是温暖的活物,她振作精神,挪动身体寸寸挨近。对方的火力比她足,像是一团火,她的四肢很快恢复温度。
藕节般的手揪起草含进嘴里,一股土腥味让她又哇地吐掉。
饥饿,还是饥饿。
草地传来沙沙声,她警醒地望去,只见绿色的草丛中冒出一只棕色的硕鼠,此时好奇地立起身,歪头用一双豆眼打量着她们。
被老鼠咬掉五官四肢的报道一下子涌入脑海,她立时浑身僵硬,紧握拳头。
硕鼠大着胆子,四肢着地朝她的方向跑了几步,她反应过来,刹时发出尖叫妄想吓退它。
本以为会发出震天响的哭声,实际却沙哑羸弱,像猫一样轻细。
唯一的好消息是旁边的孩子被吵醒,哭声震耳欲聋,硕鼠被成功惊住,嗖地退回了草丛。
她立刻止哭节省体力,旁边的崽崽却像是被引出了饥饿感,哭声绵长。
她无奈地伸手拍抚,见那张小脸上晶莹的眼泪仍是不要钱的洒落,她灵机一动,索性将对方的大拇指塞进嘴里。
崽崽止哭大力吮吸,很快发现上当受骗,哇地吐出手指继续啼哭。
可怜哭了半天也没引来一个成人,这才委屈地歇声。
被魔音灌耳的她头昏脑胀,伸手摸摸额头,不出意料地发烫。
完蛋了……会死在这里么?
连呼出的空气也是热的,她凝望天空,全身电量耗尽,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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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退了烧,两人都喝上了奶,还受到了专门照顾。
被救了?
她歪头抱着奶瓶,吭哧吭哧地喝着奶。
奶水的味道和以前的牛奶有点像,味道还不错,她适应的很快。
眼睛扫了扫眼前的“铁人”,它全身都是冰冷的金属制成,有一个大摄像头安在面部当作眼睛,有一个音箱安在唇部,应该是接收及发音使用,再没有其他五官,更做不了细微的表情。
它似乎很满意,发出一声“好。”
它平时只会发出两个声音,一个是赞扬,另一个是不认同,她揣摩语意,认为一个是“好”,另一个则是“不”。
它有四只“手”,因而动作灵活,平时两只手分别给他们泡奶,另两只则更换尿布,“脚”则由轮子组成。
她转转眼珠,这个房间通体白色,总觉得跟印象中的病房或实验室十分相像。
“啊!啊!”还没喝完,旁边的兄弟早早填饱了肚子,他不安的撅起嘴,似乎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没错,在换尿布时,她确认了他的性别。
除了眼前这个全身金属质感的机器人和他,她再没见过其他活人。
灵长类动物生来就倾向于温暖的抚触,没有“妈妈”的存在,出于人道主义,她时不时会拍抚他,因而只要被抱离她,他就会大声嚎哭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怜的是,机器人听不出人的情绪,从来不会照顾他的不安,只是简单粗暴地抱他去洗澡。
她虽怜悯他,但对不会爬行的两人来说,即使只有一臂距离,都形同天堑。
一次,两次,始终得不到回应的他,自然而然停止了哭泣。
很快,他体质逆天地学会了爬行,随之而来的是越发严重的分离焦虑。
只要被抱回婴儿床,他就会像向日葵时刻转向太阳一样盯向她,挥舞四肢,像有肌肤焦渴症一样向她凑近,肉贴肉,脸贴脸。
而她至今脖颈软绵,仅会仰头。
此时此刻,他吮吸自己的手指,紧拥住她的身躯。她习惯性的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他眨眨眼睛,神情微微放松,打着哈欠慢慢睡去了。
慢吞吞喝完奶后,机器保姆收走了奶瓶,她强抑住吃饱后的困意,打起精神仰头继续观察。
房间的摆设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简单,婴儿床正对着门,靠墙有一个斗柜,放着两人的日常用品,侧面是他们常去的洗浴室,无甚稀奇。
她解开他的手,像条毛毛虫180度扭身,再仰头。婴儿床的背面有一处用于换气的窗户,此时半开,窗外透出隐约的绿。
仅做了这番动作便体力耗尽,她果断放弃了探索,疲倦入睡。
几个月后,他的逆天体质再次刷新她的认知,在她刚学会爬行的时候,他已经健步如飞了……
这样的身体,真是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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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两人还在喝奶,房门忽地打开,另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哧溜滑进房间,“滴!滴!”着发出怪叫,离她渐近。
他瞬间醒神,握着奶瓶,瞪着眼撑起身跑到她面前。
似乎是面对面才意识到它的庞大,他瞳孔微缩,立刻后退两步,不安地啃咬大拇指,但在它意图靠近时再次鼓起勇气,愤怒地朝它大吼。
机器人不为所动地继续上前,他嘴唇颤了颤,模糊地从喉间发出声音,“emm不……”起先喉咙似乎打结,后来越说越顺,声音也越来越大,“不不、不!”
为了威吓,他甚至将握在手中的奶瓶也飞掷出去,砰地砸中机器人的音箱处。
机器人犹自不停,他握紧拳,前额的汗水打湿了额发,眼睛里似乎冒出了火光。
不对,她吃惊地瞪大眼睛,那是真正的火苗。
机器人的音箱处先是冒黑烟,旋即轰地炸裂,弹簧和零件散落一地,内里窜出细微的火焰……
他像被吓呆了,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
混乱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步入了房间。
他吓了一跳,立刻跑回她身边,再次紧紧依偎,她安抚地顺他的背,同时精神一振,活人!她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观察。
领头的女士海伦约四十岁,栗色长发在后脑环绕了一圈以发夹固定,高鼻深目,白皮碧眼,身后紧跟着三人。
一男生铭牌写着安迪,留着一头短短的黑卷发,脸上尚带稚气,长了不少雀斑,正跟一个长着大肉鼻子的光头说话,光头乔治身形微胖,下巴足有三层,戴了副圆框眼镜。
队伍最末的女人艾莎留着红棕色及肩发,表情冷而肃。
“很显然,”海伦口沫横飞,举止激动,“哥哥‘进化’的很好,是强悍的火系!”
艾莎翻阅手持的笔记本,语气可惜,“妹妹很多指标不及格。”
光头乔治提议:“他们评级肯定差很大,养在一起没好处,我建议分开抚养。”
雀斑安迪眼神不忍,但并未发表反对意见,“……附议。”
几人一致同意,安迪便俯低身体,正欲抱起妹妹。
男孩睁大眼睛,惊惶地伸出双手,死死巴住她的上半身。
安迪皱眉,正欲加大力气,空气中突兀地传来一股焦味,“该死,他在攻击你!”
乔治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啪啪拍灭他衣摆的灰烟,安迪吃了惊,自然松开双手。
孰料这刚灭完,另一处又窜起火来。
什么叫四面楚歌?
安迪跳着脚跑到浴室,打开花洒“嗞”地浇灭全身火星。
他看着身上满是破洞的衣服,后怕腿软地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艾莎见状肃然合上笔记本,“幼童的身体如蓄电池,首次爆发时多全数倾泄,再度施展多需要一段漫长的蓄能时间,几月甚至几年都不鲜见。”
“还有一种情况……”乔治摘下眼镜,细致地用镜布擦了擦。
海伦笑了,“那就是天赋异禀。”
慢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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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抱上哥哥大腿(修,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