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和司马衷一房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大婚那日我便是与他同榻而眠,已然是有经验的人了,
但让我没想到是,他竟然会将我赶出了房间!
我站在屋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有些搞不懂司马衷此番行径是为何,于是敲了几次门,企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让司马衷开门,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没有。
冷风呼呼吹过我的头,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抬头看着月亮,既被赶了出来,不如去赏月。
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之前经常用于偷溜出府的房檐下。
我轻车熟路地爬上了房檐,紧接着沿着房檐走了几步,试图找到一个方便坐下的地方。
如今虽是仲夏,但夜晚的天气还是有些凉。
我看着月亮,今晚的月亮虽不圆,但却足够亮,坐在这房顶之上,可要比其他地方赏月来的开阔敞亮。
我正想着,忽而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在屋下的快速移动。
有贼?
我心下咯噔,而后猫下了身子,往那道身影的方向看去。
那道身影原本是在快速移动的,但不知为何忽然慢了下来,紧接着我也看清了那人的身型。
并非是牛鬼蛇神,但这身影......
我仔细的瞧了瞧这个背影,竟然还有些熟悉感,莫不是之前扮过鬼,所以与同道中人还有感情了?
那人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我的注视了,突然转过头,朝我这个方向看来。
旋即我立刻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刘曜!
我愣住,没想到会在这时这地遇到他。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便见到刘曜一个轻功,借着几个树枝的力,快速跳上了房檐,然后来到我的身边坐下。
我道:“你怎么在这儿?”
刘曜一脸不正经地说道:“自然是来见你的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谎。”
我归宁这事本就临时,他又怎会知道,而且今晚赏月这儿更是我的一时兴起,除了我外,更是无一人知道。
刘曜仰头道:“我刘小爷何时说过谎了。”
我看了他良久,然后说:“你在这里安了眼线?”
我原是怀疑,却见刘曜直接应了下来:“是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今日回来。”
我见他如此毫不隐瞒,倒是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我本就不愿意牵扯进这些政治纠纷,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刘曜见我反应笑道:“怎么?太子妃现在还想置身事外呀?”
我瞅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拿我的身份在开玩笑,于是无所谓地说道:“能混一日是一日。”
刘曜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我说道:“你若是真不愿做太子妃,我可以帮你。”
我看着刘曜,心想他能怎么帮?我如今有个贾南风的身份,若是走了,平阳贾氏又该如何?刘曜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人不可能毫无责任地活在这个世间。
我不愿在这个话题与他说太多,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刚才见到你还以为你是张怀民。”
刘曜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张怀民是谁?”
我道:“在我家乡那边有一个很厉害的诗人,他有天晚上睡不着觉,看到外头的月亮正亮便想着叫上朋友张怀民,来到了张怀民住处后,发现对方也没睡,于是俩人便在深夜同行漫步。”
我拍了一把刘曜道,“总之说的就是心有灵犀的好友。”
刘曜瞅了一眼,并没有很开心:“谁要和你做朋友。”
我道:“不做朋友,难道还做敌人?小心我把你安眼线的事情告诉我阿父。”
“你才不会说呢。”刘曜似乎很有信心。
我看他一脸自信的样子道:“谁说的,我不仅要告诉阿父,还要告诉太子和官家。”
刘曜看了我良久后,从身后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开始组装。
紧接着在我的注视下,我看着那个东西在他的手下逐渐立体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小型的花灯。
刘曜点着了灯芯后,说道:“这花灯是我那个故友新绘制的图样,你之前浴佛节买的那个花灯也是出自他手,我看你喜欢便直接向他讨了来,看吧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说完刘曜便将那个花灯递了过来。
我将花灯接过,而后靠近瞧了瞧,这画大面积用了蓝色的颜料,且大气豪迈,确实是与我之前在浴佛节买的那个花灯的风格相似。并且画上的墨水还没干透,看来是真如刘曜所言,这个花灯是刚画没多久的。
“谢啦!”说完,我便凑近花灯的灯芯吹了一口气,这花灯立刻变暗淡了下来。
也不知道刘曜是怎么想的,来贾府当贼还敢点花灯,他是真不担心被抓到呀。
刘曜见状笑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告密吗,怎么?现在愿意放过我了?”
我道:“我和你这样被抓,岂不是坐实我通敌的嫌疑。”
刘曜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他道:“那你可要小心保管,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我一听这话,条件反射道:“你花了多少?”
能被刘曜形容成“大价钱”,怕是真的价格不菲。于是我又将方才放在身边的灯笼拿过来看了看,心中对它的价钱预估起来。
忽然却听到他开口:“友情无价。”
我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愿意做我朋友吗。”
“总之,你可要小心保管,我会监督你的。”刘曜十分不客气,但我也习惯了他这种随意的态度。
我道:“这也就在贾府,等我进了宫,宫中守备森严,你以为你还能像进贾府这般来入自由?随时监督?”
刘曜道:“那也说不定。”
我原是在摆弄花灯,一听他这话,便惊讶的抬头看向他,确认他说的是否是认真的。
刘曜面上神情认真,不似在开玩笑,正当我想问他,他打算如何溜进宫中的时候,便听到刘曜说道:“开玩笑的。”
夜深露重,我打了个哆嗦,于是便将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披风给展开。
但当我正准备将披风往身上披的时候,披风的另一角却被刘曜给拉住了。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却听到他说:“我冷。”
我一听他的话后用力的回扯披风:“这是我的!”
我今天可真是倒霉悲催,不仅被司马衷鸠占鹊巢,连着仅存的披风还要被刘曜给夺走。
僵持不下之际。
刘曜没皮没脸的来了一句:“朋友?”
我:“......”
-
深夜,我最终决定去阿午的房间凑合一晚。
阿午与我是姊妹,如今我归宁,与她睡上一晚也是正常的事情,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进了阿午的房间,我见到了穿着单衣的阿午。
之前因为有事在忙,所以入府后还没仔细瞧过阿午,如今近大半年未见到阿午,她比我上次见她要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
阿午一见到我,便立马跑了过来而后抱住了我,这之后便一直赖在我的身上了。阿午这体重如同其他方面一样,也增长了不少,抱了没一会我便感觉手酸。
于是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她下来,不然这我胳膊可要坚持不住了。但这丫头用手圈着我的脖子,死活不愿意。
我憋着劲说道:“你再不下来,你阿姊便要废了。”
阿午闻言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阿午下来后,我松了松筋骨,这阿午长大了,体重也比之前要重的不是一星半点。
活动手腕的时候,我闻到阿午房间中有股香味,与之前在她房间闻过的不一样,是那种异域木质的香味:“你房间是点了什么香吗?”
我又嗅了两下,还挺好闻。
阿午呵呵笑道:“被阿姊发现了,这香是阿父给阿母的,好像是身毒那边的香料,是官家赏赐给阿父的,只要熏到,经月不散,阿姊若是喜欢,阿午下次拿到后便给阿姊送进宫去。”
我对阿午也不客气:“那你可要给我多准备些。”说完后,阿午又跑上前来,拽住我的手臂撒娇。
夜里同阿午睡觉,她仍是没撒手,我也回抱住了她。
阿午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是愈发对她有姊妹的感情,这种情感是之前的我未曾体会过的,所以也觉得珍贵。
夜里我没睡着,脑中不断的想起珠娘的事情,所以只要一闭眼,我便自然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
“阿姊。”
思绪被打乱,我侧头看向睡在一旁的阿午,月光中隐隐约约看见她睁着眼睛,原来她也没睡,我问道:“怎么了?”
“阿姊,我几时才能同你一般成亲呀。”阿午悠悠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思考,所以语调平淡。
阿午的话让我想到过去上学时,每到夜里寝室里便会讨论各种有关情情爱爱的东西,少女的情窦初开,总是让人觉着美好。
我道:“你想成亲?你知道成亲是做什么吗?”
阿午抱住我说道:“怎么不知,成亲不就是同爱慕的人在一起吗,阿母便是这样同我说的,只是......不知为何,我感觉阿姊好似并不喜欢太子,既然如此,为何要同太子成亲呢......”
我没想到归宁不过一日,阿午便已经看出了这么多东西。
我摸了摸阿午额前短短的绒发:“是啊,阿姊没能同自己爱的人成亲,所以阿午一定要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行。”
阿午听到我这么说,良久后似乎多了一份责任般重地点了点头:“阿午一定会同自己爱慕的人在一起的!会连同阿姊那份一同努力。”
我揉了揉阿午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
忽然阿午又问道:“......阿姊若是不喜欢喜欢太子,那喜欢的人又是谁呢?你同阿午说,阿午一定会帮阿姊的!”
我笑了笑:“你要怎么帮阿姊呀?”
阿午想了想说道:“就......就帮阿姊送信呀,告诉他阿姊倾心他很久了。”
我反问:“但是阿姊现在已经嫁给太子了,阿午怎么不帮太子?”
阿午边用手搅着我的发丝边说道:“阿姊既然不喜欢太子吗,阿午自然也不会逼迫阿姊喜欢他。”
“但是阿姊也不知道自己爱慕的是谁,不如阿午帮阿姊想想。”
阿午半天没说话,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皱起眉头,似乎在很努力的在想着,但最后却只能听到她叹了口气。
我笑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不如阿午帮阿姊看着,假若以后发现阿姊有爱慕的人便告诉阿姊,届时......”
我顿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如今已是事不由己之身,又何谈未来,何谈万一。
阿午没注意到我的反应,接着往下说:“届时阿姊就要和太子和离,然后——”
我闻言立马捂住阿午的小嘴,不容她继续说下去。
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不知会传成什么样,想起之前刘曜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有些无奈,也不知这小妮子是同谁学的,小脑袋瓜子里尽想着这些突破礼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