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山海录[第二部] 第9章 师父

展昭小时候，他师父就不止一次对他说过，江湖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就算对那些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弱百倍的人，也要非常小心。

很多江湖侠客，最后都不是死在高手手里的，而是死在不如自己的小人物手里。

江湖上不缺大侠，更不缺小人物，小人物还会更多。

小人物虽然打不过大侠，但是他们会膈应大侠，甚至能要了大侠的命。

如果一个人觉得，只要自己武功好，就能横扫江湖，那这个人肯定死得很快。

总之就是：行走江湖，多小心都不为过。

展昭这么多年只身闯荡江湖，一直记得师父的话，不然估计也活不到今天。

“要不我去吧。”二当家的赶紧站起来，他是真心害怕麻烦这几位爷。

“你去了我哥不会放人的，还有可能一刀砍了你。”顾右抬手做了个挥刀的手势。

他当然是故意的。

二当家的被吓得一缩脖子，再想想顾左那张冷脸，就怂了。

“那你去，你去吧。”二当家的陪笑道。

“你还记得下山的路吗？”牛大宝问，他觉得他们上山的路还挺难记得，“要不让他给你带个路。”

“不用，我记得路，你们路上设的陷阱也能指路。”顾右笑着道。

然后身影一闪就不见人了。

二当家的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上来的时候，没耍小聪明。

当然，不是不想，是这几人压根就没给他机会。

“轻功真好。”牛大宝羡慕道，“我要有这功夫就好了。”

虽然他胆小，但谁说胆小就不能幻想一下仗剑走天涯呢。

他一直都挺想学功夫的，只是没有人教他。

刚到血鸦寨的时候，他倒是跟着学了几天拳脚。

可是后来他去喂马后，就不让他跟着练了。

“你要这功夫干嘛，打完劫快点逃跑吗。”沉香这会对牛大宝还有一些怨念。

牛大宝被他这话说的有些尴尬，“哪能呢？”

心里却道：这么好看的娃娃，怎么说话这么噎人呢，有点欠揍。

可他不敢，别说揍了，一句重话他都不敢说。

旁边坐着的两位，一看就不好惹，而且自己的人还在人家手里。

“你们救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呢？”

杨戬笑着揉了一下沉香的头发，像是在安抚自家外甥的怨念。

第一次见到土匪，和想象中的差别有些大，有心里落差也正常。

“那边那个就是。”二当家的伸手指向菜地。

那里有一个男人，提着个木桶，正在给菜浇水。

刚才这个男人提着桶经过这边时，他们也都注意到了。

还注意到那人走路一瘸一拐。

“他在我们这里白吃白喝快俩月了，就让他干些小活。”牛大宝道，“我们这里是不养闲人的，女人和大点的小孩都要干活的。”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发现了，除了特别小的孩子，那些老弱妇孺也的确没有闲着。

“把他叫过来吧，我们有些话要问他？”展昭道。

二当家的就对着那个男人喊了一句，“郑六，你过来一下。”

那人听到叫他，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从他走路的姿势能看出，当初应该被伤的很重。

展昭让他坐下，还给他倒了一碗水。

“你们逃出杭州城，是准备到开封告状的吗？”展昭直接问道。

郑六一听这话，直接打翻了刚端起的碗，水洒了一地。

碗却在即将落地的瞬间，被展昭用脚尖轻轻一挑，落到了他手里。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展昭把碗重新放到桌上。

牛大宝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这几人果然都是高手，感觉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自己的人都被绑了也不亏。

“我不是。”郑六矢口否认。

他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表情恐惧，本来就不方便的腿，还让他差点跌倒。

嘴里说着不是，可是动作和神情却说明了他就是。

多亏牛大宝伸手扶了他一下，嘴里还道：“你怎么了，他们又不吃人。”

这人明显是把展昭他们，当成是当初追杀他的那伙人了。

但那伙人具体是什么人，到开封告状的人却说不清楚，怀疑是官府的，可又感觉不像。

展昭有些不忍，但他刚才那么直接，的确是故意的。

“你别怕，我们是开封府来的。”展昭直接表明了身份。

“开封府？”郑六喃喃道，“你是说包大人，包青天？”

包大人在民间那可是声名远播，他们能想到去开封告状，也是因为听过包大人。

包大人把庞太师的儿子庞昱给铡了，这事他们都听说过。

“对，你们有三个人到了开封。”展昭没打算瞒着他。

“这么说，我们有救了。”那人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追杀他们的是什么人，但是那些人都有武功。

他觉得他们十几个人从城里逃出，应该都死了。

可能就自己命大，捡了一条命，没想到还有人能活着到开封。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坐下吧。”展昭重新倒了一碗水推到他面前。

“现在朝廷已经派了巡按到杭州了，虽然我还不清楚现在杭州的情况，但赈灾粮一事，应该很快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展昭的话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牛大宝虽然不知道巡按是干嘛的，但是他听说过开封府的包青天啊。

于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回杭州，是不是能领到粮食？”

“应该可以。”展昭道。

“可是如果杭州一直干旱下去，找不到活干，领到的粮食也撑不多久。”二当家的却显得忧心忡忡。

杭州旱灾，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靠水为生的，还有种地的庄稼人。

没有水运，杭州其他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找活都不好找。

“走一步看一步，想那么远干什么，还能一直旱下去不成。”牛大宝倒是看得开。

这可能也是他缺心眼，看着没有什么烦恼的原因吧。

也算傻人有傻福。

“就是，要往好处想，说不定过几天就下雨了呢。”展昭笑着道。

“你们是开封府来的，应该有腰牌的吧，”牛大宝突然一脸谄媚的看着展昭，“那东西看着挺神气的，能让我看看吗？”

杨戬见他这样都忍不住叹气。

沉香则是怨念地来了一句，“展大哥抓人的时候才出示腰牌，你是想被抓起来吗？”

牛大宝听了沉香的话，神情突然变的有些奇怪，“你叫他展大哥？”

“是啊，怎么了？”沉香不明所以。

牛大宝的神情变得更奇怪了，他仔细打量展昭，还有他手里的剑，嘴里还喃喃道：“姓展，开封府，还有这把剑……”

然后他一拍巴掌，声音特别响亮，吓了大家一跳，连正在哭的郑六都哽了一下。

就听牛大宝高兴道：“你是南侠展昭对不对？我知道你的。”

展昭仰头望天，这太出名了也不好，容易被人认出来。

他没想到，连一个小土匪都听说过他。

他的巨阙实在是太有特色了，虽然这剑是因为他才在江湖上扬名的，可现在大家都通过巨阙来认他了。

展昭觉得他应该弄个布袋，以后出门都把巨阙给包起来，省得走哪都轻易被人认出来。

“展大侠，你收我做徒弟吧，我想跟你学武功。”牛大宝说完就给展昭跪下了。

刚想磕头，展昭就站起来避开了，“你先起来，这像什么样子，师父哪是随便就拜的。”

“展大侠，我崇拜你很久了，一直想跟你学功夫，不是随便拜的。”牛大宝跪着没动。

展昭被他这神逻辑打败了，就道：“我不随便收徒弟，你先起来。”

“对对对，高人收徒弟都要先考验徒弟的，师父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能做到。”牛大宝说得煞有介事。

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杨戬都忍不住笑了，这人可真有‘意思’。

沉香可是撅起了嘴，这个牛大宝可真烦人。

于是他对牛大宝道：“展大哥都没说要收你，你不要叫他师父。”

“哎呀，早晚的事情，等我完成南侠的考验，就能成为南侠的徒弟了。”牛大宝看着展昭笑道。

展昭可不想收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徒弟，整天看着还不得难受死。

而且这牛大宝看着可比他年龄大。

于是展昭就道：“我们师门有规定，年龄超过十岁的不准收。”

牛大宝一听这话，就有些蔫了，他都有三个十岁了。

就懊恼道：“都怪我娘把我生太早了。”

众人集体无语。

不过经过牛大宝这么一闹，郑六倒是不哭了。

过了一会，顾左和顾右也带着那些人上山来了，顾右对着展昭点了一下头。

即便知道展昭不会收自己为徒，牛大宝还是很热情，中午要留展昭他们吃饭。

还对二当家的吩咐道：“去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鸡给杀了。”

不过他还是师父师父的叫，还问展昭，不收徒弟那能不能教他一招半式。

展昭被他叫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沉香可是给气着了。

瞪了牛大宝好几眼，可人家牛大宝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还乐呵呵地跑去做饭的地方‘监督’去了。

“怎么啦？这小脸都快鼓成包子了。”

牛大宝走后，展昭伸手把气呼呼的沉香给抱了起来。

“那个牛大宝讨厌，一直叫你师父。”沉香小声跟展昭嘀咕。

“就为这，别气了，吃完饭咱就走，以后就见不到他了。”展昭也跟他小声咬耳朵。

“你们师门真不收超过十岁的徒弟吗？”沉香问道。

“当然不是，骗他的，不过练功还是从小开始的好。”

沉香笑着点头，表示赞他的话。

还补了一句：“他看着就很笨，肯定学不会你的武功。”

吃饭的时候很热闹，寨子里的人应该都到了，饭菜虽然不算丰盛，但是有不少肉，他们还打了野味。

寨子里的人看着都很高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展昭看着他们，恍惚有一种过年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牛大宝还凑在展昭旁边说个不停，还问他以后有没有机会到开封府当差。

展昭临走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银子，让他们不要再去抢劫，趁现在还没有铸成大错，赶紧收手。

牛大宝自然是满口答应。

但展昭也没有让他们立即收拾东西回去，现在杭州的情况，他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