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山海录[第二部] 第35章 认罪

大家都看着顾左，其实心里还有个疑问。

感觉顾左这脑回路有些清奇，合着一个知府死了，还比不上卷馍重要。

来的路上，还能顺路去买个卷馍。

颜查散把惊掉的下巴捡起来，问道：“怎么死的？不会是……”

他担心是白玉堂昨天晚上气不过，顺路去了知府衙门一趟。

而且他觉得白玉堂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白玉堂的脑回路有时候也挺清奇的。

还好顾左的回答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上吊死的，看样子是自杀。”

昨晚知府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知府才回卧室去睡觉的。

说来也奇怪，这知府在杭州做官那么多年，家人几乎都没接来。

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但这儿子好像还经常不着家。

顾左和顾右监视知府两天，都没见过他儿子的影子。

知道他有个儿子，还是打听来的。

第一个发现周知府上吊的，是早上进去叫他起床的小厮。

然后衙门里就嚷嚷了起来，这会衙门估计都乱套了。

“自杀？”颜查散不信，展昭他们也不信。

这周知府怎么可能自杀，他们可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还没有找到。

“我昨晚一直在，后来根本就没有人进过周知府的房间。”

顾左其实也觉得周知府突然上吊自杀很奇怪。

可是，他也相信自己，昨晚根本没人靠近过知府的房间。

“不会是突然良心发……不对，应该说畏罪自……好像也说不通。”展昭觉得这事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们现在要去看看吗？”沉香问道。

颜查散道：“不急，等知府衙门那边来人了，咱们再过去。”

然后招呼顾左和大家一起吃饭，顾左其实来得挺急的，早饭都没吃。

卷馍只是刚好顺路。

他过去坐在了沉香另一边的空位上，丫鬟跑去给他端吃的了。

沉香又是包子又是馄饨的，卷馍自然是吃不完的。

杨戬就道：“卷馍和你大顾哥分着吃，别又吃不完塞给我。”

沉香把卷馍递给顾左，“你来掰开。”

“你还能吃多少？”顾左接过卷馍问道。

“这些就够了。”沉香用手比划着道。

他确实吃不完，刚才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

“别院那边就先别去了，待会先看看衙门那边的情况再说。”颜查散对杨戬道。

周知府是不是自杀，现在还不好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待会我也一起去衙门吧。”

杨戬也觉得周知府突然自杀，有哪里感觉不对劲。

“我们都还没有抓住他的小辫子呢，他怎么就自杀了呢？”沉香都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就怕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更复杂的事情。

谜团好像又多了。

他们刚吃完早饭，衙门就来人了。

他们到衙门的时候，周知府的尸体已经被放到地上了。

衙门的人说屋里其他的东西，他们也都没有动过。

展昭进屋检查，杨戬和无尘也一起进去了，屋子里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痕迹，一切都特别的整齐。

除了倒在地上的一张凳子。

那一看就是周知府上吊的时候踩的，上方上吊的白绫还在房梁上挂着呢。

“的确是上吊死的。”展昭检查了死者，站起来说道。

“也看不出被人强迫的痕迹。”杨戬道。

从现场看，的确很像是自杀的。

可又没人觉得，一个在当地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人，会就这么轻易的自杀。

“你们知府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颜查散问道。

旁边的人相互看了看，都摇头说他们也不清楚。

心道知府最近最大的麻烦，不就是你们给的吗？

当然这话他们不敢说出口。

他们只说，大人昨天看着一切都还挺正常的，忙着查案子，并没有想不开的征兆。

大家就觉得，知府的死很可能和昨天天黑来找他的神秘人有关系。

但神秘人显然不是来杀他的。

顾左甚至怀疑过，那武功高强的神秘人，可能是知府找来对付他们的。

可这怀疑又明显很矛盾。

一个当晚还找杀手杀人的人，怎么会当晚就自杀呢？

所以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呢？

“你们大人昨天都见了哪些人？”杨戬问道。

那可多了，几个人把他家大人昨天见的人都说了一遍。

多是衙门里的人，其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人。

只是他们都没有提到天黑到来的那个神秘人，不知道是想隐瞒，还是真的不知道。

顾左也说了，那神秘人是悄悄来的，书房里当时周知府也没让人伺候。

这时，一个师爷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巡按大人，我在我们大人书房找到一封信，是留给您的。”

师爷说着就把信递给颜查散，颜查散接过信，信封上的确是写着他的名字，也是周知府的字。

颜查散把信撕开，看完觉得这信既是遗书，也是认罪书。

颜查散看完把信递给了展昭，几人看完也是惊讶，这周知府竟然什么都承认了。

还真是畏罪自杀的。

贪污赈灾粮的，杀人灭口的，甚至别院那里的事情，他也说清楚了。

赈灾粮是他贪了，说是私下找人装成外地粮商，都卖给了当地的米行，账簿就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去开封告状的难民是他买凶杀的，破庙里的死者，甚至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的死者，他都承认是他干的。

至于别院里的那些所谓乞丐，真的乞丐是没有的，都是难民，他们的家人都被他送到了矿上去做劳工。

杭州有不少石灰石矿，他把那些人送到矿上做苦力，还拿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不要逃跑。

目的就是两边牵制，两边都给他老老实实做工。

说白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最后他说，因为巡按和开封府展昭等人的到来，让他觉得自己很难逃过这一劫，与其给开封府铡了，不如自己先了断。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了下来，说跟他的家人没关系，跟手下大多数人也没关系。

很多事情，他都是交给手下一个师爷去办的。

并不是刚才拿信来的那个师爷，而是别院的那个师爷。

明明是罄竹难书的罪孽，就这样被写在了两张薄薄的纸上。

但当颜查散让人去抓那个师爷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还有就是知府留下的账也对不上。

颜查散让人把知府衙门搜了一把底朝天，虽然搜出了不少银子，但是和账目上却相差甚远。

还有就是，周知府并没有交代，他找的那些杀手都是什么人。

衙门里的相关人员，在审问下也承认了难民的事情。

当时的确是有不少难民被饿死，他们也拿到了不少好处。

因为拿了好处，刚才那个在书房发现信的师爷，甚至想过要把信给扣下来。

因为他觉得他家大人是自杀的，信里面可能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那他们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仔细想想，巡按如果查下去，自己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所以还是把信交给了颜查散。

毕竟悠悠众口难堵，尤其是知府死了，那些难民肯定会有人敢说的。

难民的事情，他们是听说巡按大人要来，才开始拿出点粮食安置的。

还威胁难民不要乱说话，巡按大人去哪视察，他们也的确是事先有所安排。

各处巡逻人员的增加，甚至请了江湖门派的人，其实就是在实施威压。

但是杀人的事情和矿上的事情，他们的确是不知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此，大半个衙门的人差不多都被牵涉了进去。

颜查散就暂时接管了衙门。

这事还得赶紧往上汇报，皇上看到估计会震怒吧。

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猛一看，颜查散来杭州的目的好像也达到了。

但是，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周知府的死，倒是很像被人推出来顶罪的。

他认下了所有的罪，但也留下了很多疑点。

有些罪他认了才更值得可疑。

“你们知府的儿子呢？”这话是顾左问的。

周知府死了，他儿子不在，整个衙门的人，竟然没有人提起他儿子，这很奇怪。

最后还要他一个外人提起。

“哦，对，忘记去告诉我们家少爷了。”周知府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厮道。

一看就是经过提醒才想起来的。

“你们家少爷在哪？你们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去通知他？”展昭觉得这也太奇怪了。

这些人，自家主子死了，却都想不起来去通知主子的儿子。

“这个……这个……”那个小厮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就有些犹豫。

“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展昭道。

那人这才道：“我们家少爷应该是在月坊阁，他已经在月坊阁住很久了，基本不回来住，所以我们才没有想起来他。”

他们平时根本就想不起这个少爷，因为连知府自己都几乎从不提这个儿子。

“月坊阁是琴楼，我没有记错吧？”展昭回头问杨戬，琴楼也留客的吗？

杨戬心道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过。

那个小厮听到就说：“月坊阁是不留客的，不过我们少爷是特殊情况，我们家大人特别疼爱少爷，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展昭让人去月坊阁把人给带回来，然后继续问：“说说什么特殊情况。”

估计是因为知府死了，小厮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他说，他们家少爷特别喜欢月坊阁的芊儿姑娘，总往月坊阁跑，大把的银子往月坊阁送。

他们家大人也都由着少爷，不管不问，好像只要儿子高兴就好。

可是后来芊儿姑娘突然失踪了。

他们家少爷非常伤心，因为太思念芊儿姑娘，后来就住进了月坊阁。

就住在离芊儿姑娘最近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算是被他们家少爷给包下来了。

自那以后，他们家少爷就常驻月坊阁了。

他们大人还派了人去照顾少爷。

众人听了，觉得这周少爷还真是个情种。

同时，也觉得周知府这样的才叫惯孩子，杨戬跟人家根本没法比。

真不知道，他这样是爱孩子，还是在毁孩子。

难道周知府贪污，就是为了给儿子这么挥霍的吗？

等周知府的儿子周致远来了，大家看到还挺意外的，二十来岁一个青年，看着文文弱弱的。

倒是没有一点纨绔的样子，沈晏看着都比他像个纨绔。

他眼睛红红的，来的路上肯定是哭过了。

看着倒是像个孝子，更不像是一个纨绔或者败家子什么的。

他对着颜查散行了一个礼，像个知书达理的书生。

“我爹是不会自杀的。”这是他回来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